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振周 | 诗的准则
刘振周（1979-），广东电白人，诗人，写作者。著有小说、诗集《知幻集》等。
作者已授权
诗的准则
当我学着优雅地说话
遵从诗的准则
并不能很好的表达因理性失衡的部分
随着目睹“重要的事情”越来越多——
以及批判性的供不应求的视听
都在攻击我衰弱的神经。
我需要更多的休息，
唯有诗的救赎——所有信任亦在于此，
它能引导我渡过一条条险情之河。
曾自问，并非左与右的问题
而是生命最终的渴求——
此时，我坐在林间的石凳
分类、整齐的花草
人们已经适应和改变了自然原来的模样
我却也怡然自得，
听风，看海，凝视波光粼粼——
渴望持续下去的、纯粹的
永恒的瞬间，所带来享受的一切
都源于前面的风景总能诞生新的理想。
水烟
中年男人那样匆忙，
与他的包袱匆忙消失小旅馆走廊的尽头，
他需要躺下，和一张像样的床。
在小旅馆六楼，像天堂最昂贵的顶层
住客寥寥无几，很长时间
我多么苦恼于这样的孤独。
他的到来，
仿佛为天堂带来一丝丝人群的气息
我想念那味儿，即使窗外传来
不绝于耳的警笛，和妇人的愤怒
（吵架的，为了晾衣服的阳台而起）
但这个空间，似乎隔绝于此。
他的出现就要冲破这一切，
（我寄望于此？）
但是等来的却是一声关门的巨响。
他对此彻底失去了信任，
他累极了，疲劳让他沮丧
他的控诉只能通过携带的水烟筒
在房间里冒着沉闷而绝望的气泡。
咨询奥登
你能不能像个活人那样
从西班牙的战壕爬上来口袋还装着弹壳
再注视我的眼睛——
我生存的岛屿已经不像样子了
别再岔开话题，远处颤抖的海堤
试图使用椰林粉饰太平，
但你还是要提起鱼子酱和维也纳烦人的音乐
“那就摧毁它——再重建——”
假如你已经是个疯子，且不停的眨眼
是否对已经世界产生怯懦？
并消极面对此刻的视野——微风正在教育树叶的摆动。
怎么越来越像个老头子，只想将手伸入口袋
别躲避，我知道你拥有法律的后盾。
“你要知道，我去过那个地方
当我的脚在码头登陆——”
当时是否对族种进行了快速的摄影？
不，那只是充填写作的素材而已。
我相信你深入世界后来的失望
也是我固执的认为当指向一个雕像的质问
不过是诗的怜悯和个人意志的检验，
我在寻找一种岛民皆可接受的语言。
包括你，当你目睹之后的怪谈
甚至诗和思想已经退缩为餐桌的汤匙。
你并没有给出任何一个——答案——
只是找到人类的立场——堂而皇之的
迂腐的、不得不循环的知识体系。
“世界如此，还能如何？”
我想，你能直视我的眼睛吧，
当你步入——我脑后的花园，
目睹物质的暴力正在大地上恣意妄为。
高原，高原！
随机的，排列阳光下
藏匿西南的水分正在蒸发——
南方的墨绿海参似的，趴下高原的砾石。
水气早早来到，深秋妖娆的油菜花。
我去过那个地方——当浑身湿透了露水，
和清晰的星辰。
后来，一些年过去了，
总有个声音在内心涌动——召唤——
高原，高原！
我是从她发来的照片看见的地瓜干儿
它的形象、气味都在拒绝华丽的岛，
不过是我向往的朴素——
树的衣裳，山的居所。
那里有过我的生活，在我的生命之中
不可忽视的，甚至更为重要。
那可是隐蔽、自我的——高原，高原！
除了回忆，平稳、碧绿的粤西海面
从来都没有遇见过雪船，
我敬重水手，也赞美越过喜玛拉雅山脉的蓑羽鹤。
既然选择了其一，其二在远方——
我接受老家的四季，和四季如一的植被。
欣慰的是，她总能代替我的感觉
穿过花圃，公路，溪水，到野外分享见闻。
狗日的口粮
随着荔枝树的果子成熟，
宿舍四周被起哄的无知的蝉鸣声包围
一种合法又符合自然的透彻感
劫持我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夏天。
我的愤怒已经化为理性。
又分裂为参与者、合作者、冷漠者、沉默者，
并接受一系列的教育——
没有什么是对的
也没有什么是不对的，
只要盯住那个掌控口粮的人
尊敬他，讨好他
就可以拥有生存的物质并感激不尽。
狗日的，谁还理会狗日的一切——
篝火
那燃烧——不断突显炭火与木头之间割据的力！
啪啪声，一阵阵剧烈的小爆炸
不过在模拟恒星内部的演变。
是的，却无法目睹苍穹暴虐、横行的伽马射线——
星空下，身处西南山谷的我
仍需要臭氧层的庇护，
仍然需要流星和篝火取暖。
统治的气息则如暗物质的撕裂，宇宙无处不在。
又处处牵引如跟随气流袅袅上升的黑烟，灵魂
需要可见的表象证明，田野与人的腐败。
