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澄观察 |中美会进行月球竞赛吗？

中美会进行月球竞赛吗 ？

远望智库高级研究员  黄志澄

今年年初，“嫦娥四号”探测器成功在月球背面着陆，实施科学探测，中国探月工程再次实现重大突破，并引起全世界的关注。今天，月球又成为全世界航天发展的重要目标。为此，中美之间是否会进行一场月球竞赛，又成为媒体航天新闻的一个热点。

中美的载人登月计划 

3月10日下午，全国政协十三届二次会议第三次全体会议在人民大会堂召开。全国政协委员、探月工程总设计师、中国工程院院士吴伟仁在大会发言中介绍了中国未来的月球探测计划。吴伟仁透露了我国后续探月和深空探测计划：今年“嫦娥五号”将从月球采样返回，明年发射第一个火星探测器；未来十年左右，月球南极将出现中国主导、多国参与的月球科研站，中国人的足迹将踏上月球，我国将迈入世界强国前列。吴伟仁说，中国探月工程坚持和平利用、合作共赢的基本原则，主动开放部分资源，帮助搭载了多个国家的科学仪器设备，又将获得的宝贵原始探测数据向全世界开放，获得了世界的肯定和赞誉。

2017年12月11日，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1号太空政策总统令，号召美国重返月球。之后，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随即提出了 “NextSTEP”(Next Space Technologies for Exploration Partnerships)计划，呼吁美国境内各太空企业巨头以及世界其他组织，集合全球尖端科技智慧，重新返回月球，进而探索火星。据美国媒体报道称，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局长吉姆·布里登斯廷（Jim Bridenstine），在2月份于NASA总部举行的活动中表示， 美国2020年的太空预算为210亿美元，比2019年增加了近6%，NASA正在按照计划有序推进太空探索计划，预计2028年之前让人类重返月球，之后登陆火星。这个计划不仅要重返月球，而且要通过建立月球基地来维持人类在月球表面生存。

这次美国重返月球计划，第一个特点是政府与商业公司的双轮驱动，而商业航天公司在其中将发挥重要作用。NASA在2018年11月和9家公司签署了月球运输的外包服务“CLPS”(Commercial Lunar Payload Services)，直译为“月球载荷商业服务”，可以理解为月球快递外包服务。“快递”运载的物品大致包括科学探索仪器、资源勘探装置以及人类基地建设物资等。

2019年2月14日，NASA举行月球探索计划企业论坛，发布了其未来登月以及与众巨头合作的计划。NASA通过“宇航局公告”(Broad Agency Announcement)应征月球着陆器、太空燃料补给系统和转运飞船的设计概念，截止提交日期为3月25日。在7月之前，NASA将公布那些优秀的入选者，签署合同，授予900万美元资助资金。同时，将进入为期半年的初步研究阶段，然后根据进展选择至少两家公司进行实体建造试验，他们将获得数亿美元的资助。

这次美国重返月球计划，第二个特点是首先建设位于月球轨道上的“深空门户”(Gateway)。“深空门户”是一个小型月球轨道空间站，它比国际空间站要小得多，只有一间录音室那么大。它的组成部分包括航天员生活舱、实验场所、物资运输舱、对接口等。那么为何不直接送航天员到达月球，而要建造“深空门户”呢？NASA实际上是希望航天员能够来往于空间站与月球表面，不必返回地球也能得到食物、氧气等补给。在航天员执行任务的几个月中，可以利用“深空门户”实现月球上相距较远的不同区域间的穿行，完成更多的探索任务。另一方面，“深空门户”不仅是航天员探索月球的基地，还是进一步远征火星的中转站。航天员在前往至少五个月航程的火星之前，可以利用该“深空门户”适应远离地球的微重力和辐射环境下的生活。因此。美国的重返月球计划不仅着眼于开发月球资源，更为人类探索火星作好准备。

NASA计划于2022年借助商业飞船发射“深空门户”的推进装置。在轨道完成测试之后，NASA将使用SLS（“太空发射系统”）与“猎户座”飞船发射其它组件。全部组件计划于2026年基本组装完成。在2028年，发射月球登陆舱到“深空门户”。同时，4名航天员也抵达“深空门户”，之后乘着陆器登陆月球，并在月球上停留7天，再返回“深空门户”。

美国航天战略研究学者的看法 

中美会进行月球竞赛吗？让我们首先来听听美国航天战略研究学者的看法。为此，我们介绍最近在美国《航天评论》网站上发表的多篇有关文章的内容。

2019年1月14日，高级分析师 Namrata Goswami 博士发表了文章《为何“嫦娥四号”着陆月球是独特的？（Why the Chang’e-4 Moon landing is unique）》。文章高度赞扬了中国“嫦娥四号”的成功。她说：世界正在关注成为人类的历史性第一的中国的“嫦娥四号”登陆月球背面。然而, 大多数分析中缺少的是这次登陆对中国长期太空雄心和目标的相当独特的性质。大多数人倾向于将此视为中国的又一次夸耀, 或只关注它进行科学实验的探测器。虽然，这一切都很重要, 但关键要认识到 “嫦娥四号” 是中国航天能力的独特展示, 这包括建立进入和测量月球背面, 以及寻找月球资源。这些都支持了其在月球上建立研究基地的长期雄心。而“嫦娥四号”只是其第一步。

