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音 | 和上帝相遇在某个瞬间
晓音:原名肖晓英,四川西昌市人。民刊《女子诗报》主编。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作家班。曾为四川巴金文学院、广东青年文学院合同制作家。已出版诗集、长篇小说多部。现居广东。
作者已授权
乞力马扎罗的雪
这是一场罕见的雪
我的柴门在月光底下
铺满了洁白的雪花
这是雪吗?这是乞力马扎罗的雪吗
几丝清冷的月光
在雪地里闪烁着几星清冷的光芒
一星、一星、一星
……
在这个夜晚
总是让人想到了
凌驾于我们之上的乞力马扎罗的鸽哨
和一些被我们曾经选择过的
要活下去的种种方式
在这场罕见的雪里
再不会有人来轻轻叩响
我那单薄而脆弱的柴门了
可是,死去,就我一个人
孤独地在这个乞力马扎罗的夜里
寂寞地死去
谁会来接过我这支
充满了死亡气息的笔。谁!谁
谁来为远方的情人写下这
乞力马扎罗的死亡之夜呢
就这样死去,就这样
一个人静静地
躺在乞力马扎罗的雪地里
1990年冬于四川月亮城
大河
你哺育了我的祖辈和父辈
今天,该轮到我来
吮吸你的乳汁
一年一年又一年
你的大度和慷慨
曾经让我饱含热泪
日日耕作和温习文字
而今,我的内心已渐渐趋于平和
不再去奢想:操纵那些尖锐的名词
打倒对手。一生逃避流血和死亡
可你,也和早晨重新升起的太阳一样
日复一日,在炫耀中挥霍着生命
却没有谁能:与你为伴,走完一生
也许,你无尽的生命注定要
历尽无数次的生离死别痛感孤寂
我生命的短暂注定要一生辛劳于
爱情和职业
漫漫长夜,有谁?能恰如其分地
深入你,和我的内心
(注:此诗为在车祸中丧生的好友、《女子诗报》同仁阿曼而作)1992年于月亮城
和上帝相遇在某个瞬间
某个瞬间,大树轰然倒下
起伏的枝条上,许多蚂蚁的庆典
这好像是一次偶然的事件
巫师念动咒语,歧途延伸
大地的伤口上飞翔着草籽和火种
但是——
这一次的灾难非同寻常
这个瞬间的面孔朝着天空
暗淡而暧昧,没有人知道
四处逃跑的飞鸟以卵击巢
是谁引领着亡灵的祈祷
大地、河流、生育和消失
这不是一次偶然的事件
像火花划过夜空,那些耀眼的光芒
掠夺了我们本已卑微的生存经验
我们的冷,我们的热
我们的生命,我们的延续
都不足以与这偶然发生的事件对峙
灾难迫使我们彼此靠近又彼此疏离
每一次的偶然
都像一粒惊世骇俗的种子
萌发内心最最隐秘的东西
上帝,您总在我们毫无防范的时刻
突然降临
2006-1-5
亡者之痛
亡灵说:“只有蠢货,才会让山河改道”
但,这是亡灵说的
人类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那些活着的人
面孔下面的嘴
还能吸进空气和爱情
有谁会去倾听
那些尘埃下面的森森白骨
不合时宜的忠告
还有谁,会去谆谆教导
那些在上帝的诅咒声中
诞下的婴孩
2008-5-20
我会看到透明的狐狸长袖飞舞
我早该这样:低下头来
与黑暗中那些泛着微光的事物说话
这是中年人的生活
用内心包裹着自己的世界
像织茧的蚕
把世界分隔在那边
我会看到透明的狐狸长袖飞舞
我会看见那些隔世的牡丹
盛开在帝国斑驳的墙下
我会用耳朵倾听说话
我会用长于时间的唇舌
接住一颗匆匆滴下的露水
秋天,顺着人的想往如约而至
往事不经意的就会让我们颤粟不止
直到春天,万物复苏
在季节的交替中
我反复窥视那些飞流道长的日子
像水中的百合
岁月轻轻滑落
2006-8
但是,我不想这样死去
幸福会使人
幸福得快要死去
但是,我不想这样死去
我不想死在幸福的罐子里
我要坚持住自己的生命方式
像珍珠内,蚌埠的体液
把幸福攒成一片深邃
这也许是上帝的旨意
秋天,在一个很不留意的日子
把幸福演义得阳光灿烂
而你,就像一片金色的叶子
情意绵绵……
2011-3
罂粟花开
——兼致茨维塔耶娃
就那么一下,你就开了
开得是那么的红,开得是那么的艳
就像岗上的那些铺在草地上的牛羊
放肆,浅薄并且淫荡
在遥远的北方,桦树皮上的印记
记载着那一年烽火到来的消息
哦!我记忆中的女人,我梦中总是要见到的女人
关于你的消息、你的爱人,你放牧歌声的那片土地
你爱过的男人和那些剌鼻的烟草
我都要关心一遍,我都想好好地爱它们一遍
如将要跌下树叶的时刻,在那个瞬间
淋漓尽致的眼泪,我在梦中盛开的罂粟花朵
一朵一朵地照亮,一朵一朵地在照亮中
一朵一朵的渐渐远去……
那些和羊一样铺满岗子的的男人啊
在花开的季节应该放下猎枪
像爱护花朵一样的,好好爱女人一场
祖国
在我的文字里
我要把祖国具体成一棵树
它不需要博大
但它必须要长出辣椒
在我的文字里
我要把祖国具体成一段河堤
它不需要强悍
但它的躯干上
绝对不可以长出蛀虫
在我的文字里
我把祖国具体成一瓶矿泉水
它不需要宽广
但它必须要像水一样清澈温柔
在我的文字里
我把祖国比做天上的太阳
它不需要普照太多的地方
但它必须在阴霾的天气里
让它的人民
心中要有阳光
2010,夏
窗前的猫
猫蹲坐在窗前
它的眼睛,一只闭着,一只睁着
正午的阳光,暖暖的照着
窗下,一只老鼠逮到
一只垂死挣扎的蟑螂
它的怀中,紧紧抱着一粒鼠粮
暖暖的,正午的太阳
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窗外,是远处
是大片的人流和阴郁交织而成
的街道。小巷如笨拙的蜈蚣
纵横蜿蜒,然后消失
正午的太阳,暖暖的
午睡的人,在梦中高举松枝
他的衣襟下面
呼啸的风,深藏不露
2010-5
失眠者的墓志铭
从这里走过的人
如果你是早晨路过
我就问候你:早上好
如果你是正午路过
我就问候你:正午好
如果你是黄昏路过
我就问候你:黄昏好
如果你是晚上路过
我就告诉你:晚上非常不好
2013.冬
女诗人往期:
送信人二周年汇总
杨碧薇 | 你无法长久地拥有我正如我从没想过 能长久地占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