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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F-1赛车的记忆碎片

老周 老周望野眼 2020-02-26

塞纳撞车身亡那天是个星期一,前一天是五一劳动节。五一节有长假是后来的事了,那天早上有课。是什么课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天的老师是位严肃的老先生,虽然天已经蛮热,他还执拗地穿着中山装。课上到一半,我同学小X忽然叫了一声:“哦哟”,手里捧着本书正在滔滔不绝的老师停了下来,惊讶地望着小徐,同学们自然也把目光投向“哦哟”的方向。“塞纳死了!”小X说了四个字,缓缓低下头。


埃尔顿·塞纳(Ayrton Senna da Silva,1960.3.21-1994.5.1)


那是1994年,圣马力诺的伊莫拉赛道。塞纳撞车的消息前一天晚上已经知道了,时速三百公里的赛车重重地撞上了钢筋混凝土护墙,塞纳受伤了。但那个时代的通讯如此不发达,塞纳究竟伤得怎样,并没有太多渠道知晓。报纸新闻总赶不上截稿,广播体育新闻在中午,电视?我们宿舍有那么台老式的黑白电视,有足球转播时才会聚集一堆球友看球骂娘。小X有BB机,塞纳的消息,他是从BB机上知道的。



说那个年代我们懂什么叫F-1,真是天晓得。拥有汽车是遥不可及的,我们喜欢看赛车,纯粹出于某种异国情调的幻想。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和我的同学们经常流连于文庙、外文书店、陕西南路的一些书摊……买社科文学作品的同时读到不少走私香港杂志,那些花花绿绿的杂志和之前看到的《大众电影》、《上海电视》等内地杂志完全不同,特别醒目的是广告,香烟、香水、汽车、摩托车……尤其是各种颜色的烟草广告,总是和赛车手联系起来,车手们的名字也奇怪,占士韩达、尼基劳达……后来才知道,那是James Hunter(詹姆斯·亨特)和Niki Lauda。再后来,有了保鲁斯和冼拿。


车坛浪子占士韩达(James hunter)


阿兰·普罗斯特(Alain Prost)和埃尔顿·塞纳(Ayrton Senna)之间的明争暗斗可能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F-1赛车如此深入人心的原因所在。当然那时候他们的名字还是“保鲁斯”和“冼拿”。虽然不懂赛车,虽然不懂什么叫杆位,什么叫涡轮增压……但那时的观众懂得看人。保鲁斯和冼拿是两种性格的代表,保鲁斯是法国人,笑眯眯的技术流,比赛中很少犯错误,相应的也就缺少点激情,总是稳稳地积小胜为大胜,一次接一次地刷新自己的纪录。冼拿则不同,他来自济科和苏格拉底的故乡巴西,如果说保鲁斯像温吞水,塞纳就像是燃烧的火焰。他的眼睛里充满对胜利的渴望,绝不允许自己是失败者。为了胜利,他总是选择最激进的战术,冒险是他的标签。谁更吸引年轻人?不言而喻。冼拿是我们的偶像。


保鲁斯(左)和冼拿(右)


说到“保鲁斯”和“冼拿”这两个名字,脑海中总是想起一个人的声音:王泰兴。那个时代的赛车节目是录播的,往往比赛结束后一两个星期才会播出。节目是广东电视台制作的,配音就是那个熟悉的王泰兴。但凡经历过八九十年代的朋友都会记得王泰兴的声音,他真是位无所不能的全能声音战士,足球、篮球、游泳、赛车……似乎没有他不会说的。当然还有很多影视剧和动画片。相信看过《圣斗士星矢》的,都会记得王泰兴老师那一声“庐山升龙霸”。王泰兴的解说风格可用“疏可走马密不透风”来形容,节奏慢时似乎漫不经心,一旦场上出现状况,他的语速马上可以提起来,最绝的是在决定命运的一刹那,他往往有一个忽然的停顿,吊足了听众的胃口。若干年以后我见到王泰兴老师本人,我很惊讶他并不是“老广”,而是北方人,但“保鲁斯”、“冼拿”、“文素”这样的港式翻译在他念来,竟毫无违和之感,这就是大师的魅力吧。


八十年代的王泰兴(左)和宋世雄(右)


流水他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塞纳去世以后我对F-1的兴趣骤减,虽然依然关注赛况,但年少轻狂的激情已经没有了。舒马赫横空出世后我曾对他刮目相看,他和塞纳颇有几分相像,最终的命运也同样悲情。大概赛车场上的“霹雳火”,最终都会遭遇意外吧。我成了一名体育记者,在编辑国际新闻时,经常接触F-1的稿件,我慢慢有点知道赛车了,不仅仅是杆位,不仅仅是涡轮增压,还有更专业的名词。但学生时代对赛车的激情已经找不回来了。2014年我作为特派记者到巴西采访世界杯,我四处打听塞纳墓地的所在,脑海里始终想着那首戴望舒写给萧红的小诗:“走六小时寂寞的长途,到你头边放一束红山茶,我等待着,长夜漫漫,你却卧听着海涛闲话。”可惜,塞纳的墓在圣保罗的郊外,而我的驻地在里约热内卢,每天的采访任务都很重,公务缠身毕竟不自由,等了一个月,还是没能抽出空来。上海到巴西的距离是喷气式飞机三十小时,我走了三十小时寂寞的长途,终于没能到塞纳的头边放一束红山茶。那么远的路途,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巴西圣保罗市区的塞纳雕像


2004年,F-1有了上海站,少年时的梦想真切地来到了身边。F-1的解说员换了一拨又一拨,只有我的同事李兵老师还在。记得那年好不容易买到几张票,我叫上老同学Y,携家带口一道去上海赛车场“朝圣”,Y的儿子小C才4岁,刚刚上幼儿园。叔叔阿姨们逗她:“带你去看赛车啊,你懂什么叫F-1吗?”小C举起手里的玩具赛车:“呜……呜……”引得大人们一阵哄笑。没想到完美的周末家庭聚会却大煞风景,F-1赛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对4岁的孩子来说,委实是太可怕了。比赛还没有开始,小C就“哇哇”大哭起来,“妈妈,我要回家……”转眼15年,小C已经出落成一个1米8几的大个子,今年春季高考,考进了自己心仪的学校。前两天他在微信里晒了两张F-1上海站的球票:“终于等到快递了,周末看赛车去啦!只是到现场就听不到李兵的解说啦!”——他还记得2004年那个被赛车轰鸣声吓哭鼻子的自己吗?


此文首发于“五星体育”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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