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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玏:光阴的故事

2017-11-05 吕彦妮 吕彦妮



杨玏:光阴的故事


采访、撰文:吕彦妮




「《我爱我家》主创24年后重聚首」开屏预告



1.


已经事前造势了数天的「《我爱我家》主创24年后重聚首」的画面,终于在2017年11月4日晚上呈现于电视屏幕之上。「回忆杀」席卷而来,《你是我的家》余音绕耳。


录制《演员的诞生》,杨玏在第一轮竞演中「胜出」,于是得以有机会牵住戴着黑色眼罩的宋丹丹进入节目组事先布置好的第二录播厅,给她这份「惊喜」,一砖一瓦搭盖起一座故人重逢的游乐场。「您就把我当您的导盲犬。」路途中,他这么和宋丹丹说着,是一口嘎嘣脆的北京话。杨玏喊她「丹丹阿姨」,他是她看着长大的。



《演员的诞生》


杨玏记住了那天录制前后几乎所有的细节。当贾志国、贾志新、圆圆、小张、和平悉数站在那间几乎原样复原了的客厅里时,杨玏「傻了」。他执意和他们保持着一个距离,两三米的样子,远远站着,「谢谢老天爷,千万不要让我打扰到他们,我只想看着他们就好,静静地看着就好,这便是最好的思念,这对于我便是永远。」




当晚录制完毕,收到他的信息:「全程泪目」、「职业经历里最特殊的一天」。我好奇极了,问他,泪目怎么演?明明是喜剧。「不用演 用不着我演 我就看 每一秒钟都是享受」、「看着就已经够美好了 啥节目不节目的 玩儿去」——重音落在「去」字上。


那天晚上收了工,「一家人」去吃饭喝酒。几个小时之后他跟我说:「『他们』刚喝完 又是呆一分钟就享受的一分钟」。他们——杨玏专门加了引号。他从小写作文都会在标点符号和儿化音上锱铢必较,强迫症,标点符号和语气词都很重要,必须要点得准确,因为断句、情绪和节奏都在其中。



杨玏小时候与父亲赵立新的照片


杨玏发现近几年父亲杨立新越发爱在和朋友的聚会上带节奏,老有说不完的话,他在席上回回都得让老杨「侃晕了算」,但那天晚上父亲坐在一伙人的最中间,除了最开始端起酒杯向大家致过谢,此后就几乎再也没说什么,任宋丹丹、梁天、沈畅和关凌大聊特聊,就「左边儿乐一下儿,右边儿乐一下儿,喝酒,笑。」杨玏忽然悟到,这或许就是年轻时他们在一起的相处模式。


时间虽然不回头地朝前走着,但一个时期里我们的样貌和记忆却会如琥珀一般被凝固于一段关系里,什么时候重聚,什么时候就能再开封。


「岁月。才是最好的老师 『她』才是看穿一切的那位 好在被她看穿的我们都不曾改变」。


那天晚上杨玏应该也喝美了。


他喝酒快,且淡然安静,不会主动劝别人同饮,欢喜就碰杯,要么就悠哉独饮,也不带任何情绪。你才夹了几口菜再一扭头,他已经又要添新一杯酒了。


节目播出当晚,过了午夜,他发了一条朋友圈:「今天的的重逢,只为原我个做梦时的自己」,缀上三个「拥抱」的表情。引号里的字就是他的原话。


我猜他这回大概是真醉了。


2.


很多人都把目光聚焦在了那场可堪「旷世」的《我爱我家》重聚上,差点忘了杨玏其实是靠着之前在竞演中的出色发挥才争取来了这样的机会。在那个名为《半路兄弟》的舞台小品中,他和搭档王亮饰演一对同父异母的兄弟,火车站一段离别和挽留,由陌然变仗义,情绪起伏转折很大,并不好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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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玏《半路兄弟》的舞台小品


拿到题目、编剧本、排练,前后不过12个小时。杨玏在排练场里干脆脱了鞋袜打赤脚。他让工作人员都坐到墙根儿去,耷拉着脸跟他们说:「我求你们千万别跟我说话,我没好脾气。」


