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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敢:我与日本学人(《我与师友》之十四)下

古小说研究 古代小说网 2022-05-13



05我与波多野太郎先生


波多野太郎先生是我未曾谋面的又一位师友。

1989年6月15—19日,首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在徐州召开。收到波多野太郎先生1989年4月6日信函(参见下图),云:

1989年4月6日波多野太郎信函

太郎頓首敬白

吳敢教授文几  頃奉

籣言暨國際金會補充通知捧讀之下感激

靡名 可惜未穫晉謁聆

教兹寄送覆印金瓶梅譯文乙書以供

瀏覽 務乞展畢之後特與棄藏資料中心

  是幸恰似參會請教啓蒙唯是末學微志而已□□

刻下春風料峭 伏冀萬萬爲學

珍攝臨穎馳念津橋春水煙柳風絲莫罄下忱

己巳桃月朔  弟波多野太郎敬書

此信繁体文言,极为典训雅致,收信之时,即倾倒众生,展出之际,复折服学人。

随信寄赠其所编《中国文学语学资料集成》第一篇(收载文献提要)之《金瓶梅译文》部分(参见下图),分乾坤(上下)两部分,用于会议举办之“金瓶梅版本及研究著作、资料展览”(提交书刊以备展览的海外学人还有芮效卫、柯丽徳、胡佩芳、魏子云、朱传誉、梅节等)。

1989年4月6日波多野太郎信函

1997年7月30日至8月3日,第三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在大同市召开,1997年3月10日,会议发出预备通知。3月25日,收到波多野太郎先生信函(参见下图),云:

1997年3月25日波多野太郎信函

太郎頓首

吴敢教授史席 千山万水 致疏問候 昨承

寵招參加學會

隆情厚誼感激无涯 私思輓近金瓶梅研究日進

月步編著輩出真乃不勝嘉悅聞更今秋八月昨大同舉辦學會料想簇出新見鄙人擬欲

參加陪席曠達知見可惜馬齡陡增八六暮景桑榆年邁少衰難獲赴往辜負

雅招尚祈

鑒原爲幸專此奉覆

即請

近安伏惟

□□                                   

三月二十五日 太郎頓首

在该次会议开幕式上报告了因故不能到会而致函祝贺者名单,波多野太郎先生以外,还有日·尾上兼英、荒木猛、大塚秀高,美·陆大伟,台·魏子云、陈益源,港·孙立川,大陆学人王利器、冯其庸、黃霖、王汝梅、袁世硕、陈美林、张俊、卢兴基、沈天佑、林辰、蔡敦勇、艾斐。

波多野太郎

1998年10月19—21日,中国古代戏曲专题研讨会在徐州召开,由徐州教育学院、中国文化报社、文化艺术出版社、《文学遗产》编辑部主办,徐州教育学院承办。中国文化报副总编辑郑琅,文化艺术出版社常务副社长卜键,《文学遗产》副主编吕薇芬、编辑部主任李伊白,徐州市委副书记胡振龙,徐州教育学院党委书记兼院长吴敢,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吴书荫,中国艺术研究院孙崇涛,中国大百科出版社刘辉,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么书仪,《文学评论》编辑部张国星,南开大学宁宗一,南京大学吴新雷、俞为民,南京师范大学陈美林、王星琦,江苏省文化艺术研究所苏位东,中山大学黄仕忠,江苏师范大学赵兴勤,苏州戏曲研究所顾聆森,河南省社会科学院杨海中,《文汇报》社雍启昌,华东师范大学博士生车文明等40余人与会。

波多野太郎先生是中国戏曲研究专家,该次会议在动议时曾计划邀请部分海外学人与会,其中就有波多野太郎,后来考虑其1997年3月信函所说年事已高而作罢。

1999年元旦,尚收到波多野太郎先生贺年卡(见下图),之后便无联系。

平成10年元旦波多野太郎贺年卡

波多野太郎(1912-2003),自称湘南老人,广岛文理科大学(今广岛大学)文学博士,国际上驰名的汉学家,在日本汉语学界以训诂校勘之学成名,于中国哲学、文学多有研究。曾任私立东洋大学文学部教授,横滨市立大学文理学部教授,东洋大学教授,日本中国语学会会长,日本中华古籍整理研究所名誉所长,日本道教学会理事等。


06我与日下翠先生


1989年6月15—19日,首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在徐州召开。收到日下翠先生1989年4月29日信函(参见下图),云:

1989年4月29日日下翠信函

吴敢先生,

您好,我的旅行日程已定。

我跟大冢秀高,铃木阳一,这两位先生一块儿乘六月十四日晚上十九时十八分从上海开的火车。十五日早上到徐州。听说有一位复旦大学老师同行。请先生与那位老师联系一下,安排车票,可以不可以?

我在十三日从大阪坐飞机到上海。(下午一点多钟到达上海)那天在复旦大学招待所住一夜。

我的论文正在翻译,五月三十日以前一定寄去。题目是,<《金瓶梅》作品考>。

这次给您添麻烦。实在抱歉。

我期待着能会上和贵国同道们见面。

专此,祝您

工作顺利!


日下翠 拜上

一九八九年,四月二十九日

很快收到了日下翠先生提交会议的论文(参见下图),用的是日本关西大学的稿纸。

1989年日下翠提交首届国际金会论文手稿

会议将该文打印分发(参见下图),该文后来发表在《金瓶梅的艺术世界》,吉林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编,吉林大学出版社1991年7月一版。

1989年日下翠提交首届国际金会论文打印件

收到日下翠先生1989年10月25日信函(参见下图),云:

1989年10月25日日下翠信函

吴敢先生:

您好!好久没回信,实在抱歉。

您寄来的《金瓶梅讨论会》会议材料早在八月收到,非常感谢。

此届国际讨论会,据悉圆满成功,我个人未能出席,感到遗憾。下次再有会时,我一定要去参加。

今后请多指教,希望经常联系。

秋安!

1989年10月25日  

日下翠

追申:五月底,我的文章“《金瓶梅》作品考”寄给您,不知您是否收到。

寄给她的会议材料中就有她论文的打印件,日下翠可能没有细看,这才有信中的“追申”。

我在拙著《金瓶梅研究史》下编“金学学案”中对日下翠如此介绍:

《中国戏曲小说研究》

四十四、日下翠,1948—2005年,女,出生于日本大阪,九州岛大学教授。日下翠与荒木猛是20世纪后期与21世纪初期日本《金瓶梅》研究的代表性人物,日下翠也是因《金瓶梅》研究而第一个获得博士学位的日本学人。其英年早逝,令人扼腕叹息。

关于《金瓶梅》的成书年代,日下翠在《〈金瓶梅〉成书年代考——吴晗〈金瓶梅的著作时代及其社会背景〉》(《东方》,1984年1月)一文中,通过对太仆寺马价银,佛教的盛衰与小令,太监、皇庄、皇木及其他的辨析,结论是:“吴晗的观点没有任何一点是有确实依据的。至少不能以吴晗的这篇论文来作为《金瓶梅》万历成书说的根据。对他的论文进行探讨后,反而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金瓶梅》反映的是嘉靖时代的情况。”

写于1983年1月的《金瓶梅作者考证》(《中文研究集刊》第1号)是日下翠的一篇力作。

该文针对徐朔方《金瓶梅的写定者是李开先》(《杭州大学学报》1980年第1期)一文而发,关于《金瓶梅》成书方式,说:“寓意以为徐先生所举的八条集体创作说的论据,哪一条也很难说是定论。如果从别的角度看,就是只根据以上八条,也可以论证出个人创作说的可能性,那么就不能断定为集体创作。”

而关于《金瓶梅》的作者,说:“徐先生把李开先既当成‘写定者’,即整理和编写前人故事的人物,就置之于《水浒传》之于施耐庵、《三国演义》之于罗贯中、《西游记》之于吴承恩,同样的位置上去了。……既然认为在《水浒传》成书以后,才有人根据此书里的故事与字句开始写作《金瓶梅》,则这个开始撰写的人,难道我们不应该认为:他不是‘写定者’,而是‘创作者’吗?……笔者却深感到《金瓶梅》同李开先有着相同的性格、相同的气质。……总之,笔者认为《金瓶梅》是嘉靖文人李开先的个人创作。”关于《金瓶梅》的阅读方法,说:“《金瓶梅》的作者在写书时,有无赖汉和恶妇的因果报应的故事为经,以作者自己的日常生活为纬,所以西门庆的形象就不同于无赖汉了,结果赋有二重性格了。我想小木屋形象上的不统一,只能用‘作者自我投影的一体化’来做理解,否则就无法理解了。”

