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 起风了

九月，女，八零后，淅川县人。作品散见海内外，著有诗集《守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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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

我看见高高的枝桠上

有几只雀儿。

我一喊，它们就散了。

有时候是梦，在水泥笼子里的回声。

一天就这样开始。

我支起画架、画笔

在每一位迎面走过的人类身上

找寻不同的——动物特征和属性。

以一只猫的视角。

谎言和微笑，一对俊俏的孪生青年。

接着，是出售年轮的老人

交换皮相的女子……佝着腰身

机械式沉默的人群。以及，被丢了一路

时间的果壳。

2019.05.27

这个下午

门外流动不同气味的人和物

以及初夏。还有一些多年前

迷路的小蚂蚁

它们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找不到我的一墙之隔。

我确信我就是我的先知。

在这个下午，日光无法抹杀我的过错

我等待抽刀人，宽恕粗砺的墙。

我只能顺从规矩向下的声音

而时间之神，并不急于将它拔出。

2019.05.21

我不知道它们的名字

它们，没能从一场突如其来

或者说蓄谋已久的事件中

醒过来。

身体里的血管，和稻草

散落在一起。

它们的小领土被收缴

成为光明正大的理由

一朵、两朵、三朵…白色的雏花儿

像女儿稚嫩的脚趾。

我非鸟儿，我为自己生而为人

而羞愧。

2019.05.19

有关枇杷树

鱼关小岛的江风，有淡淡苦涩。

被收割了一大半的油菜田

几株扭头张望的蜀葵

一群拦路的白山羊，和它们

眼睛里慵懒的绿

都成为，我迟到的理由。

我想，再等一等夜幕

它垂下来时，就不必清楚地知道

座座碑文里书写的姓氏

那些被遗弃的水缸、粮罐、酒瓮

灯盏，越模糊越好。

那夜，我只去看了看岛上的枇杷树

将七颗枇杷果捧在手心时

我不知，该拿什么喂养它们。

2019.05.19.晨

莲城初见未见

在楚地时，我就曾梦仰许先生隐居

结庐的耕作之心。昨日，我来

携一场四月盛大的春礼

携孤雁，在三百里外的山坡上

被礼花打湿、零落的灰羽。

与许先生未曾谋面。

我提着粗重行李的手，不曾打伞。

莲城的风，轻柔地问候我

以异乡人礼貌又陌生的语气。

我的身体怯怯、双脚徐徐，回之以同礼。

意欲访曹，却不知如何躲避

建安元年，许都上空飞旋的暗箭。

不知，吟唱着“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可否叩开相府的大门？

如若都不见，便登云山、煮酒自饮矣。

2019.4.23于许昌

起风了

风的眼睛，把黑夜藏起

如我日复一日，关上房门

常用掩耳盗铃的技法混迹于世

帮助他人，也帮助擂着战鼓

没有灵魂整齐的植株

四月的阵脚，迈出一步

拉德茨基的弦音，便紧了一寸

绿和人类，都熙熙攘攘起来

2019.04.12

再访瓦房

那日黄昏，瓦房村的曲径上

洒满金棕色的鸟鸣。

拐角处，遇见一株李树

兀自下着大雪

在春风里，迎面轻唤我的名字。

答，我不是九月。

我是九月的替身。

我从何而来，将去往哪里

而她的灵魂在此地停伫。

不过是两只步履不同的时钟

不过是，世间两具平等的生命。

没人知道，我带着心愿而来

与每一朵花、每一片叶为友。

松树、桦树、枫树、枣树

桃花、杏花、鸢尾、幽兰

大山给出千万句回声。

瓦房村的江畔没有船

于是我徒步，走进清宣统元年的夜晚。

古老的石磨里，正流淌出温暖的星星

我用身体沐浴它的温度

“仿佛，水消失在水中”。

注：引自博尔赫斯

2019.3.27

在瓦房村谈星星

拈起美丽的十四行，月亮

从跑马岭上，走了下来。

是谁，正书写漫山遍野

泛着湖蓝光泽的手语，以自由为名。

是谁，正敲打流淌铁水酣睡的山门

迸溅数不尽的萤光。

有一些绿，从孤独了一整个冬天的

黑珊瑚的盲瞳里长出来，犹似

我多年前丢失的翅膀。

山雀的灰羽，依然不怎么华丽。

我静躺在这片赭石色的山坡上

山坡，也如我般静躺。

守山的鬼魅，还不睡吗

狗尾草们，在风中吟唱。

2019.3.14

鸭，或先知

风中竹槁，正触探春水的脉搏

芦草们已从河床的昨日里走出

无数光阴脱落的旧齿

在朝霞的裙摆下安睡

造物主的神视，有一点点耀眼

此物不经意间，就成了彼物的先知

那些着白袍、着灰衫的信使

将天地神授的淡绿经文一分为二

半品在山外，半品入南冥

冬已无碍，且丢掉肉身

2019.03.07

雪之

木樨颤动落雪的触角，道不明

与残月互换的，另一种重生。

秋炉里燃尽的枯黄、熟褐

原野上扎根、齐腰，如我心般

执着的吟发，也不得不在衰老

等待的沉默里，裹上素纸。

趁夜色如墨，快些吧

铺陈起满树的旧词句、旧褧衣

和从未泛过旧的期许。

十二点的丧钟，将灵魂与影子对折

将白光，与拉赫马尼诺夫的交响诗

与夜、与这世间万般的无奈，融合。

2019.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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