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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振周 | 亚洲,你好!

窗户 送信的人走了 2023-01-11

刘振周(1979-),广东电白人,诗人,写作者。著有小说、诗集《知幻集》等。

 作者已授权

普遍性颂

 

我所理解的有如水塘储蓄的液体

充盈、容易感动,

而大地流淌的树、野性藤蔓,

一圈又一圈地

绕过阑尾突出的村庄

新的理论将投影于现代性的墙壁

(人们认为旧的仍然存在)

新的壁画、标语

如海上归潮地涌现,合法地注入

二十一世纪苜蓿的视野——

荒诞,离奇,

却也能顺从生存的意志。

只要不算是突然的掠夺,慢性病,潜伏期

都不能作为引发暴涨的水源;

而人民之水,依然静如古井;

如你所见的蠕动——盲目的蚯蚓留下涵洞

竟然也能成为输送邪恶的重要渠道,

除非太平洋的底部毅然出现无法堵塞的漏洞

(干枯的海床之后将一览无 余)

否则,你怎么告诉别的星球这里的全部真相?

哦,多年以后吧

沿着湘江中游而上的火车

又穿过垂下的温带植物、泥质的民族

谁在意铁轨下的酸性已经超出一个标准气压

长方形的,圆的,举着食指的

在夜间行走的花朵

渐渐失去星光的引力与光明

唯有水的倒影,楼宇泄漏的电力污染,

物质暴力,价值观的对峙——

甲、乙互相鄙视,可能只为多出一个轮胎

橡胶的,妒忌的,不可代替的

唯一的,绝不可动摇的并非一场无硝烟的战争

——那可是顽固的人性啊;

于是,我所期望的亦有如十二月的水

弹性的、溅起的,水花状的破碎

——迷雾的,牺牲的,矛盾的,甚至美丽的。

 

 

土豆泥

 

餐桌上,越来越丰富的菜谱正在成形;

靠近完整性的十菜一汤,或十二菜两汤

对我而言,过于丰盛只会意味着双重浪费,

食物——不仅仅制止饥饿,

也输送供养生命的伦理、素养。

 

食材摆放在厨房,走廊,客厅

叶子敞开的蔬菜须要接住正月的露水,

在我的生命之中

每年都要经过一个这样的夜晚,

只为明天的宴请绞尽脑汁地准备菜肴。

 

至于土豆泥——搅拌之后,泥状,

松散,软乎乎的,能做些什么呢?

如果倒入更多的政治性浓郁的酱油,

再来一点气味欢愉的洋葱丝什么的,

窗外的月光也在期待灵感迸发的美食家——

 

好几次,我又经过厨房,走廊,客厅

只为观赏处于战壕之外待命的食物。

再逛到后门,摆放各种蔬菜的篮子

尤其芹叶散发淡淡刺激味蕾的香气,

似乎让饿蜉重获尊严、让回忆变得具体。

 

 

潜伏者

 

我相信至少存在这么一个

混迹于正人君子,又隐忍于邪恶列队之中的幽灵

当他在行使拥有的权力时

仍然保持生命的意志与良知。

我常常幻想他们的形象

并寄托一个春天的全部绿芽

于他们举手投足之间的判决,

并非焦急的想得到一个好结果。

我知道,我们都在忍耐之中度过了很多个冬天。

没有什么是迫切的,

也没有什么是长期可以忍受的

如此存在的多个矛盾已久。

也许他们就是我坠入绝望夜晚的虚幻

或是彻头彻尾的“暧昧者”,

无论现在或者将来都难以追究,谁叫我

居然如此尊重生存的选择,而我

更不能对着窗外的蜉蝣发号施令——

这个冬天,我的眼膜聚集越来越多的浮萍

神经也常常处于衰弱,老是进入幻视

老是期望朋友们给我寄来不合时宜的诗集。

 

 

四季豆的民族性

 

充满热情的是其中之一

并不能很快就能从绕成麻团的竹架上被辨认

时代让它们的气质实在过于相似,

同吸吮一方水土,一样的生活

怎能生产异议者?

我怀着怀疑的眼光审视——

每天经过一片长势良好的豆田

被它们的共同性吸引,

黄色小花,粘着雾水、米粒般的花蕾

藤蔓触须彼此纠缠,相依为命

再多也只是性格的突兀,傲慢啦,

无知啦,骄傲啦,且做不了一个健全的豆人。

另一棵如此,再另一棵也是如此

之所以假设两棵以上并非对立面的全部,

“——需要更多的仍然是自省,唯有自省

才能从源头根治这个民族内部蔓延的根瘤菌。”

否则,就别再指责——当别人都自以为

将自己降低为野草——从而产生更多的双重性幻觉

满足的,自慰的,当膨胀的世界

伸展为平坦大道只为玩家创作暧昧的诗

唯有人格混合者——形同豆类杂交的基因

一切都是为了生存,精神只在其次——

 