关于《金瓶梅》与《水浒传》,说:“两者之间除了内容上的不同以外,更大的不同在于构成上。《水浒传》是把从来流传的一个一个故事串联在一起,集其大成,形成一部小说,也可以说是‘插话群’的积累。因此,可以成为一百回本,可以成为一百二十回本,也可以成为七十回本,这样取舍比较灵活。但是《金瓶梅》与此相反,第一回就确定了主题,然后按照这个主题写一男一女的因果报应。如写西门庆死后,财产散失,又如最后第一百回遗子出了家,死去的人物又重新登场,各自述说轮回托生,小说这才完结。所以,就此书的构成上看,不以西门庆的死为终了,也不以潘金莲的死为终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也可以说《金瓶梅》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篇在一个明确的主题下写成的长篇小说。”

关于《金瓶梅》的价值,说:“《金瓶梅》的价值不在于故事的波澜起伏,而在于日常生活的细腻写实的描绘的积蓄。这就是说,作者与西门庆的一体化,使一个文人来描写自己的‘饮食男女’世界,结果《金瓶梅》就成了一部中国文学史上稀有抵作品了。……这本书不是不健康的道德败坏的书,而是描写人间的真实的伟大的文学作品。中国文学由于有了这篇作品,便大大提高了中国文学本身的水平和可能性。由于有了这篇作品,就有资格向世界文学要求给予它应有的光荣。”

关于解读《金瓶梅》,日下翠在《〈金瓶梅〉作品考——怎样理解〈金瓶梅〉》(《金瓶梅艺术世界》,吉林大学出版社1991年7月)中说:“《金瓶梅》是一部非常难读的古典作品。……《金瓶梅》是一部超越我们常识的小说,是一部不要求读者完全理解的小说。当然,其中有些事件,对作品产生的当时的人们来说,其中的讽刺意味应该是一目了然的。例如,第十七回宇文虚中的上奏文反映了怎样的事实,其中的出场人物,是讽刺当时的哪一个人等等。但是除此之外,作者是否还写进了除他本人之外,谁都无法理解的事实呢?谁都有表达自我的欲望,作者也许就写进了唯有他本人才能理解的事实。以上是笔者对正确理解《金瓶梅》所提出的一个方案。笔者认为,从这样一个角度去理解、阅读《金瓶梅》,是解开这部小说的疑难点的关键所在。”

她还发表过《关于兰陵笑笑生》(《东方》1984本7月)、《〈金瓶梅〉作品考》(《东方》1987年9月)、《〈金瓶梅〉と〈宝剑记〉》(《中国戏曲小说の研究》,研文出版社1995年)等论文。

关于日下翠,铃木阳一说:“大冢教授与我都不是专门研究《金瓶梅》的专家,在我们日本,与我们年龄差不多的,有京都佛教大学的荒木猛先生与九州大学的日下翠女士,他们都对《金瓶梅》有专门的研究。可惜日下翠女士最近英年早逝!”黄霖说:“日下翠女士我非常熟悉。她早年发表的《〈金瓶梅 〉成立年代考》,就收录在我编译的《日本研究〈金瓶梅〉论文集》中,是否定成书于万历说的一篇力作。她的《〈金瓶梅〉作者考证》一文,在中国具有广泛的影响,对李开先说给予了有力的支持。1998年,她到复旦来访学,给了我一本名为《金瓶梅》的论着。这本书,为探求《金瓶梅》的艺术魅力,追寻之所以被称作‘天下第一奇书’的缘由,作了细致的剖析。特别难能可贵的是,她又从一部文学作品的分析谈到对一部作品研究的历史,从自己的研究谈到日本的研究、欧美的研究与中国的研究,从对古代文学的研究再谈到了当今的创作与现实的世界,眼界是相当的阔大。”(《中国与日本:〈金瓶梅》研究三人谈》,《文艺研究》2006年第6期)


07我与大塚秀高先生


1989年6月15—19日,首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在徐州召开。1988年8月10日会议筹委会向海外学人发出预备通知,收到大塚秀高先生1988年10月12日信函(参见下图),云:

1988年10月12日大冢秀高信函

筹备委员会各位先生:

您好!我十月八日把回执寄给您,已经收到了没有。我愿意参加首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很希望跟您一齐见面讨论。

我现在为了获得来往贵国的费用,向我国文部省要提出“昭和64年度国际研究集会派遣研究员候补者调书”。可是他们的规定很严格,加之讨厌。他们要求我提出说明我在讨论会上应做职责的一封信(私信也可以)。请见信后回信,信里说明一下我在会上的职责(暂定,当然也可以,可是不要写暂定)。这件事也许会(给)您添不少麻烦,实在抱歉!

另一封信已寄您我个人刊行的刊物“中国古典小说研究动态”第二号,请收存,里面有两篇关于金瓶梅的论文,一篇是复旦大学黃霖教授写的,一篇是台湾学者魏子云写的,还有我的三篇论文等等。

此致

敬礼

1988.10.12.

埼玉大学副教授大塚秀高


程序表已经划定了吗?要决定了的话,把程序表要寄我(暂定的手写的也可以)

从信中可以看出大塚秀高先生办事很认真也很主动,有什么说什么,极为坦诚。

1989年1月1日筹委会向海外学人发出补充通知,收到大塚秀高先生1989年4月6日信函(参见下图),云:

1989年4月6日大冢秀高信函

吴敢教授宏鉴:

您好!不能及时回信,请原谅。谅先生身体健康,著述日丰为幸。

我拟提的论文提要和小传奉送你。我原来的计划就是论到“醒世姻缘传”而止。依我个人的意见“醒世姻缘传”的作者就是“续金瓶梅”的作者丁耀亢。所以要论到这里。我的论文也何事“金瓶梅国际讨论会”提出的。可是一下笔就发现这个提(题)目很大,不能及时写完(工作太忙,没有十足的时间)。写完上半,那对我来说真是万幸。因此我断了这次讨论会上要发言的念头。提出论文提要,请您随便修改,不要客气。提出论文写完后就奉送您。

我已订好了六月十三日(星期二)CA924班次飞机(东京13:50—上海17:00)和二十二日CA923班次飞机(上海10:00—东京12:55)。可以替我买火车票?最合适的十四日(星期三)的13:10上海开车,22:58到达徐州的和二十二日晚上离开徐州二十三日上午到达上海的。

还有一件事,正式节目和正式邀请信请尽量提早寄来。向贵国大使馆申请签证时需要正式邀请信,向我国文部省(教育部)提出文件时需要正式节目和正式邀请信的复印件。这件事也许会您添不少麻烦,十足抱歉。

此致

敬礼

大塚秀高

19890406

随信附有提交会议论文之提要和小传(参见下图)。

1989年4月6日大冢秀高信函

大塚秀高先生参会极为规范,举凡会议预备通知、补充通知所要求的事项均提交完整。往返机票、车次亦报送详备,百分之百地做好了出席会议的准备。

收到大塚秀高先生1989年4月14日信函(参见下图),云:

1989年4月14日大冢秀高信函

吴敢教授:

您好!上信里告诉您的我的旅程,现要改一些,谨此联系。新的旅程如下:

6月13日(二) CA924  东京13:30—上海17:00

6月14日(三)        上海19:18

6月15日(四)                     徐州6:00

6月20日(二)         徐州晚上

6月21日(三)                     上海早上

6月22日(四) CA923   上海10:10—东京12:55

车票方面,请多关照。

还有一件事,铃木阳一先生也6月13日到达上海(班次不详)。他也希望跟我一齐往复徐州。谨此替他联系。他回来上海后要去杭州观光,可是此后之他的旅程我也不知,请您待他自己联系。

此致

敬礼

1989.4.14

大塚秀高


又及

上信我已联系我断了会上要发言的念头。加之我是年轻人。不是金瓶梅研究的专家,本来没有担任会议分组的召集人的资格,所以我在此,表明我毫无担任会议分组召集人的意思

筹委会在会前安排了会议日程(主持人、发言人)、分组名单(召集人、记录人、参加人),为大塚秀高安排的是6月18日上午大会发言(主持人为周钧韬、雷威安,发言人还有卢兴基、傅憎享、张国星、周续赓、吴红、周中明、孟昭连),以及第三组召集人(与彭飞一起)。所有安排并向主持人、发言人、召集人事先征求意见,这才有大塚秀高的辞让。

收到1989年5月30日大塚秀高信函(参见下图),内中有大塚秀高编1989年2月25日“研究动态”1,1989年5月30日“研究动态”2、3和其提交会议之论文《惧内小说之流派》。

1989年5月30日大塚秀高信函

收到1989年6月6日大塚秀高信函(参见下图),云:

1989年6月6日大冢秀高信函

吴敢先生:

您好!我鉴于这几天的贵国情况,断了参加第一届国际金瓶梅学会的念头。实在对不起你们,我也很难过。请原谅。这件事同时也向张兵先生联系了。此致

健康

六月六日

大塚秀高

虽然那次会议如期召开,而且因为池本义男先生的到会,使会议勉强成为一次准国际会。但是该道歉的不应是大塚秀高,而应是我国国情。

1997年7月30日至8月3日,第三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在大同市召开,1997年3月10日,会议发出预备通知。5月8日,会议发出正式通知。收到1997年7月5日大塚秀高先生信函(参见下图)云:

1997年7月5日大冢秀高信函

吴敢教授:

您好!

