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家捧角儿:黄金有价艺无价,美貌可以倾国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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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行界握有金融大权,社会上一切事业,莫不赖其倡导赞助,始有克济,戏剧事业当然也不能例外。
可是我现在偏要提出两位某大银行的巨头来,他们捧角固然捧得很有力量,但是这两位的被捧者却时常对若辈加以白眼,有时被角儿下逐客令,赶门在外(这是戏词,对不对且自由它),孰知他们满不在乎,今天去了,明天还来,一位是迷于艺,一位是惑于色。怪不得人家常说“黄金有价艺无价”,又说“美貌可以倾国倾城”,从这位银行界巨头和某某著名伶工的种种趣事看来,我们可知艺术的价值是不可以数量来估计的了。至于色的问题,则又当别论,因艺与色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也。
提起这两位银行家的姓氏,却与驾坐开封府包青天的四名护卫中有二人是同姓的(小编注:所言当为张伯驹与王绍贤),此二君不惟同在一家行里,而且地位还不相上下。先讲这位迷于艺术的,以他那地位崇高而握有经济大权的人,当然不是艺术平凡的伶人所能使他屈服的,此一艺人不用说就可知道是当今梨园界第一名伶余叔岩了。关于叔岩的事,我从前已经谈过很多,他的经济和家庭状况,也约略叙述过。他所以不愿再作冯妇的原因,固然是身体多病,但是实际上却还是由于养尊处优已成习惯,并且这位银行家的屈尊就教,对他的恭维无微不至,而且几乎要把他捧上天去,这也未免增添了他很大的骄气。
《四郎探母》余叔岩饰杨延昭 张伯驹饰杨延辉
为人在世,不为名,即为利。论名吧,他已功成名就,谁不说他是现在生行泰斗,谭派传人;论利吧,他每月银行存款利息连租金在内,共有两三千元收入,一家亲丁四口(夫妻两女)还愁不够花么?名利二字,在叔岩眼中已视如无物,故而虽有这位银行界巨头天天向他家里跑,他也不以为稀罕了。人家迎财神,都迎不到家里,他却时常把财神赶了走。说起来叔岩也很坏,很刁,他身负绝技,就是不传给别人,尤其是内行人向他求教,他更不把“掏心窝子玩意儿”拿出来了。即如陈少霖吧,是他前妻的亲兄弟,陈氏在世的时候,天天督促少霖向他姐夫学能耐,试问陈所得者几何。总而言之,你要是内行,你要是指望他传授你些真玩意儿,预备日后赚大钱,那算痴心妄想。像某银行家吧,以他总经理的地位,丰厚的资产,无论如何,决不会下海为伶,把小余教给他的玩意儿换饭吃的,所以叔岩倒真不藏奸,的确教给他些好腔,好身段。还有一层,可以使叔岩更放心的,就是此君的天赋太差,嗓音简直像苍蝇飞般大小,他偶尔登台客串,别说第一排听不见,就是打鼓老、琴师也只能是胡乱凑合一阵罢了。
张伯驹
我曾瞧过他的《打渔杀家》,尚小云去桂英,瑞德宝、钱宝森去李俊、倪荣,王福山去教师爷,杭子和的鼓(琴师不记是否朱家夔),若论这一堂配角及场面,现在只有叔岩配用,可惜那天简直是和瞧电影(无声的)一般,一字听不出,不过在几处身段上,尚能依稀仿佛表现出叔岩的神情姿态,这也就算很难为他了。试想以他这种细微的嗓音,即令将来破了产,依旧还是不能以艺卖钱,那么叔岩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所以叔岩尽管尽量地把能耐教他,也是毫无半点后虑的。可是好的艺术,真足以迷人,人说“戏迷”“戏迷”,倘使听到真正好的戏曲,并且还能由唱者详加解说,反复指导,那就更可引人人胜,使你迷恋他的法曲妙音,愈久而愈深了。执此之故,所以这位银行家就身不由己地天天晚上要往叔岩家中走走,一来可以听听他夜间吊嗓,二来还能向他讨教剧学。不过小余的脾气太怪,无论什么人得要顺着他的竿子爬。譬如说,他今天很高兴,一见你进门,他就说:“咱们今儿天不亮不散。”嘚(这个嘚字虚音,是北平人常用的,仿佛像沪语“那末好哉”四字的意思),不论这屋里什么人明天有多大要紧的事,你算走不了啦,非陪他熬到天亮不能脱身,倘你私自先走,那就算得罪他了,下次来他就给你个下不来台。
