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馥娜 | 纸荼蘼
林馥娜,作品发表、入选国内外多种刊物及选本、高考模拟试卷及央视科教频道。著有《我带着辽阔的悲喜》《旷野淘馥》等诗歌、理论、散文集7部,主编诗集2部。曾获国际潮人文学奖、人民文学诗歌奖、广东省有为文学奖、广东省大沙田诗歌奖等诗歌、文学理论奖。
作者已授权
水在我身体拍岸
叹息桥上已无人可押
爱之吻战胜了古老的罪行
多少情侣在这里情定日落桥
忧伤与爱总是如影随形
运河上的夕阳
身边歇落的鸥鸟
无数次穿过窄巷的熟稔
随着维瓦尔第的四季协奏曲漫延而来
威尼斯的水
又在我身体一阵阵拍岸
我是临水房屋伸进水里的码头
你,把我收回去吧
阿赫玛托娃的皇村
这些万叶落尽
唯余筋骨的椴树
倒栽于蔚蓝天壤
宛若黄金时代的枝型巨灯
高擎着白银时代的火种
这些伸向高空的根须
似皇村街边的一杯茶水
清淡而解渴
一个地方
不因命名的伟大而可爱
它更荣耀的名字
被心灵无声读出
第九个
据说修复中的俑,只有脚下的秦土
能粘合他们,破碎于他朝的秦身
前面的八个人簇拥成云团
听导游饶舌地重复:听懂了没
惟有这第九个,像无法凝固的沙
游离于人群之外
仿佛脱壳游荡的远古幽魂
随机尾随于人龙尾端
并准备随时
对回眸的导游报以歉意一笑
旅馆
这是莫斯科的一家旅馆
带长方形天窗的阿尔巴特之家
我像童话故事里的主人公
住在可以随时看星星的阁楼
打开天窗,便可猫一般爬上屋顶
如果我愿意,屋脊上的行走与串门
即时成行
此处住着不朽的普希金
隔壁栖息着抗击暴风雨的海燕
行走间时遇神交的故人
我喜欢在这里
用工夫茶杯丈量大海的风波
躺在床上看
俄罗斯无尽夜空里闪烁的星辰
在与茨维塔耶娃的会晤中
被第一缕晨曦唤醒
娜拉——穿越剧
此刻,你于剧中
而不在几米的拐角,迟疑向左或向右
以柳絮的浪漫,穿越的潇洒
预演出走与守旧的命运走向
当所有的合理推演慢慢过片
你是否会发觉,这世界从未改变
街上、房子里,充斥无数的娜拉
只是她们的眼里多了一种末世的迷茫
跨年
换一本新台历,年便交接于时间之隙
填满备注与印记的日子
有多少铭刻五内,又有多少落入尘埃
时间女神空视如盲
对于日益坚硬的世界与永恒的流逝
我沒有应对的武器与穿越之技
惟有一颗越来越柔软的心
尝试着再次学习爱
人世辽阔,天地有大寂寞
如果你没爱过,请奉出你的爱
如果你爱过,请再次尝试
深深地——去爱
纸荼蘼
不去采撷陌上的花枝
我热衷于培育纸上的荼蘼
枝、叶、花,执、痴、释
这纸做的花朵如何能献
它无用的轻、承载的重
但我依然由制造一根带刺的杆
开始。一个词一片瓣
绾住半绺岁月的经络
直到,一枝最后的荼蘼
收藏一缕相应的灵魂
当她老了
成为门槛上一道风景的时候
过去与未来就隔着一条石槛
一生中的角色,已在八卦村过片
也曾做梦,在天上飞翔
做母亲,在地上耕耘
做女人,在匍匐与扬鞭中翻筋斗
而今,性别与身世已无关紧要
那些鱼贯而来的男男女女,各自带着小部分的她
似浮云掠过。沉默是永恒的留白
不问归去何处
自然即皈依。当肉体躺倒
竖着便是主,横着乃为禅
秋日的阳光
秋阳适合晾晒晦暗的事物
那些郁积的湿气
抽丝般向天上蒸发
我不时探出头去望一眼半眯着眼
在圈椅里抽烟的父亲
他微笑说:日头真好啊!
向南的阳台便一片明晃晃
而我所能做的,便是背旮后
让花盆里的烟蒂不太多也不太少
扭头相背的一生
——读凡高自传
丝柏与西北风的较量
日见脆弱
关于命运的预见
你已窥探太多
反复播种生活暗调与希望色彩的收割者
退到听不见摇唇鼓舌的耳后
只关心麦田与橄榄树,宽阔与寂穆
那落日后的宁谧与孤独
“忧伤不可以集中在我心里
好像水集中在沼泽里”
疯狂表象下无比清晰的思想
繁殖一棵棵扭头相背的葵花
我不愿停止阅读。不说
纯粹的热爱高于一切教义
更不愿合上这杳如星空、近若脉息的
共同一页
女诗人往期:
送信人二周年汇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