我原来希望久别重逢,可是因突然发生事故,不能离家,太可惜而决定这次不与会,很对不起您和有关各位先生,希望下次见面谈话一定有机会。

此致  健康

大塚秀高

                             1997.7.5

好事多磨,直至2007年8月始与大塚秀高先生晤面。21—23日,中国明代文学学会(筹)第五届年会暨2007年明代文学与文化国际学术研讨会在武夷山会展中心召开。

8月21日上午举行开幕式,陈庆元主持,廖可斌致开幕词,李伊白、周绚隆、汪征鲁、郑家建、胡金望、许建平、大塚秀高讲话,袁世硕、吴新雷亦在主席台就坐。会议安排了一天半的武夷山观光,8月22日全天游览武夷山,上午去九曲溪漂流,下午游天游峰;8月23日上午参观水帘洞、大红袍。

途中,与会人员三三两两分散组合,也是一种交流的极佳方式。我与大塚秀高走在一起时,话题自然离不开《金瓶梅》(参见下图)。

吴敢、大塚秀高2007年8月22日合影于武夷山

2016年9月21日发大塚秀高电邮:

大塚秀高先生:

第十二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10月10—12日在中国广州暨南大学召开,顷接办会人史小军教授电邮,会议发给先生的邀请函竟然被退回(也可能他们所发地址有误),要我向先生再次发出邀请;虽然距开会时间较近,但我们已经很多年未见(这次铃木阳一先生举办的会议我因为健康原因未能出席),很为想念,且我有一书《金瓶梅研究史》要送呈先生教正,因此我还是决定将邀请函发出(见附件),一切差旅费用由会议承担(飞机限乘经济舱,抱歉),请先生大驾光临!

秋绥

吴敢 2016.9.21 11:40

《增补中国通俗小说书目》

旋收大塚秀高电邮:

吴敢教授:

您好。 

好久不见,您身体好了么? 神奈川大学的研讨会是很盛会(三十多位中国人研究者与会)。很可惜您不会与会。铃木现在在北大。一定与你们的会。金瓶梅研讨会的邀请信,3月14号、6月3号的都受到。原来我希望与会,可是今几年没有做什么金瓶梅的研究,因此我想我这次没有以文会友的资格。请原谅。  此致  

敬礼  

大塚秀高


08我与铃木阳一先生


我与铃木阳一先生开始文字交亦是1989年首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筹备之时,收到1989年3月9日铃木阳一信函(参见下图),云:

1989年3月9日铃木阳一信函

首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筹备委员会公启

回信晚了真对不起。

我欣然参加首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我现在准备做发表,题目是“《金瓶梅》的故事结构”。但是工作比较忙,我没有信心来得及。不管来得及来不及,我一定参加这次讨论会,向诸位先生学习。

我预订六月十三号离开日本,在上海住一天,十四号到徐州,但是车次还没决定。请你们多多关照。

讨论会成功,筹备委员会工作顺利。


1989.3.9

铃木阳一

信中附有小传、专业、主要论文(参见下图)。

铃木阳一提交首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的小传等

收到1989年5月19日铃木阳一信函(参见下图),云:

1989年5月19日铃木阳一信函

筹备委员会诸位先生,您们好!

我这次有两件事舔您们麻烦。

(一)

我希望改变我的报告题目。新题目是‘作品还是作者?——关于“金瓶梅”的研究方法’

报告摘要已经来不及了,我自己复印带去。我现在打算复印五十份,要是还不够,请您们告诉我一下。

(二)

我现在分析“白娘子永镇雷峰塔”而研究小说和城市的关系。借这个机会,希望访问杭州亲眼看看西湖。请您们帮助我安排旅程。我希望:

1二十一号早上到了上海,二十一号那天中午离开上海。

2二十二号参观一天西湖,在杭州住一宿。

3二十三号晚上回到上海,住了一宿。(上海日航饭店已经预订了单人房)

我请求您们安排三件事。

1一张二十一号中午离开上海到杭州去的车票

2一张二十三号离开杭州到上海去的车票

3杭州的饭店。(我要离西湖很近的。一天可以付人民币一百五左右。)

现在您们一定很忙准备讨论会。在这种时候要求太麻烦的事,我也觉得不好意思。请您们原谅我吧。

您们工作顺利,身体健康!在徐州见!

 1989.5.19  铃木阳一

从信中可以看出铃木也是很细心的人,但他可能不知道中国当时预订外地车票与旅馆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我请徐州市文化局办公室尽力满足铃木的要求,他们找了上海与杭州的朋友帮忙。

收到1989年6月9日铃木阳一信函(参见下图),云:

1989年6月9日铃木阳一信函

首届《金瓶梅》国际讨论会筹备委员会诸位先生:我前天办了旅行手续。中国大使馆和中国旅行社对我说“我们不能保证你的生命安全。”而且日本政府劝人民不去中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不能参加国际讨论会了。真遗憾,但是没办法。国际讨论会,以后怎么办呢?停止?推期?按日期开会?决定了,请通信我吧。现在,您们处理太忙,心里也很难过吧。希望您们注意身体健康,继续工作,以后两国研究者共同努力发展小说研究。

您们安全。铃木阳一

根据会议筹委会在会前安排的会议日程,铃木被分在第三组参加讨论发言。

1992年6月15—20日,第二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在山东省枣庄市召开。1991年12月25日,筹委会发预备通知。收到铃木1992年3月9日信函(参见下图),云:

1992年3月14日铃木阳一信函

诸位先生们:

《金瓶梅》学讨会通知,早就收到了。可是,1992年时间按配,到现在才能决定。所以写回信写得这么晚,真对不起。我不知道是否来得及,可是我热烈希望参见讨论会,请向诸位先生们指教。我请求你们允许我参加讨论会。

我现在研究白话小说的‘言说史’,就是白话小说的言说怎么发展。在这个方面。“金瓶梅”是关键作品。我想发表我的意见,请大家指正。

我打算自己派界,中文提要,而自己复印几十部。

添你们麻烦,现在申请还来得及来不及通知我。

我希望跟你们在讨论会是见面。

此致

铃木阳一


附:我本来要参加第一届学讨会,但是有那件事去不了。

铃木阳一先生出席了那次会议(参见下图,前排右起第一人即铃木阳一)。

1992年6月15日第二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合影于枣庄

之后直至2001年10月,在“庆祝徐朔方教授从事教学科研55周年暨明代文学国际研讨会”上再次见到铃木阳一先生。

29日举行开幕式,廖可斌主持,徐朔方先生讲话以外,浙江大学党委书记张浚生、全国社科规划办处长杨庆存、复旦大学教授章培恒、铃木阳一、浙江大学教授吴秀明先后讲话。30日船游西湖,(参见下图,左起第一人即铃木阳一),午聚饮于楼外楼。

2001年10月30日铃木阳一、李梦生、吴新雷、叶长海、刘辉、吴敢合影于西湖游船

游船时与铃木阳一、孙秋克话旧,因为他们两位都是跟随徐朔方先生的访问学者(铃木阳一1993年8月至1994年12月在杭州大学访学),我是徐朔方先生的私淑弟子,遂以师兄弟相称。

但铃木阳一或者是没有弄清,或者是觉得我们年岁与学历相差,其后的书信往来,大部分称我为师叔,也有一小部分称为师兄,此是后话。

2005年9月16—18日,第五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在开封市河南大学召开。合影(参见下图,左起第六人即铃木阳一)后为大会发言,王汝梅、铃木阳一主持,曹炳建、日‧藤原美树、赵兴勤、张进德、杨绪容、何香久发言。