换句话讲,假若他今天有点儿不高兴,无论你明天有多少闲暇,或是适逢礼拜,满想今夜同他多聊一会儿天,他能登时现出不乐意的神情,对你睬也不睬,一个人躺在炕上尽管抽烟。抽了一会,立起身来招呼老妈子说:“明儿得早起,快些铺炕。”这句话俨然就是逐客令,所有的客人都坐不住了,只好溜之大吉。故而某银行家要是次日到行甚晏,或是坐在经理室里打瞌睡,那么,他昨天夜里一定是被小余扣留起来了,但是心里却很快活。要是他到行甚早,面上带着不大自在的样子,那么,不用说就知道他昨晚又在余宅碰了橡皮钉子,被主人下逐客令赶回家中去啦。有人很怀疑道:“像叔岩这人,金钱既甚充裕,复被推为当今第一名伶,平日所与交往者又系有钱有势的阔人,在他还有什么可怕的人,或是被人瞧不起他的地方呢?谁知天下事往往都会出人意外,偏有两个人,一位可以使叔岩最怕他,并且还得恭维着他。另一位则把他骂得一文不值,不但是瞧不起他这位谭派传人,并且连叔岩的老师谭老板都瞧不起。上述这两人究竟是谁呢?待我分述如下。
《洗浮山》余叔岩饰贺天保
能使叔岩怕他的人,原来是公安局里的一个小巡官,俗谓“不怕官,只怕管”。这个小巡官,虽仅是几名警察中的一个小头目,但是刚刚管辖着椿树胡同那一带,叔岩既染有嗜好,所以这个巡官就可惜此以作要挟,今天给叔岩撒一张帖子(如婚丧庆吊、小儿弥月诸事),明天又请他写缘簿,逢年按节更得打打抽丰,简直把叔岩搅得头痛,然而恐怕得罪他有些不便,所以只好咬着牙忍受了。最可笑的,北平有些富商家中作堂会,托些有体面的人请叔岩加入串演,但他都能借病辞掉,后来有些调皮的人就托某巡官向叔岩去说,叔岩虽是可以照样推托,但是对于这位巡官总得赔了多少好话,再不然就得私下送他几文了事。因此这位巡官许多年来(北平的巡警巡官恒有十数年不调换的),倒揩了叔岩不少的油水呢。
最瞧不起叔岩的人还不是外人,原来就是他胞弟余胜荪。此人素有“余疯子”之绰号,他们弟兄俩从来不上门(即不来往),他所以瞧不起他的令兄,却也有个道理,在此处待我先把胜荪的历史叙述一番。二十年前胜荪曾从北平同仁堂经纪周子衡先生研习程调(程长庚调),缘该药店主人乐氏,拥有巨资,雅好皮黄,时常招宴咸同年间诸名伶及一般达官贵人于其宅中,歌舞之声,彻夜不绝。
程(长庚)派老票友周子衡
子衡先生与程大老板交称莫逆,所得程调尤多,且天赋佳喉,足以媲美汪(桂芬)、孙(菊仙)。当胜荪从彼习剧时,彼年已八旬有奇,民国十年前,胜荪亦尝标榜程派出演旧京。当时彼年仅弱冠,故顾曲界均讥彼为疯痴,盖以彼之年龄,距程氏相差甚远,标新立异,未免自欺欺人。虽曾出演数次,结果仍归失败,后竟湮没无闻矣。在胜荪标榜程派的时候,叔岩方在努力学谭,汪、谭、孙都是程大老板的弟子,因此之故,比叔岩更骄傲的胜荪,不但是瞧不起他老兄,并且连老谭他都讥其为柔靡之音,不足与己之程派相抗衡了。叔岩自大红后,自以为当今梨园界中无人能与之并驾齐驱,比方说唱片公司请兰芳灌片,才不过每张一千五百元的代价,但是叔岩则非每张三千元不办。戏馆子约梅搭班,月包五万元足矣,叔岩则十万元犹恐不能做到。彼处处自高身价,目空一切,但是结果反被他的胞弟瞧不起,这也是大出人意料之外的事呢。
余胜荪之《硃砂痣》
上面所说一位银行家被女伶所惑,这位女伶的确生得很美,她的名字恕不宣布,彼本系北里中人,后来请徐兰沅等说梅派的戏,并由徐代为组班,所有配角如姜妙香、萧长华以及文武场面等,全都是梅剧团的人,出演地点在中和园,不佞看过她几次戏,倒还不坏。彼每次出演,某银行家总是包下很多座代其捧场,她的寓处是在宣外米市胡同中间,而这位银行家的汽车老是停在她的门前。
陆素娟之《虹霓关》
不料东北某主席的少爷也瞧中了她,此人不但有势,而且也很有钱,单论他的财力,也不弱于某银行家。两个人不光互相比赛着捧她,并且还各带一班人时常在她寓中赌博,她每月所得的彩钱就很可观了。不过某主席的公子也是个武人,性情粗野,彼此虽是知道同走的一条道儿,可是某银行家总是避着他的时候居多。某坤伶也因惧怕武人三分,当然每每接到某公子的电话时,却也常常下个软逐客令,请某银行家回避。所以我说这位银行家和那位捧叔岩的银行家,两人所处的境遇倒很相类似。然而话又说回来了,银行家究竟还是得到最后胜利,叔岩那样的人性和谁都处不长,可是他同他那位银行界好友,许多年来总是不曾决裂过的,直到现在仍是过从甚密。据旁人传说叔岩的存款,全是放在那家银行中的,利息比较优厚,支存无不极为便捷,双方既有了这种关系,那当然是不会分离的了。至于某坤伶的一位朋友,近两三年来却惟我独尊了。原来某公子早已于事变后远离旧京,他去了一位劲敌,心中的愉快也就可想而知了。
(《梨园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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