排练中的杨玏


实录那天的安排是下午1点进场。他11点醒过来洗澡时在心里顺了一遍戏,洗完之后又坐在桌边细细地把每一句词、每一个反应都过了一遍,到了录制现场他换上衣服,抻筋、拉栓,「上听」了,心脏越跳越快,好像运动员参加比赛之前检录时的心态——「濒临失控」,不知道发令枪响之后自己能飞出什么速度。戴好麦克风站在侧台的时候他跟自己说,「今天节奏一定不乱」,但是他发现,有点压不住自己了。



排练中的杨玏


美国杜克大学戏剧系舞台表演专业4年学习;影视剧表演从业8年;第一次登台演出是4岁时在首都剧场《小井胡同》里演一个叫「小结实」的男孩子,还有台词是「哇」一声叫;前几年又在《小井胡同》复排中「救了火」……即使过往经验叮叮当当拴在身后,但那种每一次上台前的紧张感依然寸步不离,好像鹰在悬崖边的岩石上对着长空,展翅那一刻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怦怦怦地要烧着了。



杨玏在杜克大学毕业典礼上


表演里的杨玏身上总是有两个、或者「两个半」他自己——「投入」和「控制」这两件事,永远在表演的过程中彼此博弈。这些事和一般的观众讲大约也是困难和不需的,所以他在曾经的很多采访里几乎鲜少提及。



杨玏在排练场


大多数时候,人们不需要你大谈特谈自己对表演的钻研和体会,你心里有信念,脚底下有根,魅力使然,演出来了,对了,观众自然能感受得到。最终会被看到的终究是海面上那一点点冰棱,水面之下的冰山积累、沉淀才是一切艺术表达的基石。


杨玏牢记着父亲杨立新说过的一个表演上的阶段性规则——少,多,少——来自老一辈表演艺术家于是之先生的教诲。「少」是一开始不会演;「多」是演多了经验有了要开始给自己松绑,寻自由;再一个「少」,就是选择和控制——如何控制,取决于技术的娴熟程度和自我的审美取向。


杨玏与父亲杨立新


杨玏在剧组遇到过不少演员,上来就跟他说,「几年前跟你爸拍戏的时候,现场把我们弄得都不会演了。」他听了心想,「这就对了!」演员职业,路途漫长如生命。「老杨如果要是一个大学教授的话,我能修他课修一辈子,你知道吗?就是疯狂拥趸!没错儿!」杨玏志气昂扬,那样子好像可以杀死一条龙。


回到那场竞演。两人在剧中于几番争执、伤害和掏心掏肺的交流后冰释前嫌,互相紧紧搂住肩膀,燃得台下人各个泪眼婆娑。出了戏的王亮一直止不住眼泪,杨玏在告别前伸胳膊一把揽住他:「这个节目剪出来也许就几分钟,但是我相信我跟亮子,还有大半辈子。」


3.


杨玏在18岁那年失去过一个好哥们儿。


那一年他还在美国弗吉尼亚联邦大学念戏剧表演,学校在里士满——弗吉尼亚州首府,一个并不是特别太平的城市。他和玩儿得来的两个朋友一起租房子住,「长话短说,其中一个朋友有一天走在街上被人枪杀了。」警察半夜来敲门,他完全懵了,当即给妈妈打电话就只能哭,后来始终没有办法去上课,学校还派了专人来为他做心理干预辅导。一周后葬礼,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原本鲜活年青的人就这么没了。那个哥们儿是学雕塑的,平时爱打扮自己,去食堂吃饭都要穿小西装系小领结,两个人总会约着一道去看画展看演出,说不完的话。哥们儿本来还说着想暑假去伦敦所以一直在攒钱,杨玏特别支持他,吃饭时都主动帮他交钱。一场好友的猝然离世,把杨玏初初形成的那一点对世界的认知观念全打破了。


「要钱干什么用?生命到底有多脆弱不堪?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一支自己用了心力捏过的花瓶,捏到一半碎了,是粘起来还是买一个新的?杨玏不知道。于是回北京休了半年学,隔年就申请转学到了杜克大学。好像人在大海里没着没落地漂了好一阵子,迎面遇上了一块木头,就爬上去了。后来他再也没有回过里士满。



杨玏加盟电影《拿摩一等》


他小时候还养过一只小雀鸟,系在绳子上,又专门给它做了个小木棍,边上放着水和小米,小鸟想飞时就可以在一个区域范围内自由飞,饿了随时吃吃喝喝。养了很长一阵子,有一天他和爸爸妈妈进家门发现小鸟倒吊在半空已经断了气,绳子绕在脖子上……后来家里就再也没有养过什么动物。