2005年9月16日第五届(开封)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合影

会间,与孙秋克、铃木阳一合影(参见下图),笑称为“西湖三侠”。我们谈及先师徐朔方先生仙逝,自然感慨万千。

2005年9月16日与孙秋克、铃木阳一合影于开封第五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

孙秋克兄后来有一小品《想起开封中秋夜:第五届国际《金瓶梅》学术研讨会》,曰:

今天是农历十五,校园沐浴在清朗的月光中。树影婆娑,踏月而归,忽然想起了前年在第五届国际《金瓶梅》学术研讨会上度过的中秋节。

会议由河南大学主办,地点在开封,这是我时隔近二十年后旧地重游。第二天时逢中秋,下午会议安排代表们自便。且行且聊,完全随机,陈诏、王汝梅、吴敢、赵兴勤四位先生,齐慧源、黄强、我,一共七个人走到了一起,于是吴敢兄做东,一行人在开封新建仿古老街的一座酒楼上喝酒过节。

明月异乡,师友相逢,古城遗韵,酒逢知己,感觉很特别也很亲切,席间戏称“江南七怪”(大家籍属南北,取其数而已。又,此行我与吴敢兄和铃木阳一兄则戏称“西湖三侠”,取与浙大皆有因缘之意)。席间还吃了吴敢师兄带来的徐州月饼,陈诏先生说他也带了上海月饼,请在座诸位今晚一定去他的房间品尝。

回到宾馆已经9点多了,大家在会议横幅下合影后各自回房间。过了一会儿,陈先生果然挨个打电话来叫我们去吃月饼。真的吃不下了,但我们还是遵命做客,到陈先生房间里各自吃了半个上海月饼。心里那份感动啊,我想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永远珍存。

陈诏先生的两个《小考》我常置案头,今天得睹其人,没想到是这样和蔼可亲的感觉。陈先生谦言自己对《红楼梦》和《金瓶梅》的诸般考证为“小考”,但个中人都知道这学问委实不小。有真学问的真学者,大抵总是这样谦虚。

今年全国《金瓶梅》研讨会在枣庄举办,可惜陈诏先生未能出席,我心中不免有几分遗憾。我曾和黄强约定,其余的人合个影留念,可惜我因故未能同去参观,旋即匆匆离去,这个心愿竟未能达成。此前亦因寄望于有同游的机会,两天来甚至都没工夫和大家聊一聊。

人生契阔,不可预期,水远山长,偶一念及,这也就是难得的缘分了吧?各种各样的缘分和际遇多了,心灵就会因此而柔软,而平和,而丰富,而快乐。

2007 年5 月11—13 日,由中国《金瓶梅》研究会(筹)与山东省民俗学会《金瓶梅》

文化委员会、枣庄市峄城区人民政府联合主办的第七届(峄城)全国《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在枣庄市贵泉大酒店召开。

铃木阳一先生

5月11日8:00,乘徐州博物馆馆长李银徳所派车接赵兴勤兄至观音机场接铃木阳一先生去枣庄出席第七届全国《金瓶梅》学术讨论会。晚会议宴请,与刘德龙、周杰华、孙欣亮、刘振学、袁世硕、黃霖、梅节、铃木阳一、王汝梅、卢兴基、程冠军同桌。毕偕铃木阳一、孙秋克庭院小走,再叙友情。

5 月12 日上午会议在福兴宾馆大会议室举行开幕式,峄城区区长刘振学主持,峄城区委书记孙欣亮致欢迎词,黄霖致开幕词,袁世硕、梅节、陈益源致辞,枣庄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周杰华、山东省委宣传部副部长徐向红讲话,刘德龙(山东省社科联党组书记)、铃木阳一、卢兴基、冯成略、吴敢、王平、何香久、程冠军、王广部(峄城区委副书记)、徐琰(峄城区委常委、宣传部长)等在主席台就座。

合影(参见下图,右起第六人即铃木阳一)后大会发言,卢兴基、铃木阳一主持,王汝梅、许志强、杜贵晨、何香久、王祥林、冯成略、程冠军发言。

2006年第七届全国《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合影于峄城

午即聚饮于该宾馆801室,与黃霖、袁世硕、梅节夫妇、卢兴基、陈益源、铃木阳一、孙秋克、王平、杜贵晨、史小军、张鸿魁、谭楚子同桌。

铃木阳一先生愿意出席第七届(清河)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2010年8月3 日收铃木阳一电邮:

吴敢师兄,赵杰先生案下:

我十八号离开日本,二十号坐CA1156去济南。13:10出发北京,14:00到达济南遥墙国际机场。请您们接我。

研讨会结束以后,我希望在徐州或其他苏北城市参观名胜古迹。我已经订了二十五号在北京住两天。请求您安排二十三和二十四两天旅游和二十五号去北京的车票。我希望坐动车去北京。

日本大学还没放假。今天我去参加关于教育改革的学习会。所以,我还没准备文章,以后继续努力,起码也要介绍一下在日本怎样接收金瓶梅。请您原谅!

祝您们筹备工作一切顺利,大会圆满成功!


弟铃木阳一顿首再拜

2010.8.3  23:42

《小说的读法:铃木阳一文论集》

我回信邀请他会后到徐州做客(同时邀请胡令毅先生游徐),8月11日收铃木阳一电邮:

吴敢老师案下

您的提议是完全跟我的心意一致的。徐州,我只是在枣庄90年开研讨会那时候儿路过,实际上等于没有去过。以前徐州博物馆所藏的宝物在日本展览,我没有时间去参观。所以,我非常愿意看看徐州一下。请您多多帮助!

   在清河见!

铃木阳一再拜。

2010.8.11  21:25  

2010 年8 月20—22 日,由中国《金瓶梅》研究会(筹)与河北省清河县政协联合主

办的第七届(清河)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在清河县清河宾馆召开。

8月20日18;30,清河县委、县政府举行欢迎宴会,县委常委、副县长牛洪奎主持,县委常委、宣传部长宋洪起致欢迎词,清河县委书记冀东书、清河县县长张万双、清河县政协主席任山景等出席。主桌为冀、张、郑一民、邓绍基、黄霖、吴敢、铃木阳一、崔溶澈、胡令毅(全会宴请桌次除主请人外基本同此)。

8 月21 日上午会议开幕,清河县县长张万双主持,吴敢介绍主席台人员,黄霖致开幕词,清河县委书记冀东书致欢迎词,邓绍基、铃木阳一讲话,郑一民、韩·崔溶澈、宁宗一、胡衍南、卢兴基、王汝梅、胡令毅、王平、任山景在主席台就座。

合影(参见下图,第二排右起第七人即铃木阳一)后第一次大会发言,王平、崔溶澈主持,赵杰、乔福锦、胡令毅、徐永明、铃木阳一、王汝梅、韩·宋真荣、宁宗一发言。

2010年8月21日第七届(清河)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合影

22 日下午分三个组讨论,由许建平、铃木阳一,张进德、宋真荣,霍现俊、胡令毅分别主持。

8月23日 8:20,赵杰兄派车送去济南,同车铃木阳一、胡令毅、顾春芳、黄霖、杨绪容、宁宗一、付善明、李世勋、陈靖腾、王平以及我的硕士生茌攀等。午王平、张传生、周华宴请于烧鹅仔,上述人员外,拙荆与山东省交通厅办公室主任胡斌夫妇在坐。

毕胡斌陪游大明湖(参见下图,另一人为胡令毅)、趵突泉,拙荆与铃木阳一、胡令毅、陈靖腾、李世勋、茌攀同游。17:00胡斌夫妇宴请于丽天大酒店,拙荆与铃木阳一、胡令毅、茌攀在坐。毕偕拙荆、铃木阳一、胡令毅、茌攀乘D175次,21:12抵徐,即送铃木阳一、胡令毅宿张伯英艺术馆招待所。

2010年8月23日第七届(清河)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后与铃木阳一、胡令毅先生合影于济南大明湖

8月24日 8:30,偕拙荆至张伯英艺术馆会同其馆长王昌庆陪铃木阳一、胡令毅吃早餐。毕参观张伯英艺术馆。旋由徐州市汉文化景区管委会主任邱永生接待,由副主任李红陪同参观汉文化景区。午邱永生即宴请于同仁居。

午休后由徐州市博物馆馆长李银德接待,参观徐州博物馆,旋车游云龙湖一周。晚李银德即宴请于汉王府,徐州工程学院副院长张仲谋、徐州工程学院学报副主编张楠、徐州汉画像石艺术馆馆长武利华、副馆长梁勇与王昌庆在坐。毕铃木阳一、胡令毅来寒舍小坐,并请胡令毅为小女吴泉(在加拿大某国家部委工作)捎带衣物若干。

2010年8月24日吴敢、铃木阳一、胡令毅合影于徐州汉画像石艺术馆

8月25日 8:30,至马市街徐州名点店吃早餐(喝倽汤),拙荆、铃木阳一、胡令毅、王昌庆与司机小王在坐,胡令毅说他从来没有吃过如此丰盛的美餐。毕由武利华接待,参观徐州汉画像石艺术馆,旋去滨湖公园参观彭祖石。

午武利华即宴请于渔人码头,李银德、张文德(徐州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中国《金瓶梅》研究会理事)、茌攀与科学出版社两位客人亦在坐。毕铃木阳一、胡令毅告别,由张文德与茌攀送铃木杨一、胡令毅乘动车组分别去上海、北京。

9月13日 收铃木阳一电邮:

尊敬的吴敢师叔

我回国之后,第三天去参加国内研讨会。以后过几天就跑到欧洲来,现在还在威尼斯,十七号回日本去。在中国承蒙吴敢师叔的热情安排和过了非常又愉快又有意义的日子,感谢不尽。而且,我自己看到吴敢师叔在很多方面培养优秀的人才,这样的事情并不容易办到。我衷心向您表示敬佩!

