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联 | 清晨二十首
清晨二十首
《清晨集》一百首
引子：无题之诗、天籁也。
——随园诗话（卷七·第四十七篇）
作者语：是的，这个清晨，我又一次看到了我的童年，以及我童年的老屋。
其实，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清晨是从这里开始的，开始了我的纯真的心灵。
过去的日子里，我走向了家园的深处，向着傍晚，寻找到了母体，得到了她的博爱和辉煌。多年后，我明白了这辉煌掩映后的时光是在地平线以下地地球那面，另一个清晨和我的清晨。
在她的延续里是黎明，是朝霞，是雨露和生命新的开始，以及她永久的青春和活力。所以，我怀着十分虔诚的心灵，让时光一下子回到我人生之初，走进好似梦一般的无数个清晨。这里选二十首。
第1首
我的老屋在一片榆树林旁
另一旁是大片的耕地
这是这个小村的果实
我和弟弟就好像探险者一样
有一天走过了这片榆林
看到了大片的庄稼
在村子的这一边茂盛地开花
于是每个初春里的清晨起来
我们都走过了稀疏的榆林
去寻觅走过整个夏秋后的村子
咀嚼冻了一个冬天的梦
一种植物红根子
红红的冻得透明着
凉的甜脆
另一种植物辣辣
在大地暖和了很久
才能在村外找到
我们的童眸寻遍了整个春天的耕地
直到辣得鼻翼酸痛而流泪
我的老屋在清晨里
也在这片榆树林旁
1988.1.3
第2首
我的小翠鸟
我们碰到是在榆树林里
你不亢不卑
不即不离
你不鸣却跳动
不注视却闪着眸光
1991.5.21
第3首
羊儿在急急地食着草儿
七月的骄阳
刚刚从村子里升起来
就要燃烧你的热情
这样的天空下
是你的白色
草地就这般灼燃着
大地的影子
在牧羊人的身旁
1991.8.15
第 4首
灰褐色的冬日
我的老屋的榆林里
横着一条死去的黄狗
这是它的肉体
耳峰机敏地耸着昨天的日子
今天安详地微闭着一双眼帘
在清晨童稚的阳光里
不知昨夜间
选择了天堂还是地狱
1990.1.3
第5首
我的土地游荡着风
常常从村外穿过村子
在这没有多少绿色的草地上
即便从清晨开始
它的手臂可伸到村空上
和太阳的怀抱里
用尘世的沙粒去炫鬻着
或遮天蔽日
或是一条条驰来的白帆
它消失的时候
村子就清朗的出奇
岑寂的出奇
我不知将要发生什么
1993.5.31
第6首
村子里的收麦人
在清晨里
从我家的门前走过
闪烁着一顶顶白色的草帽
就像是一个个闪烁的太阳
她们的光芒
正渐渐移向那个高地
那个高地里的麦芒
也在闪烁着
夏收中村子里的收麦人
当天上所有的阳光
整天里
都照耀在这片金麦地里
这么多年了
我的童年的梦里
所有的金麦芒
一个个不停地聚拢着
走到一起
传递着一个共同的声音
1995.7.8
第7首
这样的好天气
蓝天里布满了雪白雪白的云
初夏里的微风推动着
这样一块块的雪白的云
我仰望这样的天空时
便忘记了枯萎的大地
隐约可见的草色
便在刮过的微风里停留
这样的好天气里
蓝天上便开放着这样的云朵
这样的天空
是从清晨开始的
整个村子
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1995.5.22
第8首
鸟儿已在黎明时不知去向
苍白的炊烟袅袅娜娜
苍白的房舍静静伫立
苍白的人睡眼惺忪
苍白的村外路仰望着
一个苍白的早晨
1990.11.17
第9首
鸟儿已在黎明时不知去向
苍白的谷场已无秋的果实
苍白的石滚已卧于冬的手掌
苍白的小草簇拥着冬的风
苍白的村外路仰望着
一个苍白的早晨
