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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小凉 | 猛兽集

窗户 送信的人走了 2023-01-11

薄小凉,女。现居安徽。出版诗集《我想要你的宠爱》

弗里达

 

“挑战

或者挑逗,我”

艺术家性感美貌

如果没有吗啡,能活多久

如果没有爱情,能活多久

她太

太舒服

墨西哥烟卷和龙舌兰酒

让生的味道更冲――一个女人

有多绝望

就有多暴怒

她勾引她喜欢喜欢她的人

她不辜负所有的流氓和荡妇

她用身体把命运的刀子

全部接住

 


胭  脂

 

谁都想骗她

狠心的人才会舍得,烧她

她是你一心软就会跑掉的丫头

她是电影里画着白锄的灯笼

干净到没有肚腹

皮囊撑开,飞

她是友谊巷的猪二嫂

满是雀斑和皱纹的脸,玩到兴奋时候扭曲的

像个男人

 

 

陶杰老师说到诗

 

诗是

狼在人群的感觉

诗是世界上只剩下你一个人也要写下去

诗是我经常找你聊天

不准再深入

 

 

清  秋

 

债主消失了几天

我就快活了几天

天知道天有多蓝,像小时候

犯了错,妈妈总是护短

起风了

最冷就是,从浴室里出来

三楼的冯姐

刚从医院回来

骨刺,腰间盘突出,哮喘

一纸诊书

把这个养家的女人

拦腰截断

 

 

凉小薄

 

肚皮上画荷钱

青芙。要夺了谁们的魂去

不过一肉胎

万命祭养的俗妮子烂菩萨

瘦嗫我

剥开皮囊里面

全是蛇。呃

“就快要死了,哥哥”

你这小浪货

老子

把你收了为民除害

老子与你同归于尽

 

 

我有一个美好的愿望

 

被窝里暖上一天,两天,三天

不早起不上班。无所事事。外面下着雨下着雪,时而黑时而白

像来世

像末日

 

 

为啥中国男诗人都长的那么难看

 

大部分就

像杀猪的

小部分像

偷猪的

就没有一个徐志摩么

就没有一个珀西·比希·雪莱么

就没有一个让我觅死寻活痛哭流涕献媚献身的么

他们都不善折磨

不善摧毁,和

荼毒

 

 

有人说韩总文雅,不开色情玩笑

 

何止啊

根本就不理人

你说韩总啊,下雪啦,他说额

你说韩总啊,喜欢你,他说啊

“我喜欢你”

“……,

睡了”

 

 

为啥中国的男诗人都不浪漫

 

这些老头子

要么深沉

要么迂腐

要么集体奔向鲁奖诺奖

要么彻底脱缰,无厘头,像个耍猴的

没一个正经谈恋爱的

不谈恋爱是诗人么

不谈恋爱配写诗么

前段时间

我叨扰了李元胜先生

我说咬你

他郑重回复:什么意思

真无趣

 

 

萨贺芬

 

有人说她是疯子。疯子怎么了

疯子是这世间唯一不碎裂的物品

她是一个女人,有着顽固的可爱

在还那么落后和贫穷的法国小镇

她白天做女仆,晚上是画家

白天被粗俗的杂役主宰,晚上主宰全世界

那些毛毛虫,游动的鱼,飞速聚集又散开的眼睛

有时被光线提亮,有时钻心的痒痒

有时像厚厚的蒲草垫:我来这个世界只是为了在阳光里,春风中,睡一觉

 

 

十一月

 

小袄里添新棉花

面缸里熬出白汤和麦茶

妈妈为俺娘俩忙着,她那么操劳和幸福

山东要比安徽冷的多

天阴着。老梅蓄蕾。妈妈说我的生日

还要靠后,暴雪或者厉风

韧带拉伤的部位依旧不能痊愈

胳膊疼的受不了

儿子的数学又创造了历史最低分

我哭了一场

又从柜子里扛出撅头和电棍

生活,别告诉我你的骨头不够硬

 