  回国之后,因为第一没有时间,第二今年东京热得要死,第三我懒于动笔,没有回信表示感谢。请您原谅!

铃木阳一 拜上

2010.9.13   23:58

2012年9月23日收铃木阳一电邮:

铃木阳一讲座海报

各位老师

各位老朋友

现在两国之间发生的各种问题,情况相当严重,不能乐观。可是,我们应该看两国一衣带水,不仅文化交流的历史悠久,而且现在经济、文化方面互相关系越来越密切。所以我们不能乐观,也不应该悲观。我个人认为对于日中两国交流不应该坐视待死,一定要更积极地加强和加深我们之间的学术、教育交流。

从这样的立脚点,我已经向校长提交意见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需要做更多互相交流的新项目。校长同意我的看法,批准各个项目,情况稳定下来,就开始中方商量。请

各位老师、各位老朋友支持和帮助。


铃木阳一拜上

2012.9.23

我给铃木阳一先生回信说:

谢谢铃木!中日邦交,万代千秋,岂可因一时一事而断绝!明年在日本召开一次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如何?秋绥!       

吴敢

2012.9.23

铃木阳一很快回复:

金瓶梅研究史》

吴敢师叔

好久不见,一向无恙吗?首先对您的支持和鼓励衷心表示感谢。

我明年放一年假,肯定有机会拜访中国向您请指教。我心理有想法,明年准备,后年在敝校开个研讨会。这个方面请多多支持和帮助。

弟铃木阳一顿首再拜 

2012.9.23


铃木阳一先生说到做到,2013—2016年,他连续四年出席了第九至第十二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

2013年3月6日 收铃木阳一先生电邮:

吴敢师叔

好久不见。五月份我一定要去山东五莲参加金瓶梅研讨会。请您告诉筹备组。

本来,我打算写文章来参加研讨会。可是,二月底现校长和新校长结伴要求我做副校长,周围的同事都没有帮助我拒绝当官的要求。只有我老大,他刚刚写好硕士论文,同情我说“不如不当官”。众寡不敌,一败涂地,我从四月份做为副校长。所以,现在没有时间好好儿准备参加研讨会。请您理解我的困境,允许我参加研讨会。

弟子铃木阳一顿首再拜

2013.3.6

铃木阳一在南京大学做学术讲座

4月25日再收铃木阳一先生电邮:

吴敢师叔

感谢您的安排。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我的周围都不支持我去中国。不支持的理由第一就是禽流感。第二理由,刚开学这个时期,副校长离开学校不太合适。他们说的有些道理。很不容易客服。

  所以我请求吴师叔送给我一件别的邀请书(电子邮件)说研讨会需要我的致辞。那么我一定要代表敝校,代表日本中国古典小说研究会致辞。请多多帮助。

铃木阳一拜上

2013.4.25

于是我们合演了一出双簧:

铃木阳一先生:

我受中国《金瓶梅》研究会与第九届(五莲)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组织委员会委托,邀请先生前来出席会议,并在开幕式上代表日本中国古典小说研究会和贵校致辞!

期待五莲相见!


中国《金瓶梅》研究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

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吴敢

2013.4.27 20:52

2013年5月11日第九届(五莲)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合影

2013年5月11—13日,第九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在山东省五莲县召开。11日开幕式后合影(参见上图,前排左起第六人即铃木阳一),会间自由合影(参见下图,右起吴敢、徐志平、黃霖、铃木阳一、周钧韬)。

2013年5月合影于五莲

12日上午参观五莲山、九仙山,与拙荆、黄霖、袁世硕、侯忠义夫妇、王汝梅夫妇、欧阳健夫妇、高振中夫妇、铃木阳一、徐志平、宁宗一、陈靖腾、郑铁生等同车。晚五莲县委常委、副县长、五莲山旅游风景区党工委书记迟玉国宴请于飞天宾馆,铃木阳一、周峰、王汝梅、王平、何香久、张进德、高振中、张蕊青、李增坡、李本亭等在座。

13日16:20—18:00闭幕式,王平主持,余做会议小结,五莲县委副书记、县长杜江涛致闭幕词。在主席台就坐者还有:黄霖、何香久、迟玉国、铃木阳一、徐志平(参见下图,右起第一人即铃木阳一)。

2013年5月13日第九届(五莲)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闭幕式

2014年11月15、16日,第十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在山东省兰陵县召开(参见下图,右起第一人即铃木阳一)。

2014年11月15日第十届(兰陵)国际《金瓶梅》学术研讨会合影

15日8:30,会议在兰陵大酒店一楼锦堂春厅举行开幕式,吴敢主持,兰陵县县长薛峰致欢迎词,黃霖致开幕词,袁世硕、铃木阳一致辞,宁宗一书面致辞。在主席台就坐的还有兰陵县县委书记郑连胜、兰陵县政协主席翟玉才。

当晚我宴请铃木阳一、胡衍南、霍现俊、徐志平、陈益源、李志宏、黄锦珠等于该酒店桂枝香厅,我因午餐时已被翟玉才主席灌得半醉,又因为与霍现俊、胡衍南会前有约兰陵一醉方休,因此晚宴用酒无度,竟真的大醉不省人事,以致影响到第二天上午在闭幕式所做的大会总结发言。

我在金学会议上总共有三次喝多酒,1986年第二届(徐州)全国《金瓶梅》学术讨论会期间与刘辉、卜键、及巨涛、蔡敦勇、邓星雨、阎志强等小酌致醉和2012年第八届(台湾)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被陈益源发动他的女学生灌醉,都没有这次醉得厉害。

1989年3月9日铃木阳一信函

因为金学界拥有极为融洽的学会氛围,金学朋友没有怪罪于我,但我自己甚感惭愧,事后在发给铃木阳一、徐志平、陈益源、胡衍南、李志宏、霍现俊的电邮中自我解嘲说:“在兰陵,我真的一醉方休了。虽然我兑现了诺言,但实在不自量力,醉成那样,不但不礼貌,而且误事。有好多话没有来得及说,会议的总结也没有充分准备,抱歉!不过,人生有一些终生难忘的事,兰陵醉酒将是其中之一。从这一点说,也算失中一得吧!”

2015年8月15—18日,第十一届(徐州)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在徐州工程学院召开。

2015年1月1日发铃木阳一先生电邮:

铃木兄:

新年愉快!

兰陵一别,倏又经月,一切可好?

2015年8月将在徐州召开第11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邀请函不日发出,此会是由我全力负责在徐州召开的最后一次会议,请我兄务必到会,以光会眉!

大塚秀高、荒木猛、中里见敬亦拟邀请,他们的地址与电子信箱烦请告知!如能知道美国普安迪的电子信箱更好!

我正在撰写《金学学案》,兄台与鸟居久晴、泽田瑞穗、日下翠、大冢秀高、荒木猛几位的有关材料(个人资料、学术资料),请我兄帮助查找发来为感!

日本有关《金瓶梅》的资料,台端手头如有,也请发来是祈!

新祺

1989年5月19日铃木阳一信函

铃木阳一很快回复,近来身体有恙未知届时能否与会云。5月初收到铃木阳一电邮,身体基本康复云。5月10日遂发铃木阳一电邮:

铃木兄如晤:

祝贺贵体康复!徐州金会欢迎兄台!