 

公民行动指南之一

 

如雪的坚韧,

坚决的下降,从高空、

从严寒的枝条落下颤巍巍的大地;

从不可置疑的情感、

不可掉头的勇气和豹的遥望,

唯有对真理抒情、对现实

做出生命最为真接而本能的反应

连植物人也应声踊跃而起,

只为血管流淌的生命光芒的星子

——从来都不需要风暴的煽动,

有些东西由来已久亦如水的另一面

固体、雾,不过是岩浆柔软的形象

有如你永远也无法察觉的地下运动,

由骨骼与炭泥组成的熔炉——高温,警惕,

潜伏,再由两团羽绒包裹;

亦如火的包容与可塑性,

可以组成任意的器官:大脑、肺、精神储备之囊

以及任意变色的思想的皮肤——

当你看见越多就越感受土壤在蠕动

连蚯蚓也想爬起来迎接光明;

当你越刻意忽视就越造成风景的堵塞

谁也不想在节日的早晨吞下胃酸;

那么失踪的民族良心是否隐藏于树的腋下?

那么胆小,怯懦,被一叶遮天。

当说得越多就越无力,再以纸上谈兵为乐

甚至失去火药桶的性格,温顺

不得不为某些腐烂的传统做出费解的选择

只会将树荫拉得越来越长,越来越稀薄;

至于危言耸听者,愿上天保佑他们的听众;

当然,你也将经历半信半疑

堕落的豆粒也在埋怨失去尖锐的筷子

缺乏维生素,又缺乏判断力

无论年轻与年老的列队

都惯用游戏技巧,充当半个提线木偶;

——当你想象很多年过去了,大地又恢复原始的平静;

当雪落下的声音悦耳如音乐,

枝条的压痕渐渐愈合

并从炊烟得到一些抚慰——

而现在,用力敲击大理石所发出的回响

应当来自理性的纹理、成熟的肤色。

 

 

蘑菇屋

 

沿着浓雾笼罩的山路上升

仙境般虚飘飘

路边的野草、野花凝聚透亮的露水

偶尔从森林传来几声鸟鸣

持久,空旷——

前面的路仍然捉摸不透

再窜出松鼠、蝎子什么的

小惊喜始终陪伴这个步向自然之人。

目的地——是个没落的村庄

座落于山谷的小块平原

却也能自给自足,

这样的生活到底存在了多久无可考究

关键在我的眼底一步步走向衰落,

经历多半个世纪之后

之中的动荡与教育无孔不入的渗透山水抒情

同样无法摆脱被同化的命运。

如所属的自然之神秘,

这里不是世外桃源

我更愿意看成一堆遗弃的文明废墟

或历史一角,等待的只有快速陷入大地。

之间并没有真正产生

让之代替的精神粮食

只有源源不断的兑换的物质——

连植物的丰富性也被统一的桉树代替

每当伐木季节,山上光秃秃

是的,像这个国家的某方面那样单一、无聊。

随着越过山顶、怪石嶙峋而进入村庄的盲肠

曾经炊烟乱窜的古屋

门槛、屋檐、窗框都长满各种各样的蘑菇

长的、短的,小的、巨大的

颜色各异,斑点的、条纹的

仿佛进入存在多年的蘑菇共和国。

而庭院周围竟然保存种类丰富的树木

很多树种在山上已经不见踪影——

私有与自我,俨然仅存的多元化避难所。

 

 

亚洲,你好!

 

这个冬季,我还在梦里

突然被挤压的亚洲大陆唤醒

俯瞰大地簇拥的河流、海洋和岛屿

为我递来有别于博贺港的地缘性暗示?

——那让人吃惊的熟悉的季风仍然服从气候,

算得上顽固的,仍然包括观念。

从地图四色博弈的曲线

大多数都是毁于不信任的谣言

又毁于节节攀升的纬度、海拔,

以及布尔什维克人盘踞的山脉。

恰恰就是,一些时间却凝固到海上的珊瑚

散落各处水迹的沙丁鱼

仍然追逐暖流,

一块块崛起的肌肉遭受急冻,脉搏仍算活泼。

文明发源地的自信多么让人满足,

也容易让人迷失——

孤岛的性格从来都干脆拒绝交流,其实挺荒蛮的。

其实,我不过为自己发出一声早晨的问候

从东方崛起的糖果工厂,飞舞的蜜蜂

上个世纪的革命早已经风消云散

而永远的二等分,

对峙——平衡——对峙——

再化解为白令海峡与土耳其之间多汁的圆

——不过是橙和板块运动的结果,

我仍然期待智慧、理性,以及不久的将来

仍然有效、饱满,甜美——亚洲,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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