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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一忘二译诗 | 汤姆·希南诗选

得一忘二译 送信的人走了 2023-01-11

                Tom Hennen Poems

 



这话我之前说过吗?


有一次,那是秋天,

我看到白杨树的叶子

直接从树梢上爆炸开去,

扑闪着穿过冷冷的阳光。

它们甚至发出响声,

跟鸟儿学的某种啾啾声。


与此同时,一只孤飞的帝王蝶

僵硬地飞来飞去,

落在一簇枯干的玉米穗上,

用它细小的脚挂在那儿,

玉米杆在风中颤抖。

它落在自己的游牧部落后面,

有什么样的差事?

是谁送给他

那些翅膀,薄得像金箔,

将要仔细地放到一页纸上,

构成大地明丽的手稿?



冬日黄昏


现在入冬了,此刻天快黑了,

大地上的草都死了。

我的窗棂关得并不合缝,

所以寒气吹得人很凉,

又黑又冷。

外面看不到一个人,

最后一丝阳光也被捕杀了,

被某种结冰的东西。



明尼瓦斯卡湖正在变成泥潭


小径通向湖岸,

经过一只旧船,船舱处

被打出很多孔,

因为厨房的灯已经亮了。


人人都进屋了。

刺网挂在车库的墙上

滴水,

单调得就像彻夜的雨。


给刚刚捉住的鱼刮鳞,

黑暗粘上了每一样东西。



明尼阿波里斯


黑乎乎的树

因工业事故失去了肢体,

缩在城郊。


沼泽一夜间就成了大超市。

苍鹭没有商业意识,

消失了。


森林里走出来的饿汉

靠找零的钱活着,

和停车计费表一样。


入夜,

烟囱陷入地下。

烟灰在地下换手。

夜班过得很慢,

从它们鼹鼠似的眼中

散发幽暗的光。


小湖的味道

在昆虫的笼罩下幸存。



老人之家


阴暗的后走廊上,

摇椅

静静的

就像倒下的树。


老人们

被关

在那些防空洞里,

我从乡村的

小镇边可以看见。


整个长长的航程

都被缚着,

他们什么也无法告诉我们,

只能按轨道

驶离,进入永远的

郁闷。



火车上的冬日破晓


从黑暗中浮现的脸

挑出一个人

就安居了。


钢轨发出

可以理解的噪音。

它们的话是火花,

飞进静静的黑暗的田野。

听啊。

它们能解释

如何在两个镇子间走上数英里

而不会暖和。



夏夜的空气


夜晚并非沉降,

而是升起,

来自一些低洼处、

来自树干

以及那头老奶牛的

脊背,

我正牵着它回去挤奶。



树丛中的寒意


猫头鹰的

唿啸声

大得足以

拐走一只全羊。



湖边的夜晚


雨随着黑暗开始悄悄地下。

冰凉的水

湿透了野生之物的毛。

到处是湿木头的味道。

夜晚轻轻摇曳,

系在码头上。



无知无识


风景中的那个洞是真的。

我可以走进去再出来。

每次这么做,

我的衣服看起来都更松垮垮的、

头发支棱着、

靴子的鞋带松了、

外衣纽扣解开了、

教育都不见了。

我再也不在乎世界怎么想。


我只知道雪

已神到膝盖。



给我州政府指定的职业咨询员的说明


我是个糟糕的逃避者。

世界的麻烦从我的后背滚下。

求职面试时,

我会听力消失。

我晕乎乎地晃悠,

假装懂一些东西。

我惟一的才华

在于我能够闻出新季节

在它还没有

来到女人的头发中之前。



春雨之前


柳树

黑色的树干

撑起,戳进毫无生气的树枝。

细若云朵,

树枝

在树的上方打转。

它们离地飘着,

就好像

某个有千百个游丝般的

念头,正要醒来。



长途旅行之后


河水流向墨西哥湾。

月亮在水的头上

不动。

它对去一趟新奥尔良

没有兴趣。

它的光已经走累了,

走了25万英里,

才照到一些树。



暗区


我来自新墨西哥。

一千年前,

我曾是一个印第安诗人,

有两个老婆。

现在,我是白人,矮,

整天透过工装靴

感受大地。



我的一部分工作就是在干旱时给树浇水