徐州会议开幕式仍请我兄代表海外来宾致辞!将于2015年8月15日召开的第十一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是为纪念1985年(徐州)首届全国《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召开30周年而举行的意义非常的会议。适逢弟著之《金瓶梅研究史》由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弟主編之“金学丛书”(一套48册)由台湾学生书局出版,当能为会议丰富内容、增添光彩!

夏祉

8月15日晚,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冯其谱宴请于云泉山庄一品红厅,宋农村、王雪春、黃霖、卜键、陈东有、吴敢、陆大伟、铃木阳一、崔溶澈、宁宗一、王汝梅(以上第一桌),王平、张进徳、霍现俊、郑云波、侯忠义、马达、张传生、王逢博、韩峰、王斌、吕靖波(以上第二桌)在座。

1989年6月9日铃木阳一信信函

同时另设一桌于云泉山庄仙客来厅,由余宴请胡衍南、李志宏、杨云龙、陳仕華、陈蕙文、李寿菊、魏贞利、欧阳健、沈悦苓、张弦生、杜明德、李志刚。

8月16日9:00—9:40,第十一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在徐州工程学院中心校区报告厅举行(参见下图,前排左起第二十人即铃木阳一),余主持,工院院长张新科致欢迎辞,黃霖致开幕词,卜键代表国内学人致词,陆大伟代表外国学人致词。

2015年8月16日第十一届国际(徐州)金会合影

在主席台就坐者为:张新科、黃霖、陆大伟、铃木阳一、崔溶澈、宋农村、吴敢、卜键、陈东有、王平(以上第一排,参见下图,前排左起第一人即铃木)、张进徳、霍现俊、郑云波、宁宗一、王汝梅、侯忠义、胡衍南、王逢博、王成奇、吕靖波(以上第二排)。

2015年8月16日徐州金会开幕式

晚请徐州市博物馆馆长李银徳设宴于云泉山庄仙客来厅,宴请铃木阳一、陆大伟、崔溶澈、杨云龙、陳仕華、陈蕙文、霍现俊、胡衍南、郑云波、马达、张弦生、孙秋克、李寿菊、魏贞利等。

8月17日16:15—18:00,举行闭幕式,黃霖主持,小组召集人(曾庆雨、范丽敏、齐慧源、孟昭连)报告小组讨论情况,余做大会总结,史小军说明明年第十二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在暨南大学召开相关事宜,徐州市文联主席王雪春致闭幕词。

在主席台就坐者为:黃霖、宋农村、吴敢、陈东有、王雪春、陆大伟、铃木阳一、崔溶澈、王平、张进徳、霍现俊、胡衍南(参见下图,左起第四人即铃木阳一)。

2015年8月17日徐州金会闭幕式

我在该会总结发言《为金学增光添彩》中有一段关于铃木阳一的文字:

铃木阳一教授任教于神奈川大学外国语学部中国语学科,现为神奈川大学副校长,主攻中国白话小说,涉及《金瓶梅》《西游记》《水浒传》《儒林外史》《歧路灯》等诸多方向。铃木阳一先生是来华参加金学会议次数最多的外国学人,出席了第二、五、七、九、十、十一届计6次国际会议,和第七届全国《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并且在国际七、九、十次会议开幕式上代表国际学人致辞。1989年徐州首届国际金学会议,他也准备与会并提交了个人小传和论文。2015年4月3日收到铃木先生电邮,因心脏不适住院,治疗期约需三四个月云。5月10日又收一电邮,身体基本康复、8月当可与会云。铃木兄豪放爽直,古道热肠,说到做到,这次坚持来徐,在金学史和国际交流史上书写了新的一页。

8月18日8:30—11:30,参访徐州汉文化景区(参见下图,另一人为小师妹、济南大学教授范丽敏)。

2015年8月18日会议于徐州汉文化景区

晚请徐州市建设局副局长王少鹏设宴于云泉山庄仙客来厅,宴请铃木阳一、崔溶澈夫妇、宋农村、王雪春、郑云波、赵兴勤、杜明德、赵杰、潘承玉、燕善敏、孟艳、郝思瑾。

2015年9月4日收铃木阳一先生电邮:

吴敢师叔

这次研讨会,承蒙您周到的关怀和热情招待,我过得非常愉快,非常开心,非常有意义。我相信参加这次研讨会的学者都有一样的感觉。再次表示衷心的感谢!虽然如此,我一向懒于动笔,没有写信表示感谢,请您原谅!

还有,您的大著之中太过奖我,实在不敢当,感谢不尽。我明春下行政的舞台之后,一定要努力继续研究,不辜负您的期待。

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铃木阳一拜上

155-0031
東京都世田谷区北沢1-7-13
03-5790-9803
鈴木陽一

1992年3月14日铃木阳一信函

2016年4月24日 收铃木阳一先生电邮:

吴敢师叔

今天收到了《金瓶梅研究第十二辑》。多谢您安排得周到。

我今天有一件事情告诉您。敝校今年九月初开一个规模大的研讨会。题目是「回顾日中三十年的中国古典小说研究……继承与创新」,我们请中方二十位左右和日方四十位左右学者参加。但是,敝校预算不大,我们只能负担姊妹学校的老师(十位)的费用。其他老师,我们请他们自费参加或者负担往复机票来参加。

我看,您这二十几年的研究成果,应该让下一代的学者继承,您参加研讨会就提高研讨会的学术价值。因此,我恳请您参加研讨会为我们画龙点睛。但是,不好意思,我们只能努力负担您的房费和饭费,请您自付机票。

最后再次向您表示深厚的感谢。祝您万事如意,身体健康!

小弟 铃木阳一恐惶谨言顿首再拜

那次盛会,我因为健康原因不克与会,9月11日收铃木阳一先生电邮:

吴敢师兄:

这次没有见到您,非常遗憾。黄仕忠师兄说,到横滨包括我组成了五名「徐家军」,很可惜没有大将军(或大参谋)您呀!你的身体最近怎么样?没有能干的秘书长,开金会也不容易成功。请您多多保重,。我明年三月份去上海,住一个多月,打算去连云港、淮安等苏北地区考察。那时候儿请您允许我去拜访。

时值余暑,谨致问候。祝

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2016年10月10—12日,第十二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在广州暨南大学召开。

10月9日,重阳节,晚小师弟项裕荣宴请于牛运亨通,贺根民、黃霖、沈伯俊、铃木阳一、徐永斌、王军明在座(参见下图)。沈伯俊有诗曰:锦里犹余桂子香,又来粤海数花行。未偕兄弟尝菊酒,却与友朋论五羊。

2016年10月9日合影于广州(前排左起:吴敢、黃霖、沈伯俊、铃木阳一,后排左起:项裕荣、贺根民、徐永斌、王军明)

10月10日8:30,会议开幕式在暨南大学图书馆一楼报告厅举行,黃霖、胡军、吴敢、梅节、王汝梅、铃木阳一、陈益源、陈东有、张进徳、霍现俊、程国赋、史小军在主席台就坐,史小军主持,胡军(暨南大学副校长)致欢迎词,吴敢宣读崔溶澈的贺信,黃霖致开幕词,程国赋(暨南大学文学院院长)致词。旋合影(参见下图,前排右起第八人即铃木阳一)。

2016年10月10日第十二届国际(广州)金会合影

会间闲谈(参见下图),宦海进退,各国同然,自然感慨良多。午餐于暨南大学招待所,与铃木阳一、陈益源、徐志平、胡衍南、李志宏、霍现俊、张进徳、杨国玉同桌。晚聚饮于华威达酒店海龙厅,与程国赋、史小军、黃霖、梅节、铃木阳一、王汝梅、侯忠义、沈伯俊、张惠英同桌。

2016年10月会议于广州会议

10月16日 收铃木阳一先生电邮:

敬启吴敢师叔足下

多谢您送给我照片。这次研讨会,我冒昧说心里话,在北京的时间已不长了,实在觉得非常麻烦。但是以后准备参加研讨会,我发现两个重要的(当然对我来说)事情。我没有办法,看看以前写的自己的文章的中文版,首先发现以前的翻译实在不像话。可能翻译的人不能理解我采取的叙事学方法,究竟不太明白我要说什么,勉强翻译出来的。第二发现,这是研讨会上已经说过,我的文章里,我对自己提出几个问题要解决,而且这几项作业我还没有拿到什么回答。

