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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英竹 | 归隐之心

巴英竹 送信的人走了 2023-01-11

磁带


磁性还在。早已没有安放它们的机器

有时我会用手指,将它们慢慢地倒回

反复或快进


这些唯一没有被我扔掉的旧物

跟随我在这个城市迁居


房间的某个角落,一只旧皮箱里

有人轻轻哼唱歌曲

像从前,偶尔夹带或走音



归隐之心


我抬起不习惯的左手

她用我灵巧的右手


有风吹乱我们的刘海

我的向右,她的向左


她有时看南方,我总是目光向北

我自由,她陷在水银里


多少次我们欲言又止

一张口就会碰壁

直到我眼里残存的积雪化成水

我依然不敢承认那是我的


直到我们都有了归隐之心



一次乳腺超声检查


她们用疼喊我。这被我忽略的美人

如水润饱满的梨子。颤粟于

暗夜的枝头


现在,她们顺从地躺下

冷硬的探头代替手掌压过来

如两只被打开的瓷碗,露出青花

青花里流动的血液,绕过蜿蜒的症结


增生的部份,藏匿着我的焦虑,坏脾气

暗自隐退的河流。如今这些私密

都逃不过声波的探究


当我终于被无罪释放,我对万物都心存感激



有时我也爱荒芜


就像现在,我乐于走入这样的境地

空气无声,尘埃雾一般样地飘散


阳光游走于缝隙,留下光与光的切割

树干靠着我的影子,微扬起脸

看枯枝纠缠以外的天


这片刻让我沉静又安宁

我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本性


而那些濒临死亡的草和叶子

正以一种难以区分的颜色相融于泥土


它们挣扎着让我踩到

仿佛伤痛是唯一可以死而复生的路



对换


外婆颤抖着起身,并示意不要去扶她

我坐着,她将我的心提起


这多像我小时候学习走路

我们各自寻找人世的平衡


她越来越接近婴童

我承接了她的壮年

我们之间,完美地实现对换


终究还是拐杖率先迈出一步

我的外婆,她要等到尘埃落定




它初生时宛如一枚生动的果子

经过牙齿,被完好无损地保存


现在它在我的喉咙里,日渐生硬

每次我以微笑,沉默放弃

它用骨头狠敲我的软腭


用伤害换取自己的回音

而我已习惯这样的疼痛,习惯了它们

如鲠在喉



灯笼


远远就看到,它被黑暗提着

虚弱地喘息。偶尔有风刺到它敏感的神经

因颤抖而加重的亮度,很快又恢复


暗红四起,无论它如何跳跃

始终无法冲出垒起的高墙


它看起来只能借光给很近的周遭

也就是这样微弱的光,每次我看到

一下子就走出了黑暗



对面山上最高的树


夏日丰盈。从我的窗口到对面山上

一条直线无限延长,但要绕过

银杏,青柏,茶梅,高出

屋顶生长的藤蔓


嗯,此时我们的相望要长于距离的度测

还有更多的事物遮挡


她站的更高了,我清晰地看到她腹中的鸟巢

风一吹,那座山跟着摇了摇


我们对面站着,仿佛从未经过晃动



照片中的男人


平原是一个人压低的嗓音

抱着冷空气里每一棵植物的神经


他用帽子与棉衣,抵御

北方的孤单。寒冷

有时不全是因为下雪


一个不再年轻的男人

风将他吹进照片。衰草漫过脚面

他已过半生,能够像冰雪一样平静


我感受北方的冷和他身体里的热

我始终站在时间之外



身份


你先于我认出我。许多年

我满足于一种单纯。女儿,妻子,母亲

这些上天赐给我的福缘

让我珍惜又深感亏欠


走出家门,我获得更多的身份

观众,公民,路人……我混入街上表演者的队伍

俞喧嚣,我俞孤独

世界那么大,而我无处藏身


我不得不爱母亲为我选择的职业

有时我注视那些白色的药片

仿佛看到它们重新变回鲜绿的叶茎,花蓓亦或蠕动的躯体

这些来自于生物的精华又被再次萃取

暂且称它们为希望吧。我将它们分发给需要的人

他们瞬间抓住救命的草

安慰是一种强心剂

解救不了我苍白的前半生


只有到了夜晚,我自己的时间四野寂静

我才活的真正像我自己



某日,你说起光


一定是神指派来,接替落日

那被黑暗一口吞下的

并抚慰因此带来的灼伤


提灯的人,我们始终未曾谋面


他给了我影子,在黑暗里

我活下来。而悄悄死去的那一个

和我多么的相似



给一只候鸟


谁都可以厌倦重复,唯独它不能

时间向上,能带走的只有一小块白云


我们一样,往返于两地

又哪一个地方都不属于


像一只候鸟爱上迷路

偶尔成为队伍中缺失的一角


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座城,想去而不能去



过白杨林


树干上有时会滴下泪

她们用眼睛噙着声音,


时间是用来听的。在这里

没有什么需要刻意表达


落叶一片搭着一片,仿佛不曾有风将它们吹乱

张开的手指,裸露着关节里的风寒

影子就要落进土壤


阳光适时地将她抱起


它们太寂静了。我也是

为此,我们都愿意将脚步放得更缓

成为彼此可以纪念的路人

多么值得走近与探究

她这样的寂静,甚至唤醒伐木者的善良



蓝宝石


所有的重倏然变轻。她抬手时

似乎故意呈现,左手无名指的清澈


一克拉海水,小得无法成为一滴

味道酷似眼泪


她在里面住着。沙发,盆景


发亮光的咖啡杯,小汤匙发出清脆的碰撞

好的爱情,是让人学会沉静


十六年。一些光逆回,一些光转身

一些光径直走了出去



菜市场


每天都去菜市场。只为获取另一种爱

当生活还原我于生活,我富有的不知所措


像爱茉莉和芍药一样,爱青椒

番茄,爱葱叶上吹弹可破的露珠

黄瓜皱褶里的青涩

樱桃熟透。我想起自己

是当年母亲落下的一颗红果


而杏子酸甜,这让我瞬间生出许多汁液

甚至忽略了它们体内小剂量的毒



伊塞河,风吹芦苇


那摇曳来自于形影相吊的伊塞河

北风凛冽,她如少女般裸露

芦苇,遮蔽她的私处。她的体内

一种声音呼之欲出


照在它身上的光,发出碎响

当所有的事物昏睡,我更爱冬天的芦苇


我忽然想在这样的清晨,有一次完美

巴英竹,女。现居辽宁,生于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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