牛顿也曾疑惑，苹果从来不往上掉。
就要熄灭的理想主义者——
在他们所处的时代，二十一世纪，自然
并非所有的面貌都那么完美，甚至可能更糟糕。
类地行星
以开普勒命名的186F
仿佛将文明的未来与希望都寄托于此
（第二个地球，宜居带）
一个由理性与想象力发现的
人类堕落之后的新的摇篮——
在公园的风景里，我感到一阵阵危机
当我试着咨询奥登
之中他竟然在躲避我的疑惑
“世界真的如此啊——”
不，当他活着的时候也应该如此是说。
“那么——亦是知识的危机？”
当你目睹一切——却无能为力。
我们已经往宇宙发射足够多的玩意儿，
不过在疏散地球内部的矛盾，
实质上，还是为了矿脉的争斗。
为什么我们还要仰望星空——
陶醉绚丽的光谱，玻璃的艺术
我知道，那并不矛盾。
那是生命的渴求，生命与行星同样需要运动。
没有恒久不变的伦理
——只有前进，后退，前进
——是的，到处的逆光的思想。
乳房的权利
铮亮的现代感，金属
在日光下闪烁着共和国黄金质地的寒光，
目及之处，无不是金树银花
仿佛进入天堂的花园——梦游，满足，且幸福。
一既如往的做梦，当醒悟已经成为极大的痛苦；
当检查人员只对她的乳房感兴趣，
并对她进行了合法的侵犯
立即形成一种鲜明的三角合作关系——
权力者，被害者，以及持摄像机的人。
我们似乎都不能再默契的为这个民族
贡献最后一点点羞辱；
当他以权力抚摸她的乳房
她的愚昧与沉默收获了忍耐与麻木
半点抗拒都不存在——她的教育告诉她服从的义务。
然而，那个持摄像机的人
毕竟还是行动了——也许，能做的也不止于这么多；
因为粮票；
因为恐惧；
因为金属的背面就是烂泥与残骸的警示；
而权力者——就是这个国家的全部象征；
——乳房——仅仅成为拥有者的累赘。
失落的曼德尔施塔姆
当面对——虽然有异于别的风景，
岩石与海，要从荒芜之中
分离矿层与时间、
或识别从城里来看海的人的判断者
异常艰难，且荒诞。
在赞美与美的接受者之中
往往未能做出公正的判决
由于感性更适合迁就美
理性只会产生痛苦与招人讨厌。
源于身体本能的选择，
忘了痛，而向往快乐。
失落的曼德尔施塔姆又失落的晏镜岭
在一个朋友被提起的十月，
一场场风暴都在抵达礁石的周围退化、消失
我们的满足感却错失了海浪的力量
人间没有理想国啊——
似乎松林传来的低泣，悲观，死寂
仍然不能撼动天空下的断壁残垣，
一千年都将过去，他就是一个不断被腐蚀的巨人
站在海边，当他的脸孔被花岗岩塑造——
我多么希望能在这个自省的冬天
重获信心，以致不是成为一个麻木的人。
松鼠
它那小巧亮晶的眼球
在午后的日光
将我的肖像倒影，
寂静的林间，我们之间的呼吸声
渐渐进入融洽，温和，
似是夜后书房漫步的李白，和谐，静谧——
我经历过一些这样的时光，
青春期间的很多午夜的海边
聆听大地的私密。
啊——再是彼此对视的突然觉醒！
惊讶，冒犯，猛然的惊悚——
它敏捷而流畅，精准、狠
一跃而起，在空中
划下一道疤痕，尾巴竖起高原的警备。
我不为所动，
在凝视的世界停下了心跳
处于释然，无为——与自然的通灵。
它似乎怀疑自己的判断力，
在落下枝条的那刻，它又紧紧的盯住我
仿佛一个文明的游说者。
直到它感到乏味，无聊
对人类彻底失去了兴趣，
才是陶醉愉悦之中的我。
黎明前的回答
还能怎样呢？
如果我能预料我的死亡不远？
那么，恐惧也在递减。
像个巫婆，在可预见的未来
——大多不过是受难，埋入树泥。
我尽量避免修辞，以及即将面临的命运——
大地也将分裂为更多的自留地，
每个人只关心自己的掌心是否长出了黄金的幼苗。
我知道，那是个人的事情，
就像一个世纪以来，诗歌只属于自我。
那么，已经没了必要责怪冷漠者。
如果再读到关于埋怨与失去理性的愤怒
“他们——至少是不可信任的，”
是的，那是从农场传来的牢骚——懦弱的，
某种荣誉的盗窃者，审美的精神分裂症患者。
要不，就请不要发出误导杜鹃的晨曲。
总有——尖锐的砾石，
等着坠落的水滴。
我手里的种子——已经埋藏多久我已经忘了
当它从黑暗的棺木跃起，
对这个时代充满期待，再对挖掘人
诉说先人的思想，啊，就像兄弟那样信任
“哦，亲爱的同胞们，”
——但是，谁能预料结果呢？
——是的，冬雨已经降下，
粤西最南端半岛，夜行的运输舰装满归魂。
是的，你已经成熟，并成为思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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