为小耳朵生日赋诗一首

 

四川在哪额,绵竹在哪

诸葛亮掐指一算:天降福星薄小凉

可保某人长命百岁,福寿安康

所以别骂我了。十一月十四号的人间

还有谁能靠一靠

一起活到了捏着脚脖子就嚎啕的年岁

你心疼的丫头

长着一张不能说话的嘴

来年还喝酒

还看花

还迎风流泪

我想死在你前头


 

过年

 

我六十五岁的父亲

依然会熬夜上班

母亲依然要吃药

弟弟依然无用而快乐

他和他精明的媳妇和即将出世的孩儿

要熬死我可怜的父母

我依然气愤而无计可施

村里的喜事,殇事

依然要办

不乱沟的

恶男人依然把桂桂打回娘家

丁婶子家的三个孩子,依然仨光棍

幺儿在临沂打工

双腿截肢

彭奶奶依然病的厉害

缠着她的儿子“孩,给娘看好病再走”

儿子光吧嗒眼泪

不说话

他带着自己的三个儿女

和苦菜花一样的老婆

大初三就回安徽

打工了

 

 

星期六

 

今天看了一部电影:

杰罗德游戏

和一条

天才导演胡迁自杀的消息

糟透了

这个春天多么恐怖,绝望

让我想起国学大师王国维

投湖自尽时

口袋里只有三块钱

胡迁勒死自己时

口袋里

也不会多于这个数

或者,两块

一块

五毛

 

 

睡前诗-----给我的宝贝

 

你越来越帅

越来越努力

这世上,就没有我儿子做不到的事情

“君子志于择天下”

“君子不出恶语”-----特别善待女孩子

尤其是爱欺负你的那个

节假日去做义工

买兜奄奄一息的鱼儿放生

快乐的原因是悲悯

最美的花朵只在春开

记着,第一口菜请长辈先吃

壶嘴对着自己

递给别人剪刀的时候

刀尖对着自己

不要闯红灯

不要大醉

不要写诗

 

 

儿童节

 

我想和你玩

踢毽子,丢沙包,偷番茄

欺负村口的憨兰

我淹死过一窝蚂蚁,拆掉过一只蚂蚱

但没有一点罪恶感

我也可以在你面前脱光了衣服

一点不觉得羞耻

我们拥抱,接吻,过家家,生孩子

你也可以背叛我

我就去找毛蛋

他家的兔子咬破了他的鼻子

我可得小心点

胡萝卜,蜗居叶,它更爱吃哪一个啊

告诉我 

 

 

猛兽集

 

在维多利亚卖场

你可看到许多温良的家庭主妇

如何变成盘龙,卧虎,伏熊,螣蛇,活狼

光着膀子拉车上货,忍着屈辱当街叫卖,昧着

良心残害同类

让艰辛的生活更加艰辛

当我们的男人的血汗钱不能支撑起一个家

妻子上战场,母亲去拼杀

生羊待宰,活鸡现屠,城市就是菜市场

充溢着血腥暗戮之气

有人抱着自己的摊位痛哭

有人抱着自己扯掉的头皮痛哭

有人耀武扬威抡起棍子行凶

有人夺走百姓手中的食物又去抠嘴里的胃里的

有人从古书里蹦出来大喝一声:

“天下非一人天下,

天下是天下人天下”

 

 

驭夫集


揍他一顿,叫他怕

首先摘掉他的眼镜,占据有利地势

用刀背砍他个七七四九八八六四九九八一

吓哭他

看他每天拎个警棍防身

觉得好笑:我不打你了,你防我一个弱女子做甚

钻到怀里是颦儿洛丽塔

新时代新国家,各人挣钱各人花

我不是依附你的小藤朵

我最会川剧里面的变脸

胆敢夜不归宿,大刑伺候

要是吵闹不休,丢个骨头

 

 

大功集

 

