我们究竟可以容许一个天才导演自我沉溺到多远？
深焦DeepFocus
特别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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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伯利亚 Siber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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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 阿贝尔·费拉拉
编剧: 阿贝尔·费拉拉 / Christ Zois
主演: 威廉·达福 / Dounia Sichov / 西蒙·迈克伯尼 / Cristina Chiriac / 丹尼尔·希梅内斯·卡乔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意大利 / 德国 / 墨西哥
语言: 英语
上映日期: 2020-02-24(柏林电影节)
片长: 92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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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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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拉拉《西伯利亚》毫无疑问是70周年柏林最受人瞩目的竞赛片，但自影片世界首映之后，却收到了本届柏林电影节各式各样最恶毒评论，《银幕》场刊1.3的尴尬分数确保其在主竞赛电影中的垫底位置。
事实上，这并不意外。早在九十年代末这位纽约夜行客就已经告别了大众对他的期待——远离好莱坞，远离令其在全球范围内声名鹊起的类型片。他离开了纽约，转向文化祖籍意大利，转向他的“导师”费里尼、帕索里尼，转向各式各样的信仰（虚无），也转向更为内在的精神求索。
但费拉拉近二十年来形而上求索至始至终是毁誉参半的。极低制作成本，过于实验形式，完全不知所云的对话和剧情，好像除了威廉·达福忠诚在他的电影里继续做费拉拉的化身，全世界都在逐渐抛弃他，远离他。费拉拉就像是一个沉溺在自我世界的精神孤儿，一点点透支着他过去才华的荣光，让他曾经的影迷一再失望，也让新一代的影迷望而生畏。
在新闻发布会上，当费拉拉被问及为什么用“西伯利亚”作为电影标题时，他并无意给出一个答案，他只是说，对于绝大多数美国人，“西伯利亚”或许首先象征着“流放”，以及“孤寂”、“寒冷”……这或许也是我们进入这部费拉拉新片的一个索引。的确，尽管”西伯利亚“因为出现在本片始末，而占据着某种核心位置，但在电影《西伯利亚》中威廉·达福通向内在精神世界的旅程却是连缀着一系列影像，那是沙漠中绿洲、形同地狱的漆黑洞穴、死亡集中营、“纽约”公寓……妙趣横生的影像无秩序在电影时间容器中浇注、接续。甚至没有完整段落和情节，一切都是翻滚着朝向未知的下一帧。正是在这悬置影像中，威廉·达福（费拉拉）遭遇了父亲、前妻、儿子（由费拉拉女儿饰演）以及无数自我的分身。
在《西伯利亚》中经由言语所建立的理性和逻辑秩序被摧毁，而影像自身秩序得以维护。只有生活在现实中的人才会去区分文本中剧情、梦魇、幻境、自传、冥想…而影像本就不待区分，纯粹滚动、分身，因为观看本身就是意义，视线就是思维延伸，是生命的拓展，是怀疑，是躲避，是欲望也是虚无。
尽管《西伯利亚》在多国取景，也贯穿着多国语言。当费拉拉在解释为什么除了英语其他任何语言都没有配字幕时，他说，因为他的主人公也听不懂，对于观众这又有什么重要呢？需要听懂吗？如果我们需要告别语言，那么我们首先要学会尊重影像。
当然，这种不求甚解态度并不意味着我们无法从《西伯利亚》中获得某种意义，获得某种从费拉拉自身生命历程中所映照出的经验和共鸣。了解乃至理解费拉拉，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业，而后文中费拉拉大影迷“文森特九六”言简意赅的精致介绍，或许能为深焦读者提供进入费拉拉一个“说明书”。
PC
明日推送预告：
深焦 x 蔡明亮，《日子》柏林专访
作者
文森特九六
编辑
bastard