1990.11.17
第10首
鸟儿已在夜幕的网里不知去向
无望的天边云褪去了吻的晕潮
无望的羊群瞪视着浊眼
和星星媲美
无望的人打着从心底里
升起的哈欠
无望的村外路凝视着
一个无望的黄昏
1990.11.17
第11首
鸟儿已在夜幕的网里不知去向
无望的狗儿贴着地面
无望的骡子吞食着回忆
无望的猫儿牵着夜幕
走向深渊
无望的村外路凝视着
一个无望的黄昏
1990.11.17
第12首
晨光如何升起
你只是感觉天光
将夜的幕
从你的头顶扯过
飞速地交给了西天里
天光大白
晨光渐渐升起
这一刻你坐在村外的原野上
像土拨鼠般的张望
让霞彩静寂
2000.11.7
第13首
一条巨轮
在庞大里似一幅巨画
在平静的波上
好似远航
如一座巨棺
装饰着红色的绸
各色的冠冕
各色的丝带扯了很远
好似远行
几位老者
迎面走来
打着招呼
微笑着恭贺
留兰公子
你要远行
2000.9.30
第14首
那一轮洁白的月
在浑圆里旋转
让整个天空穹窿里的云层
低压着
这是一个梦的静寂
我伏着大地的静寂
来自一个巨大无声的轰鸣
在这村外的白色土路上
注目那西南里的天空
那一轮洁白的月
旋转着一个个浑圆的光晕
让云儿浮动着变幻着
一个个似物非物的形象
好似雨声传来
从千里传来
还是让我伏着大地静寂
让那一轮洁白浑圆旋转着
无尽的光晕
在天际下落飞行着
2000.10.17
第15首
十月的小村
在一个淡阴的天空下
独自静默着
早晨起来
一户门口
走出一个女人
走到白色的场上
独自迎风浴葵
户旁的葵垛上
站着一群灰色的麻雀儿
喧嚣着一天的声响
偶尔的从天空中飘落下来
几朵白色的雪花儿
就好像是从葵垛里
飞出来一般
想一想 雪儿也很近
居然就在户旁藏着
2000.10.19
第16首
村子依旧静着
依旧一片暗淡淡的寂光
依旧只有一个女人
浴着几袋葵
依旧一群麻雀儿
喧嚣了一阵后
又嘎然而止
嘎然而止后又喧嚣了起来
喧嚣起来又飘过来
几朵雪花
天空依旧淡阴阴的
几缕风儿在无影里出来
在十月里
占据着一个静静的村子
2000.10.19
第17首
今日又是立冬
在户内围着炉火烤芋
静静独居
两小儿上了学堂
妻子做着针线活
我伏案静写冬意
走到窗前看户外
原野里一片的空荡
只是在静寂里
几个骡儿的走动
院里两个鸽儿
几对麻雀
啄着秋里丢失了的饱葵
和秕葵
天空阴淡淡的
无尽的寒意袭着窗面
偈尔里
时空中飘着雪珠儿
几粒哑然
2000.11.7
第18首
春日雪后的早晨
一片寂静
一片洁白
静静的院落飞来小鸟
一幅淡黄的身影
美丽的花冠
尖细直黑的喙
飞翔着的小翅膀
用那双纤小的爪
抠着我的窗台
我的洁白的台
啄着我台上的雪
今日为何这般的珍贵
一味地振着
你那飞翔的小翅膀
2001.4.10
第19首
偌大的空间
无尽的闲雪
难道没有你落脚的地方
你何以不陌生地
来到我的窗前
啄我台上的雪呢
你这小鸟
无语的小黑眸
只是一味地振着
飞翔的小翅膀
你看我这闲人
正在台内激动
欢迎你降临
一个春的使者
只有你独自来珍藏
我的台上的洁白的雪
2001.4.10
第20首
只因昨日小雨
晨日起来
一片恬静清新潮湿暖意
静静的传来着远处的轰鸣
静静的传来着近处的布谷啼叫
还有几个沙哑的小鸟声
在暗哑中静鸣
独自走动着
看村间的祥和
几株癯黑的树叉
也在柔和的静意里温情着暖意
只是在那淡的静云里
一个小小的叫天子
不停地聒噪着硕大的静空
我独自静听静空
凌翮在籁音之间
2001.4.29
男诗人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