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恒的斑马 | 发如雪

守恒的斑马   微信号：13404820315

总会有音乐在废墟上升起

当安迪受困于肖申克监狱
为自由升起“晚风吹过的树林”
美丽人生中的圭多在集中营里
为爱人升起“霍夫曼的故事”
“Oyf'n Pripetshok”在辛德勒名单的永夜里
托举起暗黑中唯一的亮色
背对生老病死  战争与瘟疫  人性和世界
从大马士革到重庆  巴格达到黎波里  唐山到汶川
一个国家和一座城市  一个人和一群人
都是劫后的废墟  在废墟之上 
以生命的名义 弥合苦难的裂隙

日暮帖

小青葱结着嫩苞头，毗邻
开着白花儿的辣椒，辣椒靠近
开着紫色花儿的茄子，茄子
挨着黄瓜架，黄瓜架依靠着西墙
垂下顶着黄花儿带刺的果实
外婆依偎在西墙下，扇动昏沉的双眼
打起哈欠。落日的光影在外婆肩上
缓，缓，倾，斜……夕阳如此之好
将所有躁动与不安，引往安宁

札萨克图的灯火

闪烁的光线 点刺着化不开的夜
被光圈进的部分 会被一些柔软认领
会有经年的陈词 混着喧哗的夜色
被念旧的顽疾反复地咀嚼
今夜 冬眠的水与草脉互通默契
等待被更强的光唤醒
而黑漆的人群里 也会燃起一些微弱的光
宛如萤火 内心通亮地穿过深长的夜

一整天

八点，扶我起床，背上轮椅
端来两枚煎好的蛋
灌半暖瓶开水后离开
十点，来询问是否解手，离开
十一点半，做好午饭，一起吃完
十三点，背我上床休息
十五点，扶我起床，背上轮椅
十六点，询问有什么需要
十八点，端来一碗热汤面
二十点，询问有什么需要
二十一点，背我如厕后背到床上
铺好被子，关好窗户，电话放到枕边
放好夜间喝的水，还有夜壶，离开
一整天，我们在各自的房间
直线距离没有逾出十米
最近的距离是负重构成的动词
所有对话几乎全部是问答的形式
这是公元二零一八年六月三十日
七十岁的父亲，四十岁的儿子
单独相处的一整天

发如雪

日子被悄无声地抚平
咯吱 咯吱……越陷越深
山顶的白光开始稠密
稠到 埋没掉堆积起的时光
想到一生都是在埋没中
就不在轻盈  便有些扫不动了
亲爱的  好想为你梳一梳头

见雪

一场没有企图的雪
宛如巨屏美颜
一溜拾荒的麻雀
无意间充当了省略号
弥补了此刻
无力的语言

春光

花谢，花飞，花满天……
端坐其中

刚刚，将一封黏好的信投进邮筒
想象着绿皮火车，乡村邮递员
一切古老的方式，不紧不慢
一站一站地抵进你
那些蓄谋已久的文字
是派遣的木马

企望它们偷偷潜入你的身体
我确信那里有尚未泄露的春光
等待被锄透

‍

一个人的共产主义

一只饱食阳光的虫子，有了底气
开始尝试脱离困顿不安，开始想入非非
开始排列一些词藻，企图赋予新的含义
比如行走，那是多年的事了
奔跑，是更早以前的事了
这一刻且说，那些我们共用的词语
比如微笑和哭泣，默然与呐喊
这些愈加娴熟的字眼，让“你们”
成为低温的中性词，它有隔绝的歧义
平行世界的交集，是主动出轨
是试探，是迎合，是逢场作戏久了
无意成的真。继续罗列
孤独≠孤单，坚韧≠坚强，迷茫≠迷失
拥抱≠信任，中产≠脱贫，小康≠富庶
而我将首先获得自由，完成一个人的共产主义
这一个人的世界，隐忍而孤决
这一人的疆土，将彻底被统领。应得的
都将给予发配，给予封赏，给予厚葬
这一个人的共产主义，吞冰泣泪不话凄凉
有足够的粮草、动词、辽阔
可供狂欢、流浪、抵达

七月

整个下午，几平米范围内
遭遇多种飞行和爬行类生物
彼此经过互不干扰，没有排他性
奔波都有理由，它们是劳动者

一个财富尚未自由的人，享受阳光
过着一些人想要的生活
它们光临身体，没有敌意
互换了身份的乞食者理应宽容

时间是荒谬的，人类幻觉的虚拟态
不停拷贝陷入死循环，没有目的性
却让所有的物种疲于奔命
这被赋予无数意义的虚拟态
变成午后的阳光，诗集的扉页
一点点荒废，荒芜

风沙祭

这是蓄意的起义，不是空泛的纠集
是孤军奋勇的轻身，汇聚的亿万雄兵
攻城略地，是无数的悲恸
划一成整齐的嚎啕，无以复加
今夜，一窗之隔，我是那个落难之人
樊笼内待提的肉身，俯首倾听宣科布道
这是临刑的探视？诀别的幡然悔悟？
人生苦短啊，莫不能随遇而安呐
生而为人呀，断不可避世不争呐
炉火不安，勒紧的喉咙，一声紧似一声
貌似只等你的勃然大喝，改旗易帜
而我，也开始幻听一声破碎

男诗人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