初识费拉拉，是中学时意外得到的一张《坏中尉》海报，正面全裸的哈威凯特尔，迷醉锁眉的仰头闭目，似乎在聆听什么。昏黄的光影明暗勾勒，痛苦失常的男人塑像，以及可能降临的神迹或惩戒，电影，连同那个酷酷的导演名字，从此深深扎根在我的记忆里。
坏中尉 Bad Lieutenant (1992)
费拉拉出生在纽约，然而与同样热爱着这座城市的斯科塞斯和伍迪艾伦们不同，费拉拉早早的走上街头，放弃了学校，步入了纽约的穷街陋巷，用电影记录下这个大都市的肮脏和堕落。知识分子们的嘲弄在此不见踪影，罪恶横行，酒池肉林，艺术家、中产阶级、犯罪者以一种看不见的纽带融合为一个浮世绘主题，并折射整个世界，希望渺茫，虚无主义让城市被黑夜吞噬，也让它变得更加危险迷人。
虽使用化名，院线成人色情片《九命湿逼》是费拉拉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长片，搭上七十年代美国院线成人电影末班车的费拉拉，找到了自己宣泄的初代途径，2003年的纪录片《无罪生非》中，喝醉了的费拉拉带领摄制组夜游纽约，夜店、酒吧、色情场所轮番进出，毫不掩饰自己对酒精、性、爵士摇滚乐的巨大瘾性，彼时的费拉拉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然而无论是在他的生活还是电影里，福音布道一直被亲身打破戒律和自毁残虐的堕落放纵所代替，性和死亡源头来自于诱惑的瘾性，其中的人性煎熬和自我流放成为了费拉拉相当一部分作品的一个共同主题——反向的宗教电影。
九命湿逼 (1976)
如同《九命湿逼》的主题：一个女孩的性瘾，费拉拉从处女作便开始发声，贯穿始终的瘾性，享乐主义毁灭，对圣经故事的调侃新说，以及激烈强奸性爱场面改为女性主导，从一部成人电影出发，费拉拉开始了同好莱坞蜜月期之前最为疯狂的剥削电影创作阶段。《电钻杀手》由费拉拉亲自主演，一出Slasher向的地下艺术电影，比冢本晋也的《铁男》早了整整十年。一个画家如何因生活和创作的多重焦虑而走上连环暴力杀人的心路历程，并非常见虐杀类型片的坎普，费拉拉将自己的亲身经历代入其中，电钻犹如阴茎，刺穿闭塞、潦倒、压力、困境，以及被朋克嘶吼和伦理异化统治的城市，血浆虐杀片的乖张狂暴同现代艺术边缘化的生存状态相嫁接，更随着宗教元素的大量引入而赋予了主角杀人狂别样的信徒受戒色彩，意识形态的危险实验，在下一部《猛龙怪客》的变体《四五口径女郎》中达到巅峰，无政府主义的暴力杀戮借由打扮成修女的持枪哑女精神病人在聚会上的终极复仇枪杀行径而成为对人类惩戒的微观寓言，分尸尸体出现呼吸的神迹，然而降临的天启仍败给了原罪——她被象征着男性生殖器的利刃再一次侮辱，这次，她失去了生命。
四五口径女郎 Ms. 45 (1981)
费拉拉拥有爱尔兰和意大利血统，观影口味较杂，信奉保罗施拉德，痴迷斯科塞斯的《出租车司机》和约翰弗林的《符碌奇兵》，钟情独立电影教父约翰卡萨维茨，对自己的意大利前辈费里尼和帕索里尼们心向往之，又为香港类型片神魂颠倒，《四五口径女郎》后他拍摄了一部二线明星云集的商业片《恐惧都市》，警匪惊悚题材，暴力而色情，最后男主警探甚至和反派杀人狂来了场功夫对决，颇为有趣，也是在这个节点，费拉拉遇见了自己的良师益友，著名导演迈克尔曼，曼将费拉拉带进了自己当时担任主创的两部罪案剧《迈阿密风云》与《罪恶芝加哥》的片场，也将费拉拉领向好莱坞的大门。
恐惧都市 Fear City (1984)
《火龙年代》向香港电影和《西区故事》致意，费拉拉完成了自己最满意的一部作品，开始成为雇佣导演，接连几部好莱坞电视犯罪片后，费拉拉同大明星彼得威勒、克里斯托弗沃肯、克里斯潘、文森特加洛、麦当娜、加布里埃尔安瓦尔等先后拍摄了《逐杀连环》、《江湖白事》、《纽约王》、《异型基地》、《死亡游戏》等一系列作品，并在这期间，完成了自己最为人熟知的两部代表名作《坏中尉》和《夜瘾》。《纽约王》宣告了费拉拉成熟视听美学“繁华的夜的废墟”的正式成型， 影片从如豺狼般的沃肯重回江湖开始讲起，到沃肯中枪孤独的死在出租车中结束，期间满是浓浓的“垮掉”的气息，吸毒致幻的黑帮拥着裸女吸着白粉在暗室中伴着舞曲如恶魔般狂舞，当突如其来的杀戮枪火袭来之时毫无招架之力，死亡的无助贯穿全片，伴着妖娆烟雾和黑夜路灯淹没在无法逃避的宿命之中，一切都成了尸体。
纽约王 King of New York (1990)
《江湖白事》展现了其驾驭大片场制作的能力，是费拉拉难得的一部冷静沉稳的情节剧；《异型基地》通过一个标准好莱坞科幻恐怖娱乐大片的外壳将费拉拉自己对整个世界的怀疑和不信任以及对集权政治的讽刺大肆输出；而《死亡游戏》则是《电钻杀手》后的第二次创作自反，也预言了费拉拉终将同好莱坞主流制作的告别；《坏中尉》和《夜瘾》不想再做过多阐述，费拉拉的作者表达在这两部电影中接近饱和，如果一切平稳发展，或许他早已淡出影迷的视野，在他最迷人却又或许是最言之无物的电影《新玫瑰旅馆》后，他罕见的近三年没有再推出电影，直到911事件爆发。
