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欣：《品艺小楼》丁酉篇（17）【迂回翻复自成趣】
《品艺小楼》丁酉篇（17）
迂回翻复自成趣
-----读江岚《秋窗晚望怀友》
诗是玩耍感情的一个小空间。你要让这个小空间充满神秘的蓄聚能量，诀窍之一就是要在有限的篇幅中尽量地迂回翻复，把它变成一个辗转回旋的小天地。这种迂回翻复的层叠，有别于没有情感支撑的文字游戏，属于“翻复成趣”的艺术手法。读江岚的一首《秋窗晚望怀友》，便感觉有这种艺术手法的影子，不妨拿来与朋友们一同欣赏。先看其诗：
满城灯火乱如蝶，雨打秋槐一径斜。
老友半年不曾聚，算来只隔两条街。
这诗下笔先奔窗外的景象而去，看到的是满城灯火和斜打而来的秋雨。这二个景象是为抒发情感所作的铺垫。第三句才是揭示主题的情感喷发口。“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大抵，这雨和灯，就是勾起秋夜思友的特定媒介。但在这里，灯与雨，却还有更多的特殊效用，下面再说。这里我们获得的信息是：作者突然想到，和一位要好的朋友竟然有半年没有会面了。这是一股淡淡的失落感，也许还有一丝惆怅，或者是一丝抱怨。
好朋友是隔三差五都要见面的。半年未见，也许是相隔太远。但接下去的一句即结句却说，相隔只是两条街。本来你的推断是离得远，但他说“只隔两条街”。没有理由啊，住得这么近，出门哪有不碰到的，再说随时都可以走过去见面聊上几句。半年都见不着，常识与情理都说不过去。
再仔细阅读，才似乎明白作者的深意所在。原来，这“半年不曾聚”与“只隔两条街”是两个互相否定的命题，即如果前者为真，后者可能是假，后者为真，前者不一定是真。即二者有一个应当是作者有意夸张的。但也不排除二者均为真实存在，比如在不同方向的地方上班，生活的圈子也互不重叠，以及这半年中可能有人长期出差在外等等。再仔细寻味，才发现作者要表达的，不是要抱怨没有见到老朋友，而是要责怨现时的人日子过的太过匆忙。
你看，“满城灯火乱如蝶”，这就是所有的人都在路上、都在办公室里、都在酒店、都在家里，忙个不停。蝶是勤劳、忙碌、忙乱的意象，一个“乱”字足以喻指当代人的生活之繁忙。因为忙，连一个顾及老友、与老友见面聊天的时间都抽不出来。而日子也就一闪而过。到了这个下雨的夜晚，因为不用出去，才有一点空闲想起这事来。住得这么近，本来也可以马上走过去，可是雨下得太大（原来“雨打秋槐一径斜”这一句也不是随随便便写的，用在堵住作者的出门念头），也只能再找时机了。这其实是说，到了想去和老朋友见面时，又总是有太多的东西在阻挡人们的脚步。忙，是造成老朋友疏于见面的客观存在。而忙的背后则是当代人的浮躁，物质生活的强大压力。这些，才是作者深藏在字里行间的言外之意。
如果不是作者有意将两个互相否定、指向相反的陈述组合在一起，于翻叠的迂回翻复中引发我们一再深究，我们或许不能触摸到作者写作此诗的深层用意。可以说，正是这种“翻复成趣”的艺术手法，让我们在质疑与阅读中获得更多的新鲜感与趣味性，这诗也就属于可读之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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