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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与白] 坏人们||阿剑

组稿:王子俊 诗天府 2023-01-11

 

三衢道中人(组诗)

 阿剑

 

白居易

 

他坐井三年,观天,学诗,去山上拜云

为那和尚

写下一块碑记

 

他看见和尚成了沉默真身

看不见千年后燃作噼啪作响的柴火

 

他不喜欢那年,大旱,人相食

他喜欢的是,春风吹又生

人头也一样

第二年,他带着他的草,一夜长满长安

 

 

大彻禅师

 

生于西安。死于西安

肉身无处安放

便不朽

火中一把旧骨头劈啪作响

 

抢断一只手,掌声

兀自拍响

消失的身体空空荡荡

你一句,远离颠倒梦想

 

山下红旗飘扬

山中黄叶和经文纷飞

白鹭便嘎嘎地乡野地笑

我便村夫,山中打坐,妄图痛哭一场

注:大彻禅师惟宽,唐代著名高僧,杜泽宝山村人氏,明果禅寺为其道场。

 

 

辛弃疾

 

给我故国疆土,可杀伐,摧毁,屠戮

给我一半北天秋寒

给我叛徒头颅

给我死亡,死亡本身

如果不,就给我一座铁城池

立水中央

如果寻常巷陌,卧一只壁虎

养一墙爬山虎

囚一点苦巴巴的死硬绿色

补给破碎的老天

若定要筑剑为犁,让孤灯下

无物可看

就给我一亩田地吧

一些知冷暖的庄稼

种一棵忍冬的树,一平米的王国,写下

植物种植手册

看窗户,缓慢老去

方寸之地,锥刺在肉里

——“杀贼”

绝非私仇

我单不要你那一页纸的名字

你须弥芥子

绿水红尘

万里江山,几行小词

给我死亡和死亡本身

 

 

李清照

 

偌大一片山河就碎了;便淌下许多冷雨水

 

你仓皇四月,一无可述

我一步步踱你来时风雨,可寄居相思的方寸

痛,何妨再痛些

让朝廷作死,爱人尸寒,山城的嘴脸逼仄一句冷清词

 

檐下听雨的人,看梧桐踽踽独立

一只孤雁披头散发走过

那些绿肥红瘦,满地黄花,哪里就是草木

 

——是刺在肉里的一颗金石,赤足立锥,半生水火

注:南渡后,李清照在衢州城居住四个月,毕生收集金石书画器皿毁弃一尽,又遭宵小告状,爆发“玉壶颁金”案。传闻《声声慢》著于衢州,未辨。

 

 

王阳明

 

荒野中的孤城是终生囚禁的石头

内心黑暗,透亮。有人反复敲打

它执拗骨骼

有人敲出火,有人是陈年的血

有人从水里上岸,执凶器,或书,或一无所有

 

我触摸石头冷硬的壳,半截残碑,旧名词

深夜砖木喑哑的喉音,如死去的亲人般熟稔

在水上,沉重的城池摇曳

成一支黑色谣曲

亡灵们纷纷醒来,加入鬼怪狂欢

怀念烽火点燃江面的辰光

 

阳明子!我是你遗失多年的一块石子

习惯于屡次绽放,打磨,丢弃:

朽坏青衫,漫漶勋章,圣贤之音弥散

万山丛中,你断了的石梁静如老僧

 

我看见旧目光如林,新棺如树

一条来来去去的路便这般走到尽头

让石头开花、流泪,像孩童般点头

在晨曦中

而更多王侯,黑压压一字排至天边。

他们就在面前

 

 

郁达夫

 

我手掌抚摸莫非一缕云雾

京都红叶,迟桂花,北平秋槐

倏忽女子肌肤若富春江水

我又回到南方草木青黄

一点点捡回

庙,塔,石梁,燃烧的小岛

断壁题诗,那些濡湿的句子

从宋版书中坠落;我寻找的女子

在落叶深处

而我已无时日等待来年春天

可能我只是个迷路的孩子

一路飘摇:从岛,到岛;从书,到铁

我孱弱肉体,立汉唐的山,卧宋明的水

为何总执笔如火零落如罪

 

