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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如山:“唱戏一行本就难,中国比外国尤其难”

齐如山 梨園雜志 2022-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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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洋戏界信用、知识均甚高,名脚哪一天唱甚么戏,若贴出去,是决不改的,次等脚也如是,只若这出戏有他,他一定是用心去唱。再说人家的脚色,无论哪一门学问都不错,演哪一出戏,总得把那个人的身分、来历、性情、气度,都考察清楚,所以演戏的时候,装出来总得同原人一样。


 再者,无论好脚、次脚,都是时时用心,一刻都不能走神,无论唱多半天,也没个在前台喝茶的。世界上无论何事,不信实永远不成,演戏如同做买卖一样,信实更为要紧,既贴出去,就得唱。比方布铺,撒出广告出卖库缎,若是卖的没有了,就得预先声明;预先不能声明,买主到柜,也得先说已经卖完。预先呢不说,当面又不说,赶到收了买主的钱,还不说,及至买主问上了,才说没有了,这也不要紧,就应该把钱给人家退回去才是,又不肯退钱,想着给点别的材料就算完,你想这如何成?别说他给的不及库缎,就是比库缎好,你也许不愿要。


梅兰芳、齐如山与音乐学院女生


 若贴出这出戏却不唱,就是这个道理。名脚贴一出戏,若是不能唱,就得预先声明;预先既不能声明,客人到园,也得先说清,今天这出戏不能唱;若是预先不知道,收了钱以后才知道不能唱,须得对大家道歉,找别的名脚唱出。如大家不允,只好将钱退回。所以西洋都是这样,贴出戏唱不了,必预先声明。若不声明,到时候警厅也要干涉。倘有一两位不十分要紧的脚色,临时不能唱,也得当场声明道歉。

 

 中国原先贴戏往往不唱,庚子以前这个毛病很多,近来好多了,但这都是名脚的习气。次等脚也有他的毛病,唱戏的工夫,能够怎么省事,他就怎么省事,因为他永不出力,所以听戏的,在他身上也不留神,也是自己把信用丢了。再者,无论哪一个园子里头,头两出戏都不强,永远是把听戏的听的头疼了,才唱好戏,所以说听戏的都不早去,就是偶尔唱好一点的也人少,这也是失信用的地方。


旧戏园戏码牌

 

 若论知识一层,尤其不容易,唱戏一行本就难,中国比外国尤其难,外国唱戏,都是男的装男的,女的装女的,再说他前台的砌末,都跟真的一样,上楼必有楼,下轿必有轿,上车、骑马、关门、上锁、开箱、锁柜,一切的事情都有真的,所以丢场的时候很少。


 中国原先演戏,本来也很讲究,装这一个人,总要研究这一个人性情品行,但是一辈传一辈,怎么传来就怎么唱,绝不用心去想,一辈传的不及一辈,这一辈藏点本领不传,那一辈少传点,学的再忘一点,所以现时戏上不像回事的很多。


 然而名脚儿终归毛病少,可是现时听戏,十出倒有八九出有毛病,不过毛病有大小,比方指点的不对或做戏太过,这都算毛病,这许多毛病,一时也不能够都说出来,现可大概说几出。


 比方《空城计》,诸葛亮一听司马懿来到,几乎吓死,诸葛亮多有本领,听见司马来到,吃一惊是有的,若简直的吓死,做戏就算太过。《斩子》,杨六郎一听说是穆桂英,几乎吓的跑到后台里去,虽说穆桂英可怕,他既在面前跪着,也不至吓至如此。


谭富英之《空城计》

 

 《铡美案》,包孝肃把帽子来一扭,也不像大臣的气度。《打龙袍》,大摇大摆进龙庭,在专制时也未免不规矩。《杀狗》、《捡柴》都唱粉了,最不拘的是花旦,他想说甚么,他就说甚么,他不管他装的那个人该说不该说。这路情形,一时说不清,名脚虽说不容易出这个毛病,然一时也有,次等脚就不断的见。武戏的组织更欠斟酌,文场上还算哪一出有哪一出的分别,到了打的时候,差不多都是一场家伙,一场空打,又一场家伙,就算完事。该上杠子也上杠子,不该上杠子的,也上杠子,打了胜仗,他往往也打个筋斗。前者更见过《四白水滩》,青面虎、十一郎都是四个,一场一个人,已经于情形不合,赶到末了,四个青面虎、四个十一郎都出来,你说这有理没理?

 

 还有名脚在前台上喝茶擦脸,也不算十分讲究。以上所说的情形,大致用心改改,也不十分难。此外最大毛病,无论甚么脚色,唱这一个字,不准落到哪一个字上,未了加许多零碎,这最不讲究,此种毛病,中国原先及西洋都没有。


荀慧生反串《白水滩》


 鄙人这一套话,仿佛尽抬举外国、毁谤中国的意思。其实不然,外国有外国的好处,中国有中国的好处。人自己总应该常想自己的短处,想出来好改。如此则此一套话,说的对的地方,本行诸君照着改一改;说的不对的地方,就算说错了,也不要紧。可是人不可以讳过,也别说是有错儿我也不改,须知道,若都不改,还可以混,若有改的,那不改的可就许吃不上喽。可是有一人能改的,有非大家凑的一块儿不能改的。


 再说,演戏有改良社会的责任,所以戏界诸君,总算立于最高的地位,若永远糊里糊涂的不改,把社会挂搭坏了,那可就大不对了。况且,警厅现时于戏园也很留神,不断的催着改良,看起来不改也不成,我自己改多体面,为甚么老等人催着改呢?


(《说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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