江湖白事 The Funeral (1996)
《惊惧圣诞》将一出游走在法律灰色边缘的中产阶级家庭的自救过程呈现了出来，黑色却又如冰中的火苗，温暖和希望依旧在，这绝非祈求神明所得，费拉拉通过片中夫妻的拯救之路作为自己和与自己一样的纽约人的镇魂歌，苦难已经发生，生存的权利还是要自己争取，丛林法则中的犯罪动物尚有信念，何况纽约这座城，片末布兰卡托上台唱起了五味纷陈的歌谣，费拉拉却离开了这片伤心地，远走意大利，定居罗马，开始了自我的重新审视，他导演了一系列音乐录影带维持生计，祖乡意大利的生活让他在心灵上与憧憬的大师们挨得更近，拉上永远的好邻居威廉达福和丁度巴拉斯的性感肉弹们，在费里尼当年的摄影棚里将卡萨维茨的经典名作《谋杀地下老板》重新演绎为发生在曼哈顿的《戈戈舞的故事》，对纽约的执念和牵挂化作安魂曲《雀西酒店》和《那不勒斯的故事》，前者歌颂纽约著名景点雀西酒店承载的历史记忆，那些艺术家，花边秘闻和鬼故事，构成了传奇的波西米亚精神，后者追忆费拉拉的出生地纽约布朗克斯区，并同遥远的意大利形成纽带，浓烈的故土情与乡愁。然而对过去的回忆和对偶像的幻想只能暂时抵御内心的迷失，终归要有个顿悟的了断，就如同他电影中的那些在欲望和毁灭中圆满的苦行僧般的男人们，在谜一般的帕索里尼式电影《玛丽》中，费拉拉将宗教信仰、电影本体、以及生命的本质三位一体向凌驾于人之上的虚空问责，最终他是否得到了神启我们不得而知，但在这部美丽又令人困惑的电影完成后不久，费拉拉选择了皈依佛教。
玛丽 Mary (2005)
近年来的费拉拉，越来越偏向于纪录片的拍摄，纪录第二故乡意大利的“重庆大厦”《维托里奥广场》，纪录自己和亲人好友《活跃在法兰西现场》的电影主题音乐演出，追忆童年记忆中纽约低成本连锁影院的《电影放映员》们，脾气越来越温和，生活越来越安逸，剧情片产出虽少，却愈加精致，在几乎是他10时代最好的剧情片《地球最末日》里，他展现了一场等死的过程，电视中的佛教宣讲，电视外从容又无奈的数着倒计时的角色们，电影中的他们，电影外默默让时间随着银幕上的画面流走的我们，《地球最末日》即是存在主义的，又是虚无主义的，却又是有着极强的新宗教意识的；《欢迎来到纽约》中费拉拉回归到了上世纪90年代的自己，正面全裸的德帕迪约让人想起了《坏中尉》里的哈威凯特尔，即使现实世界没有创造出卡恩，费拉拉也会去创造他；偶像崇拜的终极诉求就是成为偶像，费拉拉用自己的方式在《帕索里尼》中对偶像残留的创作构想进行了补完，弥赛亚的追随者，进行了一场强大的精神意淫；而《托马索》，则正式开启了他的人生观和创作观的究极形态——My life is proof that I don't need you to do what I do. If there's no one to see it, I'll watch it，这番话，出自他的一次酒后狂言。
地球最末日 4:44 Last Day on Earth (2011)
阿贝尔费拉拉
69岁
新作《西伯利亚》
敬请期待
Peter Cat 80/100
“西伯利亚”不仅是费拉拉自我精神的一次“流放”，也是影像一次流放。只有生活在现实中的人才会去区分文本中剧情、梦魇、幻境、自传、冥想…影像本就不待区分，纯粹滚动、分身，不需要像语言指向确切逻辑和意义，因为观看本身就是意义，视线就是思维延伸，是生命的拓展，是怀疑，是躲避，是欲望也是虚无。我很惊讶Undine一致好评，也很惊讶费拉拉一边倒差评，毕竟没有看过戈达尔，也一定看过《八部半》呀。
Huanchito 50/100
时空兜转，天地玄黄，它是个人历史的追思，也是梦境的轮回反复。概念架得太高，却没有实质的情感内核支撑，终究是一场无魂的梦游。
十二辰子 50/100
心情复杂，看表不下15次，第一次以为捱过一个小时没想到才过了20分钟，那一刻真的想夺门而去。即有《闪灵》又有《灯塔》。但这片还是太私密太个人了，犹梦境般的酷刑，不仅折磨威廉达福也折磨了观众。前一个小时本来毫无逻辑最后半小时竟突然规规矩矩清清楚楚，那一下我甚至因为这个感到失望。。。西伯利亚这破地方真他妈能把人逼疯。（说联想到灯塔是因为都有威廉达福才是只看到表面的吧？？？）
麻太郎 X/100
加拿大跟墨西哥联合制片杂交出的四不像。故弄玄虚的自恋燃烧着经费，让人痛心。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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