我去杨玏正在拍摄中的电影剧组看他,那一天正好赶上在莫干山取景。太阳落山了收工了,他洗把脸卸了妆,大长腿上前一步拉开驾驶座的门,把助理和司机推到后座,说要带我们上山去吃这里排名第一的民宿餐厅。他顶喜欢开车。盘山路像贪食蛇,他开得很稳。助理一直起哄他,加脚油啊玏哥来一把「莫干山车神」!他不。一边看路一边看风景。竹海深深,夕阳从橘色一点点褪成玫瑰粉,远处群山层峦叠嶂,大自然那么会画。


「真美。怎么能这么美?」旁人愚钝地感慨。


杨玏两手把着方向盘,以歌迎合:「是啊,不知道。这就是命~~~说也~说不清楚~~~」特豪迈,特贫。



2014年,杨玏与俞飞鸿在电视剧《大丈夫》中合作演出


2016年,杨玏与俞飞鸿在电视剧《小丈夫》中再度合作


山顶餐厅里有两只新生的小狗,小小的软软的,我们进门了它们就从小箱子里跨出来摇着小毛球一样的尾巴,我们坐下了它们就扒在我们脚边啃球鞋的胶底。杨玏跟它们聊天儿,「吃了么?」「饿啦?」「宝贝儿,这鞋带儿可不能吃。」特别温柔而且坚信它们听得懂。过了一会儿他又伸手去够一旁笼子里的龙猫,趁餐厅伙计不留意还打开笼子门抱出来一只,灰灰的龙猫蜷在他怀里,身子一抖一抖的,小生命那么动人,他舍不得撒手。


细心。喂小狗吃鸡骨头时不错眼神地看着它吃,我看他盯得过于投入就问他在看什么,他脸上有了些焦虑,「你看它是不是噎住了,在干吁?」可能是骨头有点大,小狗多嚼了一会儿显出些不适,他都留意到了而且有担忧。


「我知道,我是一个特别敏感的人。」



电视剧《致青春》,杨玏饰演陈孝正


4.


有时遇到一场大段的独白戏,如果导演不喊停,杨玏就能一直跟着角色「走」下去。这事儿说起来玄乎,却是真的。


演电视剧,他有一个判断自己是不是进入了角色的标准,「忽然有天晚上一闭上眼,就听见各种各样的人在叫我剧中角色的名字我就知道,这东西开始往我身上长了。」


电视剧《何以笙箫默》剧照,杨玏饰演路远风


在杜克大学读到三年级时,老师留了一个独角戏表演的练习作业。杨玏挑了剧作家贝克特的作品《克拉普最后的录音带》。这是一出极度沉闷阴郁的作品,剧本提示整出戏从头到尾都在下雨,光线昏昏沉沉的,克拉普一个「弱小的老人」自己在房间里呆着——「破旧的黑色紧身裤穿在他身上显得太短。破旧的黑色无袖马甲,带四个宽大的衣兜。沉甸甸的银表和表链。脏兮兮的白衬衫在脖子那儿敞开,没有领子。一双惊人的肮脏的白靴子,至少有十号大,很窄,还是尖头的。」他就一个人孤独地在一间房子里,放自己过去的录音带,放完一盘就陷入大段大段的沉默、停顿、闭目沉思……絮絮叨叨说点什么,再放另外一盘。戏结束前,他的台词是:「可能我最好的年华已经逝去了。当时有份幸福的机会。但我也不想它们回来。我身体中已经没那团火了。不,我不想它们回来。 」


那年,杨玏23岁。我不解,正是热血上头的年纪,为什么会对一个生命行将收尾的故事这么有感觉?


