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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高庆奎:无腔不是谭之时,如孤军崛起

一得轩主 梨園雜志 2022-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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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梨园趋势,推重旦角。以四大名旦执菊坛牛耳之时,而能于谭、孙、汪、刘四派之外,以须生而树立一帜,与四大名旦相角逐,争一日之短长者,唯高庆奎一人而已,是亦一时人杰也,又乌得以成败论英雄哉。

 

 庆奎高氏,字子君,名丑高四保之子也,原籍山西太原榆次县。七岁时,入某学堂念书,聪颖异常儿。十一岁,始学戏,从贾洪林之叔贾丽川习娃娃生。贾为命艺名曰高庆奎。首在天乐堂(即梨园会馆遗址)登台,与谭鑫培、王瑶卿演《汾河湾》,饰薛丁山,是为庆奎戏剧生命之开始。嗣演《寄子》之邓方,《朱砂痣》之韩天赐,《铁莲花》之定生,《取帅印》之秦怀玉,皆与谭、王合演,大博内外行赞许,神童之誉满于九城矣。继从贾洪林学唱做戏,从李鑫甫学靠把戏。鑫甫为子君之姐夫,能戏极多,文武兼备,故子君之艺,日益猛晋矣。及后谭鑫培在广和演戏时,由子君配演硬里,如《连营寨》之诸葛瑾、《李陵碑》之杨延昭等,均足为全剧生色,故谭氏极器重之。其后日之能成名,盖基于彼时矣。



《哭秦庭》高庆奎饰申包胥

 

 民二三间,梅兰芳在天乐成班,邀子君与郝寿臣合作,极受一般人欢迎,咸以为非池中物视之。时子君正二十一二岁也。迨二十七岁,子君应聘赴杭,是为子君离京南行之始。返京后,值贾洪林卧病,令子君承其乏。迨贾洪林逝世,嗜贾者咸趋听子君,而子君至是名益显矣。子君于是益自努力,对于贾、谭、孙(菊仙)、刘(鸿 )各派之戏,咸悉研究,撷其菁英,集其大成,而自成一派。且仿鸿 ,兼唱黑头,以所赋独厚,尤多精。或以博而不精相诋者,子君不顾也。至是而子君已成名矣。二十九岁,沪园闻高名,专人北上迎高,以《珠帘寨》一戏,轰动黄浦江畔。盖沪地《珠帘寨》一戏,自谭氏唱红后,无人敢于尝试。迨子君演后,沪伶亦相继演唱矣。子君由沪北返后,适尚小云组班邀与合作,出演三庆,声誉鹊起。民八,梅畹华有扶桑之行,须生一角,约子君担任,大博友邦人士之称许。归国后,名重九城,与梅、余(叔岩)、王(凤卿)同班,出演新明戏院。一班三老生,为京都近二十年来所罕见,成绩大佳。迨后子君与寿臣合作,组班出演华乐,以《青梅煮酒论英雄》、《割麦装神》、《胭粉计》、《除三害》、《鼎盛春秋》、《醉遣重耳》、《浔阳楼》、《会稽城》诸戏,见重于一时。而刘派之三斩(《斩子》、《斩黄袍》、《斩马谡》),谭派之《探母》,孙派之《朱砂痣》,汪派之《文昭关》,子君靡不演之,尤以学刘之《探母》、《铡判官》、《草桥关》、《黑风帕》诸黑头正工戏,为九城嗜曲者所盛称。盖其天赋既厚,攸往咸宜,且素卖力,不偷不减,于京派盛行“删截主义”之际,正如空谷足音,而其潜力之大,造成此时连演四五小时之连台大戏,未始非子君当年提倡之力,其能一跃跻于三大贤之列,与余、马(连良)并称者,自非偶然也。

 

 子君之曾祖父,由晋来京经商,遂家焉。迨子君之祖父高文桂,始入戏界,租赁戏箱,管理场面。当程长庚演戏时,文桂与朱廷贵,为程扮戏。文桂之子高四保,子君之父也,坐科小和春,习小花脸,有名于当时。出科后,与路三宝、余玉琴、谭鑫培等,先后出演于同庆、春台、福寿各班。四保以彩旦负佳誉,而《祥梅寺》一戏,尤为四保之得意奏。四保是戏,得王二立所授。二立他戏,不甚著名,而《祥梅寺》之走矮,堪称一绝。四保得其亲传,尤有精彩。当民十二三时,四保曾一度演是戏于第一舞台,聆者咸称绝。时四保已年近古稀也。自后即登台矣。迨七十一岁时,忽患脚足麻木症,起立需人。旋医愈,翌年又发,遂成不治症,卧床者四五年。而子君弟兄,亲侍汤药,未曾有倦容,故人咸称之。


《汾河湾》高庆奎饰薛仁贵 王幼卿饰柳迎春

 

 子君之弟联奎,艺须生,后改文场,为乃兄操弦,相得益彰,前年病逝,知之者咸为惋惜焉。子君有丈夫子五,女公子二。长子晋昌,卒业于中国大学。次子盛麟,艺武生,为富连成社四科生,出科后,娶刘砚芳女,以姻娅之关系,得亲承杨小楼之传授,剧艺有深根底。年来两度赴沪,以《连环套》一戏,驰誉于浦江畔,现正随奚啸伯游春申,声名鹊起,将来造诣,未可量也。三子世寿,亦艺武生,四子世泰,艺小花脸,均为富连成社五科生,现已出科,在各班演艺颇负佳名。五子世昌,艺老生,亦可造材也。

 

 子君演剧,集各派之菁华,而自成一派,以黄钟大吕取胜,孰意彼苍妒才,嗓音速尔成哑,医治逾年,终不能恢复,殊可惜也。去年入戏曲学校,执教鞭,得李和曾,能传其艺。子君喜得传人,极力栽培,倾腹以授。而和曾天赋独厚,不负子君之教。故出科后,一鸣惊人,不负乃师之苦心。子君得斯佳徒,亦可自慰矣。



《豫让吞炭》高庆奎饰豫让

 

 子君之艺当其盛时,以跛刘“三斩一探”,见重于当时。以聪颖之资,天赋之嗓,大气磅礴,音味悠长,当无腔不是谭之时,而子君如孤军崛起,使今日聆歌者,知须生除谭腔外,尚有其他各派者,子君亦人杰也哉。惜夫才及中年,因生理变化,遽尔嗓哑,而不能尽其长,是不特子君之损失,抑亦京朝派之损失也。

 

 窃自畹华东渡归来,剧场之风,为之转变。演大轴者,旦角而外,仅杨小楼、余叔岩二三人而已。迨夫子君崛起,排演整本新戏,以与旦角争一日之短长,而转移一般聆曲之视听,至于今日老生行之主持大轴者,人才相继而出,追溯往昔,未始非子君提倡之力也。


(《立言画刊》1940年第77、7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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