如果你的谋略是正确的,我就去制止

如果你的谋略是错误的,我就去纵容

我要为你奉上热锅,土瓮

我要你成为人民的罪人

人民不坐,你先坐

人民不吃,你先吃

人民粗衣麻袋,你貂皮裘袄

人民哭喊震天,你歌舞妖娆。来嘛

偏庭里有酒

有花苞

我一边温存

一边

集结你百万大军的粮草

 

 

偏庭集

 

门闩在手,犹如明月在握

我说月黑风高就狂风暴雨

我说婷婷袅袅就鹣鹣蛮蛮

我喜欢

桃花流水做天空

星辰毗邻舍,白云是被窝,捕食往来的飞鹰和大雕

发育完整了就去做诗人

亲爱哒老师

我要给您书信一封

分三次寄出。我想和您打仗

瞅准您没吃饭的时候,偷袭

 

 

中经集

 

我认为任何一种职业都是:救人于危难中

小民救民

中将救国

大帝救天下

在濉溪的小胡同

我只是个小老百姓

我曾让可爱的儿童认识了汉字

也曾开过书屋

也曾在商店里,把面包递到饥饿的人手中

可是在那个寒风刺骨的冬天

在某个福利院里,小小的孤儿们

被栓在树上虐养

孩子

我能为你做什么,我只有眼泪

 

 

大磬集

 

再没有比草木

更残忍的事

无限重复着喜悦和痛苦

神赐:不许死。而永生是多么绝望的惩罚

在外省的居民楼里

我见过这浩浩荡荡的生死存亡

形状惨烈,场面悲壮

我也是异乡打拼

从孩子到成为孩子的母亲

没日没夜的劳碌中

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哭泣。奈罗迦

我不怕轮回生死,数罪重受。奈罗迦

我的脖子比刀子硬

 

 

无间集

 

卡扎菲死的惨烈

我不知道他有多该死,但是那样残害一个老人的

刽子手更该死

犹如

昨天看到二次碾压三次碾压的女孩

仍无动于衷的中国人民

人性没有卑劣

只有更卑劣

这阿鼻地狱

这无有间断的痛楚,人道啊

万物最苦的路:血泊里生血泊里死

每一寸肌肤都能感知刀子的凌厉

你们互相伤害

共造罪业

我不宽恕你们每一个

我对你们每一个的判决都是:杀

 

 

天枢集

 

在难民营,在贫民区

夜晚的星子最亮,特别是——北斗第一星

它撕开天空,让出一条逃亡的天路

但也有逃不出去的,譬如我的丈夫

昨天碰掉了手指甲

今天又一瘸一拐的回来

生活怎么就如此艰难

让我恨他的心又恢复温暖

当我替他整理伤口的时候

窗外下起雨来

我知道

我的一生都是黑夜

我的黑夜都在反抗

 

 

流水集

 

鸟鸣。清晨。父母

坐在凉席逗儿孙

撒出去的黄粒米喂饱催归,小翅

我的兄弟姐妹

都有闲暇时光和好的归宿

衣着体面

举止温柔

顺应民心

顺应流水。不搅它混沌,不把它为难,不逼它暴怒

它们清澈的眼睛

含着永远的太平盛世

 

 

深冬集

 

土墙从窗边裂。中国的

小老头们又鬼又倔

能扛的过深冬的人都不死

可是永生好寂寞啊

时不时咳点血,天大白,街透亮

一天到晚干活的夫妻

累到没有性欲:一生为牛马,半世可怜人

有谁可以抱抱呢,出了屋门是远门

远门有涂抹浆糊的旧春联和更深的雪

月色都是逼人的

明晃晃

高山之颠,冻死的猛兽和冻死的猎人一样狡黠

“我终于躲过了你的枪口和爪牙”

大雪肆虐,美人看不懂新世界,丈夫粗暴,情人

粗暴——

我来就是让你们毁灭的

我经历了人间,令我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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