云杉要死了。

我还是把水管对着它,

太阳在我的衬衫下

烹煮我的理想。

我鼻子和耳朵里有泥。

如果被水车撞到,

我便没有时间忏悔。

我的生命与灵魂

捆在一起,

无论谁想着要

搂着我,

都离我好几里。



独立的存在


一口小池塘从山侧冒出来。

那水面上

悬着一只青蛙,模仿青苔。

一片柳叶

落在水上,

立即就静止了。

秋气穿透了地面。

风对着草

低鸣不止。

万事在此发生,

一点也不急于上电视。



雨浇灭了着火的秋草


像烟一样静,

光溜溜的李树

盖住了小山。



如果你把一只木虱咬成两截,你就会得落基山斑疹热


多云的秋日

我怀念

阳光

落在我皮肤上的重量

想到我夜里听到的

是雁鸣

也许是

狗吠

有人发牢骚

或者泥土路

终于发出声音。



秋天在等待


冷风。

日子在等待着冬天,

一声不吭。

一切都在等待——

枯草中的散架了的汽车。

杂草自己也是。

树木。

甚至阳光

也不急促,而是

在每一棵玉米杆上

呆得很久。

乌鸫成群坐着。

从远处看,

它们安静得就像散在路上的

一小堆一小堆黑色的粮食。



光不再像是礼物了


夜晚的一大片地。

院中灯与镇上灯都照到我。

我只是膝盖以下

才是黑的。

似乎是在涉水。

云杉

把一切可能的东西

都拉向自己,

但点亮了的镇子和农场

一动不动。


大地平坦处,

从窗户射出的广

以直线向前,

直到清晨。



积雪的森林


我给一条老母狗

挖了一个坟坑,

地面随每一次

呼吸冒出热气。

这儿的是沙土,

即便在冬天,

大地也是疏松的。

我们都有许多尸体,

很容易就埋了。

在我们背后,

岁月摩肩接踵,

在松树梢头

叹息。

只有悄然的落雪

不懂得

骨头的沉重。



墓地


今天,雨中的这些松树,

我一眼就能看到头。

它们聚集在牧草山坡上

废弃墓园附近。

由于天气阴沉,

它们以同一个调子呜咽,

垂头站在泥泞中。

什么都不能令它们振奋。

每一棵树

现在都感到自己

被连根拔出、

离乡背井、

移栽到雨中的墓园。

每一棵树都走进逼近的黑夜,

似乎进入了森林。

每一棵都默默地指向天空,

尖细的针叶

呈现

永恒生命的颜色。



夜的山水


每个夜晚

都是一汪湖

在日出时涌起

将自己铺展得很薄

轻拍

住家的灯光

填满了低缓的湖岸

将会把我们都变成鱼。



黑夜匍匐而行


梅子的

清香,

被一片又一片叶子

锁在阴影中,

但也移动,

就像路沉在夜的底部

那么稳重。

汤姆·希南1942年出生于明尼苏达州的一个农场,他的诗歌和他的人一样,一直没有离开美国中西部农场风景。他曾先后在明尼苏达和南达科塔州的自然资源部野生局工作。希南的写作受到罗伯特·勃莱等人的影响,我们还可以看出希南的诗歌在很深层面上具有中国唐诗式的澄明与深度。希南在1972年代与罗伯特·勃莱等人组建了作家出版合作社,用以推广中西部文学。用勃莱的话说,希南诗歌最迷人的一点是,他具有一种奇特的能力,能够把无限的空间、无人的空间,带入他的心灵,带入整首诗中。这种表现空间的欲望,使得希南后来越来越倾向于写散文诗。不过这儿选译的诗歌中没有散文诗。这些诗译自他2013年出版诗选集《黑暗粘上了一切》,该诗集出版后,《纽约时报》刊出一篇评论,称他为大师,并感慨说在当今社会竟然让他遮蔽了几十年,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以上诗文和图片为得一忘二兄翻译和提供。向他致敬!)


得一忘二,本名范静哗,1965年生于江苏淮安。以中英文写诗,出版有诗集与翻译作品多部,诗作发表于中国大陆、台湾、新加坡、日本以及美国等杂志与文选,并多次受邀出席国际诗歌节及作品朗读会。目前居住新加坡,在大学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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