「这和岁数没关系。」和个人审美、品位有关。他从小接受的是「现实主义」的艺术观念,泡在北京人艺三楼排练厅长大,需要一切故事都符合逻辑,含蓄一点的,更能打动他。他排不了《等待戈多》,因为实在无法在自己的认知内把那些荒诞的人物和故事情节合理化。他描述《克拉普最后的录音带》「阴暗得有点让你觉得不知所云,但是好玩儿。」他甚至把这个外国剧本里的老头儿想成「秦二爷」——父亲在《茶馆》里饰演了二十多年的那个经典角色。


「人得学会自己骗自己,自己让自己高兴。」


网剧《被催眠的催眠师》,杨玏饰演孔目


一个人在国外的8年,杨玏没给自己过过生日,并且严重不解生命的枯燥,「生活怎么能这样?什么都没有,没得吃,家人也不在身边,每天就是无穷尽的课业负担,也没有感情……」四个大字于是一点点在生活的尘土里浮现出来:「控制欲望。」他刻意保持慎独——很想吃中餐的时候就逼自己吞下两个三明治,「你吃饱了就不饿了,就不会再想了。」这四个字,严格来说回国后也没完全从他身体里褪除。


还有另外四个字,我以为几乎应该像某种器官一样镌刻在他身体里了,是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一条训育:「戏比天大」。斗大的红字,就在排练厅的墙壁上高悬着。他出生之后头几年是住在剧院里的,三岁的时候被抱到排练场围观时就懂得伸出小手去摁导演铃。我后来问他,当时你这么干的时候,老杨什么心情?他发来一个巨炸裂的表情包,是一只小猫用爪子摁了眼前一个红色的摁钮,然后登时画面里所有东西都被炸飞了。


杨玏3岁时,在人艺排练场玩耍,毫不自知地把玩导演铃。父亲杨立新的同事、表演艺术家丛林老师在一旁拍摄下了这组照片。杨玏说,父亲当时「特得意。」这张图在之前写杨立新老师的时候忍不住发过。现在让它在杨玏自己的板块正式出场。


「老杨心想,完蛋了,要炸!」


长大了,杨玏还时不常地一次又一次梦见那间排练厅,一个女孩子穿着红色的芭蕾舞裙,梳着一条大黑辫子在窗边足尖转圈儿,「倍儿美!」在他的印象里,那是一个「大家没有任何高低贵贱、无缝衔接的温暖安全的场所。」


但这种成长体验,其实对外说一万遍,听者依旧是无法完全理解的,人们热衷于将杨玏描述成一个老派艺术世家出身的好孩子,但其实关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经历,他并没有那么强烈想要主动表达的意愿。「别人看到的,和我真实所感受到的,是两回事。」说他命好、运气好、长得好,听听也就罢了,「冷暖自知,被窝蒙上谁知道?自己开不开心,只有自己清楚。世界上比我好的人也有,比我差的人也有,我只能过好自己的生活。」


电视剧《匆匆那年》剧照,杨玏饰演陈寻


所以,你也信奉「戏比天大」吗?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觉得自己几乎有点俗套了。我以为每一个像他这样的艺术从业者都会毫不犹豫地借此题为梯,抬脚登上一层表表心志。杨玏却沉默了,半晌无言,再开口说的竟是:「我犹豫了……啊……我犹豫了……」如果此刻我们是坐在「那个房子里」,他说他会肯定地说他信,但很可惜,我们当时没在那里。



电视剧《桔子街的断货男》剧照


一句台词里的省略号该怎么演?我们约好了五年之后再问他这个问题——你信奉「戏比天大」吗?杨玏接受了,然后他就那么和他的犹豫一起,咬着纸杯的边沿,许久。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五年太长了,长到多思多虑如他,在心里百转千回问自己这个问题,答案应该也会经历千变万化;五年又太短了,短到根本没有办法用行动和事实来印证自己的思考结果。「信」什么,是生命中的一道重要的课题,所以,我们都不必着急的。也许思考和寻找答案的过程,就是一种释疑了。


但,他的怀疑和犹豫,确实也给我开了一扇窗。是啊,戏会比天大吗?我其实不信。因为我们都不知道,天到底有多大。



电影《拿摩一等》杨玏与归亚蕾剧照


INTERVIEW


吕彦妮:你一个人在外面,什么时候最想家?

杨玏:其实吧,想家这个事对于我来讲都习惯了,原来上学那会儿就是常态,你知道好多时候,我跟我妈打电话,俩人什么都不说,我妈那边看着电视,我这边干什么都无所谓,就那样一待,想起什么说两句,然后又沉默了。我一点都不觉得心酸。就是前几天看到一个公众号推荐北京吃炸酱面的地方,我忽然就想家了,真想了,想我爸做的炸酱面,想东四,鼓楼。你知道有一个下午你想在哪待着就在哪待着,想穿胡同就穿胡同,没有意义的时光其实是最有意义的。


吕彦妮:如果能回到过去,你想回到什么时候?