 

弘一法师

 

他云游;

云并不随他,伴风雨去了别处。

缁衣宽广,可容一条大道,俗人往来

在风里,吹得干净。

 

莲花是个地名,他很喜欢

身边欢喜之物,渐如莲花开落。

那些新新老老的寺庙,旧帝国,一步步走过

一朵朵

有的,便垮了。

 

长亭外的歌声,也罢。

 

他笑那云,整日空忙,不似老僧闲;

他是穿袈裟的云。

注:民国八年,弘一法师到衢县莲花寺莅坛说法。民国十二年,自莲花寺来城主其事。

 

 

金庸

 

我是你天上堕落的那块伤铁

斩断朝廷,江湖,恩怨,风中白衣的瘦妹妹

 

我是人间书,壁上鬼哭,写满古怪文字

我是一枝秃笔,著恶史,述平安喜乐,想画一钩眉月在风中

 

 

《我的诗篇》电影观后

 ——阿剑


我们都在两种身份中转换,对诗歌与贫穷感同身受的文艺人,现实社会中的职业人。当然,工人诗人或许只是一个标签,恰好符合某种需要。你同样可以制作一部电影,集中反映农民诗人、地产商诗人、IT诗人、乞丐诗人、骗子诗人,等等。

 

很多年前

害怕语词迷失

害怕脑子走得太远,走到星系边缘

害怕铁轨、漂流岛和斧子锋利

 

我是理工男,大学时读诗,害怕被它带走了,走向海子山海关的铁轨,顾城漂流岛的斧子。所以中年之前不写诗。现在看像是笑话。我身边这么认真对待语言的朋友还是有的,所以我经常(庸人自扰地)担心他们的精神状态,看到他们在酒桌上的浪荡模样才觉得放心。

 

很多年后

害怕在人力市场里念诗

大地深处爆破

乡村里生病

流水线上成为一颗

从17楼坠落的螺丝

 

电影里存在巨大悖论,诗人们真实的存在难题是如何解决贫穷,他们与之抗争的方式却是诗歌。这是现实版的唐吉诃德。除了唐宋等一两个诗歌与仕途紧密相连的朝代之外,写诗本身就是一种异类。我们的职业和生活圈给了相对安全的护城河,让我们能在舒适圈里去悲伤、指责或者同情。但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这个国度如此广阔

复杂与悖论是应有之义

面对大地黑烟般弥漫的疼痛

宽恕与拯救都那么无力

 

我们这个国家太大,太复杂了,不能简单用任何一种标签来定义。电影里那些真实的痛苦的人,我们无法简单地付诸宽恕与拯救。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同时在被宽恕和被拯救。我们每天的生存,都是这个国家复杂问题与解决方案的一部分。

 

写诗的人

我祝愿你免于贫穷、疾病、遗弃

拥有谷烧和水煮鱼的幸福

写诗的人

道成肉身并不重要

只不要焚这单薄的身体成诗

 

我始终尊重,相信,坚持有这么一种生存状态,在那里,一个人可以敏感地接受所有现实的、心灵的苦难,用最虚无最无力的方式去抗争,然后甚至被击溃。刻意异质化自己的语词和生命体悟,远离人民大众,搞乱自己的脑子,焚自己的生命为几行或许无足轻重的诗。这种失败或者献身,值得我们献上最真实的尊重。

 

当然,我也多少有点犬儒和中庸。我不觉得电影中的诗人们特别值得尊敬,特别悲壮。我甚至希望他们,还有我身边的诗人朋友们,能够过上现实的幸福生活。哪怕成为一个庸常的猪头三呢。

 

狡猾如我,仍希望有另外一种与世界握手言和的平庸的生存方式。

 

纳塔莉-戈德堡在《再活一次——用写作来调心》里有个句子,一直很喜欢:

 

“让整件事如花朵般绽放:

诗和写诗的人,

并让我们对这世界常葆善念。”

 

她说得真好。

 

阿剑,浙江衢州人,资深理工男,中年习作者。尚无建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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