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土 | 给你光

都是来享福的人

看到田里长了青草，就想当一个放牧的人

看到田里有了庄稼，就想当那个割草的人

那些牛啊羊啊我也可以像你们那样

除了吃草不要去想别的事：

看月亮就想着月亮

看世上的人都是好人，都是来享福的人

挽歌

我喜欢那些无名的草

长在田里谁也不会在意它

春天来了就生长

秋天来了就死亡

它们生的时候就生了

死的时候就死了

很多年过去了，我们看着它们时

它们也这样看着我们

喜悦总在我身上

因为有光

有更多的鸟落在了屋顶

有更多的人爱这个窗户

鸟接纳了一个人的喜悦

因为这喜悦

光会顺着一个人的身体

一直往上爬

清晨

很多次说起清晨

和那个与我们共同生活过的鸟

我们不必去模仿一只鸟。和那些

过于美好的生活

我们共同经历的生活是在某个清晨

是被人怜悯过的生活

被顺从的生活

上班的时候，看到一群人在铲路边的草

一堆一堆的草堆在那里

谁也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铲草的人不停地挥动着铲子

铲子也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很多人和我一起走过去

谁也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献辞.之三

早上起来看到满世界都是光

房子上树上草上篱笆上

那个时候我觉得生活再也没有了忧愁

我站到窗户前，跑到阳台上

光照在我的脸上

那个时候我觉得生活再也没有了忧愁

鸟的生活

我坐在房间里，听那只鸟的叫声

很久了，我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多么羡慕那只鸟

它一开口所有的人都欢喜

不管是好人是坏人

它一开口这个世界就安宁，就得到安慰。

 遇见

风吹过河里的水，又去吹岸上的花

于是水不停地跳跃，花不停地摇摆

它们谁也不想歇下来

看见的人觉得快乐

有时  也会跟着它们一起跑

给你光

光照在一堵墙上

那墙定是被人抚摸过

光照在门上

那门定是被人擦洗过

光照在山坡上

那山坡定是穷人家的山坡

那羊定是穷人家的羊

我的欲望挂在干净的枝条上

我没有孩子

也没有爱

我的欲望挂在干净的枝条上

穷人看得见

富人看得见

路人看得见

菩萨看得见

途中

一路上我不停地从车窗往外扔东西

不停地扔

扔着扔着就哭了起来

扔着扔着我的快乐就来了

扔着扔着我就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陌生人

我们同时在某一地

又同时用光了某一刻

我们抵抗着空气  也抵抗着自己

我们人生的大部分时间

就要这样地在一起而不能说我爱你

风吹过的一切

风吹着茄子花

也吹着野茅草

风吹着我们看得见的

也吹着我们看不见的

人心啊，若荒凉是多么欢畅

人世啊，若欢畅是多么荒凉

 邻居

邻居提了水去楼下贴饼

邻居在草地上贴饼

在树干上贴饼

邻居从楼梯一直贴下去

邻居贴了很多的饼很多的饼很多的饼

一天

每一种花的香气都要找到我

每一个花瓣都要落在我门前

每一次死亡都要经过我

每一天的光芒都要照在我身上

喜鹊来了

以前我走在路上喜欢看路边的草

有时看一棵草突然从土里钻了出来

又突然开了花

有时看到一棵不一样的草挤在别的草里

春天，割草机经过这里

喜鹊也经过这里

割草机带走草的命

喜鹊来播撒

我每天经过这里，我带着自己的命

我每天看到的都是草，割草机，喜鹊

花儿开满了河坡

我送花给那个最干净的人

我送花给那个受苦的人

我把整个河坡都送出去

我多爱啊这些花

在风中，有时花叶苦滇菜的叶子会触到黄鹌菜

有时又会触到早熟禾

而更多的花都是这样或那样

它们看起来都像那个送花的人

红土：写诗，摄影。有个人诗集《花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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