杨玏:我不想回到过去的什么时候。


吕彦妮:过去不好吗?我们的小时候,至少艺术作品比现在丰富好看得多……

杨玏:对!咱们经历过一个特别牛逼的年份,叫1994年。这一年中国第一年向好莱坞大片开放市场。一年引进了12部大片,一个月一部,我记得引进的第一部大片叫《亡命天涯》,哈里森·福特和杰米·李·琼斯一块儿演的,我爸骑着自行车带我去花市电影院看的;第二部电影叫《真实的谎言》,主演是阿诺·施瓦辛格;第三部电影叫《生死时速》,基努·李维斯和桑德拉·布洛克,俩人那时候还都小鲜肉,看完那三个电影我都震了,你知道吗?

这一年我好像把这一辈子对我影响最深的电影全都看了。我记得特清楚,看《真实的谎言》的时候,阿诺·施瓦辛格第一次亮相你知道吧,在瑞士的一个大庄园里面,全是社会名流开Party,游泳池上面是冰盖子,镜头里出现一把特别锋利的匕首,从冰里捅出来,弄出一圈,然后露出一个脑袋,一摘那个面罩,是阿诺·施瓦辛格,那双像鹰一样俊俏的眼睛就这么看了两下,我记一辈子,那年我才7岁。


吕彦妮:老杨那时候有意在给你启蒙吗?

杨玏:原来人艺的首都剧场周末还放电影,我5、6岁的时候有一天他带我去看《钢琴课》,进去之后旁边坐的是谁我也忘了,说:「杨立新,这电影你还带你儿子看啊?」我爸就「啊啊啊」地应,结果就是全程各种捂我眼睛。长大以后我又看了一遍。我心想,真是,我要带我儿子去看,我也得捂他眼睛。但我真正想说的是,原来看的电影是那样的,现在都变成这样了。真的,太可悲了。



杨玏与父亲杨立新在2017北京卫视春晚的舞台合影


吕彦妮:你最终还是要回舞台的,对吗?

杨玏:对。一定是要回舞台的,不回舞台,真的枉过这一生。


吕彦妮:如果回到舞台,你心里面有一个特别特别理想的、趋近于完美的角色想去塑造吗?

杨玏:他至少是在现实主义框架之内的、有根可寻的,不管遭遇了怎么样的人生激荡,百转千回,被命运摔来摔去。


吕彦妮:作为演员,你信奉什么?

杨玏:我信人性。我们创作、表达,最终久是要把人性的光辉和挖掘出的那点儿真实传递给观众,哪怕是一瞬间的,99.9%全是假的,就那0.1%能够带给观众震颤,就足够了,这才是这份工作的价值。




吕彦妮:你的好胜心强吗?

杨玏:原来有,胜负心,得失心,现在就已经很少了,这些心态会让人封闭,不开放,这是特别可怕的。


吕彦妮:你自己现在跟自己之间,还有什么没解决的问题吗?

杨玏:基本上精神层面的都解决了。就别老吃手,最近好多了。把烟戒了,再把吃手这个戒了就行。


吕彦妮:除了演员,你还有特别想做的事情吗?

杨玏:你知道我小的时候,有一阵儿还挺想当记者的。对这个职业的向往是因为它可以剖析真相。你能够独立地让整个一件事水落石出,或者给一个人拿文字写一个素描,这是一个挺过瘾的事儿。我羡慕的是你们能用自己的脑子和手作为工具来创造,不受任何外物的影响,这东西就是我的,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吕彦妮:在这个层面上来说,演员要面对什么限制呢?

杨玏:演员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状态是什么呢?就是我知道事实真相是什么,但是我不能直接告诉观众,我演的是过程,我不能演结果。而且在过程当中,我们一定不能聪明,但这正是你聪明的地方,你能看到真相,却不能一步走过去,那个过程是作为演员最大的难度……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吕彦妮:你说。

杨玏:如果我告诉你,现在这篇稿子写好了就装进时光胶囊里,50年以后才会出版,你还会像这么写吗?


吕彦妮:……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你呢?如果你现在演一个戏,50年之后才能播,你还会像现在这么演吗?

杨玏:我会。因为这就是我现在能做到的唯一的、最好的事情。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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