这次研讨会使我想起来了,我开始研究时候儿的那么新鲜的感觉和学者的灵魂。因此,这次参加研讨会对我有很重要的意义,应该深刻地向吴敢师叔表示衷心的感谢。

我已经做为普通的教授,为了日中文化交流我能做的贡献不会大,只是做为一个汉学家继续努力研究,慢慢儿而一步一步地进行学术交流而已。反而以后向各位老师和老朋友们请求支持、指教和帮助的机会肯定会不少。请以后也不嫌麻烦,多多指教。

这次研讨会,我以为学术水平比较高。但是我有点儿遗憾,我参加的小组,没有时间交换意见。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弟 铃木阳一顿首再拜

吴敢著《20世纪金瓶梅研究史长编》封面

在拙著《金瓶梅研究史》下编“金学学案”中对铃木阳一先生如此介绍:

四十六、铃木阳一,男,1950年5日出生于日本东京,1974年3月毕业于东京都立大学中文系本科,1976年3月东京都立大学大学院文学修士,1979年3月东京都立大学大学院博士课程退学,1979年4月松山商科大学经济学部专任讲师,1982年4月起任职于神奈川大学外国语学部中国语学科,历任专任讲师、副教授、教授,1999—2003年任神奈川大学人文学研究所所长。1997—1999年任日本中国古典小说研究会会长,同时为东方学会会员、日本中国学会会员、中国语学会会员。

现为神奈川大学副校长(国际交流担当)。主攻中国白话小说,涉及《金瓶梅》《西游记》《水浒传》《儒林外史》《歧路灯》等诸多方向。主要编着有:《日中文化论集》《读中国的英雄好汉故事》《小说的读法》(中文版)、《对中国通俗文学的视角》(合着)。另发表论文数十篇。

铃木阳一是来华参加金学会议次数最多的外国学人,出席了第二、五、七、九、十计5次国际会议,和第七届全国《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并且在国际七、九、十次会议开幕式上代表国际学人致辞。

1989年徐州首届国际金学会议,他也准备与会并提交了个人小传和论文(题目是《作品还是作者——关于〈金瓶梅〉的研究方法》)。铃木阳一与黄霖、孙秋克和笔者均保持着友好而密切的联系,他对徐朔方执弟子之礼,格外崇敬。

关于《金瓶梅》在日本的传播,铃木阳一说:

《金瓶梅词话》在中国刊行之后,恐怕早在江户时代就很快地传到了日本。其舶载的数量,虽然比不上“四大奇书”中的其他三种——《三国》《水浒》《西游》,以及三言二拍,可是数量或许也并不少。

可是同样引进到日本的小说,《金瓶梅》和其他小说的命运有很大的差异。《三国》《水浒》《西游》这“三大奇书”与三言二拍都有不少翻刻本,有的为了便于读者的阅读与理解,加上了日本的符号和文字,也有翻译本,还有各种用日语改写的改编本。它们的影响又非常深刻和广泛。除了对小说和戏剧的文本明显有影响以外,还有对城市里发展的民间曲艺、歌曲、绘画和版本都有很大的影响。

“三大奇书”中的主要人物形象可以说在日本的城市居民中家喻户晓。三言二拍中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卖油郎独占花魁”等中的人物和故事内容也为城市居民所熟悉。

反观《金瓶梅》这本书,几乎没有什么影响。江户时代最有名的小说作家之一泷泽马琴曾经有过一种改编本,叫做《新编金瓶梅》。现在据我们所知,这是江户时代在日本唯一公开出版的有关《金瓶梅》的读物。除此之外,看不到其他的影响。

《金瓶梅》在日本的命运,从明治时代以后,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实际上都没有很大的变化。不但没有完整的翻译本,甚至连让人能读到全部故事内容的简译本也没有完成。大战前大部分的日本人只知道《金瓶梅》是淫书而不知道其故事内容,当然更不知道具体的“猥亵”描写究竟是怎么样的。 
   虽然如此,明治之后不少人试行翻译《金瓶梅》,特别是一些小说作家对《金瓶梅》有很大的兴趣。那么,为什么他们对这本被人视为“淫书”的小说有强烈的兴趣呢?回答可能有两个。
  第一,小说作家可能是从艺术表现的角度上注意到《金瓶梅》不是“实录”,而是一部虚构的文学作品。

这个观点已见于张竹坡的批语。日本泷泽马琴也在他改编的《新编金瓶梅》中就赞同张竹坡的看法,说优秀的小说作家能依靠自己的想象力创造荒唐无稽的虚构世界。一般地说,明治、大正时期的日本作家汉学基础相当高,而且对中国通俗文学有很大的关心和广泛的知识。

举个具体的例子来说,大正时代有芥川龙之介和谷崎润一郎之间的文艺争论,通过这争论能看到他们都看过不少明清时期包括清末的通俗小说,同时这争论说明他们非常重视包括《金瓶梅》在内的中国通俗小说是长篇的虚构文学。

总而言之,张竹坡对《金瓶梅》的观点,得到了日本明治、大正时期近代作家的支持,对《金瓶梅》产生了“淫书”以外的积极评价。但是,这样的看法在一般的读者之间没有普及,因为芥川谷崎他们都能看懂汉语原本,只要有中国出版的便宜的木板刊本就好,不需要日语的翻译,所以尽管不少能读汉语原本的作家对《金瓶梅》等中国通俗小说有很大的兴趣,但因没有翻译,广大读者还是不了解的。 
   第二,也有一些人认为《金瓶梅》是反映明代社会风俗的一种“写实小说”。

甲午日中战争前后,日本有了很大的野心,要把满洲和台湾等地作为殖民地。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政治家、军人、官僚、财阀的领导等当时的统治集团来说,“理解”中国是燃眉之急。

对他们来说,以斯文为主的传统汉学已没有用了,需要的就是对社会结构和民俗、习惯等基层文化进行研究,为经营殖民地提供方便的那些“学问”。因此,当时的统治阶级和学者都重视野外调查和民俗学、人类学和社会学等新学问。

与此同时,他们认为研究中国社会基础文化时,中国通俗小说是非常重要的材料。井上红梅的《金瓶梅和支那的社会状态》(1923)是代表这样的想法的一种简略翻译。他认为通过阅读《金瓶梅》这部小说,可以更深刻地理解中国社会。 

我们再来看战后的情况吧。日本在二次大战中败北,对学者、文人等知识分子来说,是从天皇制和军部的残酷统治下得到了一点解放。尽管不久冷战时代一开始后,我们的思想、文化和言论又被某种势力控制得非常严重,但起码在战后的一段时间里,各种民主、左派的思想得到解放,真是百家争鸣,眼花缭乱。

这时,在战争中遭禁忌的性文化的解放,也作为思想解放的一个象征。因此,当时在知识分子之间受欢迎的不少杂志,一面宣扬自由、民主等政治思想,一面介绍古今内外的性文化,一些“好色文学”纷纷被节略翻译。

战后过了十年,日本社会渐渐稳定,政府强调要有规律,有秩序,文化方面也受到了限制。限制的主要对象就是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无政府主义等所谓“左派”思想和有关性文化的各种表现。对于性文化的限制,在社会上有不同的看法。

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关于性文化的电影、绘画、小说和外国文学的翻译等,有不少打官司的案件。其中最有名的是关于英国作家D.H.Lawrence《Lady Chatterley’s Lover》的案件。最后判决这篇翻译有些部分太猥亵而有罪,遭到罚款和禁止出版。虽然这个审判八十年代以后失了实效,但对当时的翻译和出版有不少影响。

小野忍和千田九一两位先生合作翻译的全本《金瓶梅》是50年代开始出版。在当时的形势下,所谓“猥亵的部分”没有翻译,而是将删节的原文附在全书最后,让读者看清楚哪个部分被删掉了。可是到60年代的改订版,删节部分的数量没有很大的变化,而将附在后面的原文都删掉了。所以一直到现在,一般的日本人还是没有机会看到完整的《金瓶梅》。 
   到60年代,日本一位有名的通俗小说家评价《金瓶梅》说:“《金瓶梅》是一套有价值的长篇小说,

但是,有些部分有过度的性行为的描写,因此还是不能不说是猥亵的书籍。”这很有代表性地说明了从明治时代到现在,人们对《金瓶梅》的看法还是没有很大的或者根本性的改变。

这种分裂的观点实际上还是不让日本的读者决定:《金瓶梅》究竟是“淫书”还是名作?《金瓶梅》不能撤掉“淫书”这个臭名,就不能得到与三大奇书、三言二拍、《红楼梦》一样多的读者。《金瓶梅》的读者还是不敢说爱好,只能在案下偷偷地看。

