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衙口 | 白云深处

唐山大地震

这些虚名，依然在石头里挖掘。

溽热的风突然不动，好像真的

后不见来者。而偏偏就是这些善类

弄出了动静。天地崩塌，洪水四溢，方物败坏。

——风以为它有在唐山停下来的荣誉。

实际上没有比这些空洞，更舍命的。

站在你的面前，像保险推销员一样捧着他们的心。

一例地都是横平竖直，撇利针悬

——门外就是闹汹汹的声色。

而风并不能停下来，起码在唐山不行。

我看到时间被摔得粉碎，

黯淡地离开了这里，想成为砖头瓦块而不可得。

在乐亭，李大钊纪念馆

落日落不下来，被大海

吃得青紫。赤麻鸭为它发出声音。

苇蓼苍茫，青春广场苍茫，

年轻的护士帽又在张贴世人的性欲。

从海涂，到甸子，

鸥鹭飞翔，如天空的呻吟。

消防车开不进去的地方，就是大海。

海床上的大米草，已经早早地丧失了听力。

因此，双杠高的绞刑架就不是机器模型。

因此，死亡1:1充血从来梆硬。

而海浪，一波波地拍击着崖岸。

我看到一个人迈开脚步，向着内陆走去。

李商隐

我幽微曲折

完全不是你们要的

秋雨紧张的敲打

不过是让南方的气息，更像异地

喝药躺下

我明灭复杂，有如西窗

一街两行，没有铺子不是卖钱的

机械厂叮叮当当转个不停

家家都在私造高原

索须河已经流出很远

鸿沟，桥梁，和寨子已经成形

如果仇人相见，它还要独自创造出灵犀

滦河上的长脚蚊

那被放弃的，都将得到一双翅膀。

诗歌有它自己的体系。

来过滦河平原的不一定来过妍山，

登过妍山的不一定登过文峰塔。

美丽并非想象力。

我走在河堤路上。

各种淡水鱼，龟甲

——被人拾在篮子里都不容易。

一车车钢筋被载走，一波波远客走进古城。

成疙瘩的长脚蚊落在一辆辆轿车上面。

一条黑色的暗流，在大河两岸凭空起伏。

苇蓬，树梢，收割已毕的旱烟，或者青花菜的根部，

我们再次碰上脸色。

跳动让我们失去了很多心脏，

而黑凛凛的，总是这次更不舒服。

2018.3.15.

白云

群山远近。

原野上的积雪在缓慢地消融。

在雪原的另一面，是盘根错节的烟道。

语言热烈，乱七八糟，

像一场谈话而丢失了开头的部分。

但躺在宽大火炕上的石块，还是感觉了这种温暖。

这热忱，和麦苗的方向一致，

也完全就是樱桃红色的内质。

阳光浑浊，变幻不定。

我们的血脉已经非常稀薄，

但还是没有达到足以开始的重量。

我们依然能够修筑肥大的窑窟。

烟筒森森。

雾霾在天空中弥漫开来。

果园里劳作的妇孺

正把每一声鸟鸣，都擦得烟尘滚滚。

天气晴好的时候，

你能看见我松软地倚在炕桌上。

老酒让我有些融化，刚好能够被风吹散。

2018.3.20.

原则

蜗牛在常春藤上沉默。

实际上它正以自己的节奏，和音调展开，

明晰，精确，完美，

没有太过或不及的字句。

也有这种时候，

它身体的一部分走出窍来，

（而它的必要性，你并不知道。）

那种含糊零乱，

那种没有把握的尝试，丑陋极了。

但是，让它自己来。

2018.4.10.