2019年1月19日，Roger Handberg教授发表了文章《并非太空竞赛（There is no space race）》。他说：“嫦娥四号”在月球背面的着陆是中国太空探索的胜利, 反映出中国发射通信卫星到月球轨道，以便让“嫦娥四号”的信息能够传回地球的这技术很先进。中国向美国NASA提供了其航天器的位置, 以便其“月球侦察轨道器”能够得到中国月球着陆器及其漫游器降落的的图像。这种交流虽然在技术上没有什么了不起, 但却象征着许多人出于不同原因而不愿意接受的现实: 这并非太空竞赛。他在介绍了美国载人航天计划的发展史后接着说：在美国为其载人航天探索努力的未来方向进行了多次反复尝试的同时, 中国却有系统地向前迈进了。

2019年2月18日，《航天评论》的主编Jeff Foust发表了文章《月球比赛（Moon racing）》。文章介绍了中国的“嫦娥四号”和由SpaceX的“猎鹰9号”火箭搭载发射的以的色列非营利公司SpaceIL的月球着陆器“创世纪（Beresheet）”之后说：竞争, 尤其是与中国的竞争？布赖登斯廷（NASA局长）说:“我们在1969年已把人类放在月球上, 所以我认为比赛已经结束了。” 去年秋天, 美国NASA在重新强调发展速度之后，提出了人类将在2028年上月球，但这仍有不少批评意见。前航天员艾琳·科林斯在去年 11月举行的国家空间委员会用户咨询小组会议上说：“就我个人而言, 我认为2028将人类送上月球, 是十年后的事了。这似乎是太遥远了,我们可以做得更快。”

2019年3月11日，Dwayne A. Day发表了文章《重访红色月球（Red Moon revisited）》。文章说美国最近关于中国登月的文章其内容经常包括: 中国正在与美国,或与其亚洲邻国进行“竞赛”，中国正在夺取战略的“月球高地”以拥有军事优势：中国正在计划开发和开采月球资源, 这将使其在未来几十年在太空中占据优势：中国正在发展地月空间的能力, 使其具有战略军事优势等等。

这篇文章并不同意上述这些观点，他在介绍了中国载人航天的发展历史后说：事实上, 解放军介入神舟号飞船有一个实际的解释: 它是为数不多的有能力管理大型技术项目的中国政府组织之一。但一些美国作者将中国载人航天能力描述为威胁，特别是在2003年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失事后的那个时期，却正好遇到了步伐缓慢的中国载人航天计划问题。在“神舟号”飞行的近20年中, 中国仅仅只执行了6次载人任务。每次飞行虽然都显示出显著的能力提升，但当飞行间隔有两三年时, 它就并不符合竞赛或中国载人航天能力是威胁的说法了。因此, 一些作者很快转向了对中国发展载人航天的新解释: 中国要把人送到月球上去。

接着他说：“其实，中国载人航天和空间科学计划的公开程度很高。中国航天官员开始讨论中国在未来十年要执行更多载人任务的计划，首先是在20年代部署低地球轨道的多舱段空间站。他们还开始宣布未来的地球科学、天体物理学、太阳科学和行星探索的项目。在 2010年，中国宣布了基础广泛的民用空间科学努力计划。这是完全合理的: 中国领导层希望中国成为世界大国,不仅在军事和经济上,而且在技术和科学上,都要被视为世界大国。这就需要展示公共航天能力和参加国际科学会议。”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 中国太空计划变得很明显的一点是, 中国人一般都会按照他们说的去做。但这给我们带来了两个挑战。第一个挑战是要弄清楚中国对他们未来公共航天计划的官方看法。第二个挑战是要试图客观地解释中国的公共航天计划。确定中国计划的最有效方法是寻找中国高级航天官员的官方介绍和声明。只根据一个科学家发表声明，或者一个中国网站发表的断言，显然是不充分的。”

“为什么这很重要呢？因为美国的有效决策，以及美国任何可能的反应，都不应该建立在对实际发生的事情进行糟糕或扭曲的评估的基础之上。”

几点启示 

作者和欧阳自远院士

以上的介绍为我们提供了许多启示：

1.任何一个宏大的载人航天计划，毫无疑问都会受到大国政治的影响，但在冷战早就结束，而我国又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今天，一个国家的载人航天计划必将跳出太空竞赛的旧模式，走向合作共赢的新格局。

2.距美国阿波罗飞船第一次登月，已经时隔50年。当今，中美两国又都将登月计划提上日程，这必将成为人类探索太空的新起点。当然，简单地去比今后谁国的航天员更早登月，已经毫无意义了。当前，两国都应在如何建设月球基地和开发月球资源上狠下功夫。另一方面，如何将载人月球探索和载人火星探索连接起来，将人类的太空伟业永续下去，也必须提上日程。其实，在重型运载火箭、空间站、月球、火星和其它行星探测等方面，我国和美国存在明显的差距，因此中国要在太空探索领域要实现全面领跑，还面临巨大的挑战。

3.未来我国的太空探索，必将要求发展一种新的举国体制，在这种体制中，既有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势，又有市场经济的活力和创新。无疑，美国在发展民营商业航天方面，已经领先我们多年。假若说中美之间还存在竞争的话，也就是在发挥民间商业航天力量方面，看谁将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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