贵国“文革”期间的《金瓶梅》研究当然是“空白”,而我们日本也有各种政治运动,也受“文革”的影响,对于中国小说的研究也有“十年空白”。七十年代后期恢复了小说研究之后,三大奇书等其他小说研究的质和量迅速地提高了。但是,《金瓶梅》的研究还是比较落后。我们虽然承认《金瓶梅》是划时代的作品,从《金瓶梅》起中国小说明显地迈向近代化,但研究《金瓶梅》的除了两位(故日下翠女士和荒木猛先生)以外,专家等于没有,而且有关论文也还是寥寥无几。评价是高了,但研究还是那么少,这个落差是十分奇怪的。

(《中国与日本:〈金瓶梅》研究三人谈》,《文艺研究》2006年第6期) 

关于《金瓶梅》的性描写,铃木阳一说:

关于《金瓶梅》的社会评价,我上面说过的,很重要的一点是关于它的性描写的问题。实际上,我们研究《金瓶梅》的时候,一般是将有关性行为的描写不提或者装作似乎没有看到似的,只是说《金瓶梅》怎样反映当时社会现实,或者叙事方面有什么样的特点等等。这意味着我们研究者对于《金瓶梅》与一般读者一样,实际上内心处于一种分裂或矛盾的状态。换言之,我们每个学者头脑里对《金瓶梅》往往没有一个统一、完整的评价。更直接地说,我们还不能下决心去认真研究金瓶性行为描写的问题。

如果真是要对《金瓶梅》的性行为描写做出正确的评价,我们一定要详尽的搜集性文化方面的文献和图像资料,只有这样,才能较好地理解当时的性爱意识、美感等,可以把握《金瓶梅》艺术表现的特点。按照一般的看法,这方面的研究作为在野的学者或好事者可以做。但是,对于在大学讲课的教师来说,研究这个方面怕会有社会的批评,甚至会挨骂。而且现在日本选择文学的大学生三分之二以上都是女学生,这就很难开口在课堂上讲《金瓶梅》的性描写,即使在期刊学报上直接地来谈这一问题也还是有些顾虑的。

我个人看,《金瓶梅》的性爱描写与当时其他“淫书”有很多相同的地方,不少部分甚至语言文字都是一样的。所以,有必要加以比较研究。还有,我认为《金瓶梅》中男女之间的爱情和憎恶,在比较短的时间里有很多激烈或微妙的变化。那些人和人之间的爱情关系的变化和他们的性行为描写有一定程度的关联。所以,要论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千万不要把性爱描写当作禁忌,应该认为是跟其他的一般行为(例如“饮食”)一样而加以分析。《金瓶梅》的叙事者在描写性爱时没有什么禁忌,我们研究者也应该从谈论性文化的禁忌中解放出来,将性文化包括在视野中来全面地议论《金瓶梅》。

(《中国与日本:〈金瓶梅》研究三人谈》,《文艺研究》2006年第6期)

关于《金瓶梅》研究的设想,铃木阳一说:

我不想对一些常规的问题面面俱到地都说到,只想就我感觉到的《金瓶梅》研究方面当前迫切需要注意的问题谈一点粗浅的看法。

首先是要不嫌其烦地去搜集明代和清代社会资料,包括文献以外的实物资料,然后以这些资料为基准,正确地衡量《金瓶梅》所描写的内容与当时社会现实之间的关系。

在日本和中国,常常有一些研究者将《金瓶梅》中所描写到的事物简单地等同当时社会中的现实。例如,日本筱田统的《中国食物史》(八坂书房)一书,是关于中国食物史的名著。该书的作者说,明代没有很好的资料,只好把小说《金瓶梅》中的材料来论述明代的食物史。这肯定是有问题的。

现在中国的饭菜常常起了个很好听的美称,那《金瓶梅》中的菜名是真名还是美称呢?那样的场面是真实的还是夸张了的呢?食物之外,其他如服饰、道具、社会制度等方面都是一样。《金瓶梅》究竟怎样真实地反映现实,我们还必须有可靠的材料来作为证据。 
  第二,就《金瓶梅》文本研究来说,我认为要加强研究《金瓶梅》中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而不能孤立地着眼于一两个主要人物。

西门庆家是一个小而很复杂的社会。小说中发生每一件事,会对每个人在心理上造成影响,在每个人的语言、态度、动作上表现出来。社会上发生的经济的或政治的事件,也一定对家内的人物之间的关系产生重大的影响。

我认为,小说中的场面-情节-故事犹如织物的经线,一个场面中的对话和动作是纬线,人和人的关系和心理上的变化就是织出的最漂亮的花样儿。所以,只有详细地观察以西门庆为中心的这一个小而错综复杂的社会,特别是关于时刻变化的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与反映关系变化的心理,我们才能把握《金瓶梅》整体结构和文学价值,发现不少的新问题。

还有,我认为关于《金瓶梅》的语言研究是一门大学问,特别是有关食与色方面的语言,常常与其他文学作品(小说、戏剧、说唱艺术、通俗诗词)非常一致或接近,这些大部分都不是作者的创造,而是搬用了当时流行的语言。

这样说,并不是要贬低它的价值,而是要说明《金瓶梅》实际上是一部为了满足人的欲望而成立的奇妙的百科辞典。像它那样使用这么多的满足人的欲望方面语言,在当时和以后都没有过。英语的意味着「织物」,所以文学文本就是用语言编织的织物。

从这样的角度上来看,《金瓶梅》是用色彩最丰富、最华丽的丝线编织成的色彩绚烂的巨幅织物。所以,我们研究者有责任首先要分析它使用了哪些华丽的丝线,然后要把握它怎样编织成复杂而绚烂的织物。这也就是说,要搞清楚哪些部分是引用过来的?哪些是当时流行而共享的语言呢?作者又是如何使用这些语言的?这对于我们正确理解这部作品很有意义。 
  我们同时注意到《金瓶梅》在表述上面所说的复杂情况时,所用的当时白话或叙述语言有时还不能适应,例如有时引用了前人的套话,有时叙述有些混乱,缺少描写心理的语言,对不少反映心理的动作的叙述有矛盾等等。

为了充分理解这些矛盾或错误,我们也需要丰富语言学方面的知识,把握明代的语言,包括白话文之外的口头语言、通俗文言等情况。黄霖:我们现在一般的语言研究者,老是寻找《金瓶梅》中用的是什么地方方言,进一步想证明作者是什么地方人。过去,我一度也热衷于此。但现在看来这种工作是“可怜无补费精神”。

因为《金瓶梅》是“镶嵌”了许多前人的作品而成的,各地区语言的交流又十分复杂,所以在作品中可以找到山东、江南,甚至是山西、湖北、广东等地的方言。当你无法证明某一语词只有此地所用的“唯一性”时,就不能说这就是某地的方言;当你无法区分这个语词是作者的语言还是被“镶嵌”的前人作品中的语词时,你也无法证明作者是某地人。因此,我希望在目前的情况下,不要再在这里虚掷光阴了。 
         (《中国与日本:〈金瓶梅》研究三人谈》,《文艺研究》2006年第6期)


我与铃木阳一先生有微信往来,昨天(2019年12月1日)我告诉他正在写《我与日本学人》,他回话说:“不胜荣幸,不敢当,感谢师兄的非凡恩惠!”

    

09我与阿部兼也先生


我与阿部兼也先生既未谋面又不熟悉,仅仅有其1989年5月13日关于首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的一封信函(参见下图),而且那封信函也不是写给我的。但我应该将此信存录在案,用供备览,因为能够用中文写出如此水平信件的日本学人,目前并不多见。

1989年5月13日阿部兼也信函

阿部兼也先生时任日本东北大学教授,信云:

首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筹备委员会台鉴

  恭承惠函 不胜荣幸之至 召开国际性金瓶梅学术讨论会,此乃创举,必定于金瓶梅研究以巨大之推动 然六月中旬恰值教务繁忙之际 不便擅离职守,因而无法恭逢盛会叨陪末席 实属憾事。几次邀请 感激之至 心欲奔赴 琐务缠身

无法偷空 可惜可恨 自叹命蹇 以盼来届。

再致歉意  并颂

夏祺

阿部兼也

一九八九、五、十三

阿部兼也手迹

读到吴俊先生发表在《作家》1995年第六期的文章《阿部兼也教授其人其事》,文中说阿部兼也先生“有酒必到,到则必醉,醉后必倒,倒下必睡”。

根据吴文,阿部兼也先生与在下年龄相仿,爱好相似,性情相投,行为相类,如果当年我以美酒相邀,其或许竟能与会的吧?

2019年12月2日吴敢与彭城敏宝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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