杜牧

远山，石径，人家。

时代适合轻描淡写。

我颇能振作国事。

三分明月，无赖二分都在杯里。

“人，泛舟而追，御荷以行，亘古不变”。

不过是高天漠漠，藩镇日深。

不过是以意为主，以气为辅。

不知道张好好到了哪里。

我一个人踱出门来，

京唐港，

海风仍然没有结束的样子，

一只野鹅在湿漉漉的草甸上缓慢地走过。

白云深处

如果你能闭上眼睛，

那么深渊也能。多少语言，

陷入旋涡，像那假肢的某些功能。

如果存在者总是什么，

那么存在就一定不是什么。

白云安静而缥缈，

太阳从下方出来。

积雨云，

流云，

洁白如玉的朵朵云。

岁月和空间塌向自己的内心。

巨大的沟壑如漂洗过的欲望，坚决地

将上下文断开。

救我命者纷纷而来下。

飞机周旋，

在一个极其严谨的合约中，找到漏洞。

南京保卫战

钟山找到了南京，

扬子江和玄武湖也找到了南京。

泰伯找到了南京，

勾践和大明也找到了南京。

凤凰台找到了南京，

失意和李白也找到了南京。

雨花台找到了南京，

剖心者和没头人也找到了南京。

老梅桩找到了南京，

木樨花和乌饭树也找到了南京。

王孙找到了南京，

紫燕和乌衣巷也找到了南京。

咸水鸭找到了南京，

梅干菜和煮干丝也找到了南京。

秦淮河找到了南京，

妓女和读书人找到了南京。

夫子庙找到了南京，

戏子和遛鸟人也找到了南京。

黑帮找到了南京，

义气和背后插刀也找到了南京。

富贵找到了南京，

乞丐和小妾也找到了南京。

皇权找到了南京，

中华门和后宫也找到了南京。

蒋总统找到了南京，

先总理和青天旗也找到了南京。

大佬找到了南京，

叛乱和割据也找到了南京。

1937年12月13日，民国二十六年，昭和十二年，

海上的生番找到了南京，

野蛮，愚蠢，懦夫，和背叛也找到了南京。

2016.

唐朝指南

首善长安，蓝天姓李，没有污染。

米贵是出了名的。

驿路畅通，

荔枝最鲜，妃子最美，男人最瘦。

爱情也过于发达，

三妻四妾是寻常的事。

跟儿媳睡觉，

也是很难为情的。

耕读持家，

孝顺是天大的事。

游历也很重要，

出门乘轿，远行骑马，下雨骑驴。

重然诺，轻生死，

杀人红尘里，系马为君饮。

无论朝廷，还是边关，

都是耗费岁月最好去处。

早春一定要动身的，

但还是有时间娶个女人。

衣砧总要有人拍打，

没有等待的女人，是不完整的。

诗人太多，流放不及的，

就让他们去充任各级官吏。

离别置酒，无语凝噎，

灞上折柳，郑重其事。

在高台上观察星星，

用竹管校订音律。

科学是没影的事业，

老百姓使用铁犁，和牛车。

民主忘了考虑，

祸乱时起。

总是对不起水，

月最黑，雁最高，秋风最沉郁。

载酒载妓，于江流里长歌当哭，

人生大事，莫过于怀才不遇。

沉湎山水，钻研明月，

裘马可典，宠辱皆忘。

文字，功业，女人，

可推敲的地方，实在太多。

但图强还是第一，

为人不能牙松，再老也要纳偏房。

过长垣，与一树等在孔子讲学的学堂岗

前路茫茫，

什么是大河常驻不迁的东西。

世风大变，

江山易手。

今天的话已不是昨天的话，

你口中的我何必是他口中的我。

站在水涯，再一次回望北方，

我要給失败一个说法而失败压根不要。

2017.

石狮

寂静有四个角，

当它压着任何一个，

寂静便消失了（我还没有说到河东那头）。

我们站的地方才是大门。

小小的风暴眼里，

是一个委员会在发声。

你见过沉默，

其他渠道的动静，了不起算是副声音。

2017.

椋鸟

立冬日里，

草木萧疏。

一群书包在楼房没有开发的高度上拉风。

天空配得上几片叶子。

上苍的恩惠，

我们的腰带勒紧春荒。

乌央央的，

在光秃秃的台地上从左边飞到右边从右边飞到左边。

2017.

比干

雪落下来。

少女献出贞操，

大盗终于得手。

醒心汤是一碗国民教育。

那剜心的幸福，叫你一马狂奔。

新乡城里。小贩们

一边接着银子，

一边吐着长长的白气。

雪落得紧。

把心扔掉，扔不掉埋掉。

没有比卖空心菜更傻的人了。

2017.

西衙口，本名袁树雁，新浪博客“宛西衙内”。男。60年代人。祖籍河南南阳。于濮阳市中原油田上班。中石化作协会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在《汉诗》、《诗刊》、《星星》、《扬子江》、《诗潮》、《中国诗歌》《河南诗人》等杂志发表诗歌、及评论。出版诗集《五重塔》（合著）。获北京文艺网华语国际诗歌大赛二等奖，获奖作品见《北京文艺网第三届国际华文诗歌奖获奖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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