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显微镜看电影
我们可以从任何角度观赏电影,富有魅力的演员、台词、剪辑、特效、时代背景、社会诉求、精美的服化道、画面构图的美学和色彩搭配、特殊题材的恶趣味、影视周边衍生的亚文化等等。
电影的魅力来自欣赏角度多元的魅力。
我也有另一个欣赏电影的方法——发现影片中细节的隐喻和致敬,这会让电影插入隐藏的超链接,从细节串联起其他电影或音乐、文学,让一部电影不仅仅是它自己,这一直是我看电影的隐藏乐趣。
这些年拉拉杂杂发现了不少的惊喜细节,我称之为“拿着显微镜看电影”——
科恩兄弟恶搞Kraftwerk乐队
《谋杀绿脚趾》里督爷手拿的这张唱片是一个致敬的恶搞,唱片封面是片中三个谎称绑架了绿脚趾的德国犯罪团伙,以中间的彼得·斯特曼为首(代表作是《越狱》中的黑帮老大,《侏罗纪公园》里面也有他)。
这张名为《Autobahn》的专辑名字和红衬衫黑领带的封面图致敬了德国乐队,电子乐鼻祖Kraftwerk(发电站乐队)的同名专辑和经典扮相。
用卡夫卡影射苏联集权
《布拉格之恋》改编自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昆德拉的小说母题一直是反苏联集权,电影中有个细节就体现导演呼应原著思想内涵的别具匠心。画面中出现的两个照片,左边是卡夫卡,右边是捷克领导人杜布切克。
卡夫卡的《城堡》是一种父权隐喻,正如苏联之于捷克,斯大林之于杜布切克,都是压迫和被压迫的关系。用两张小小的照片映射政治,妙。
港片中的日本文化元素
港片《金枝玉叶》里,陈小春在看池上辽一的杀手漫画,墙上贴着中森明菜的海报。香港电影的生命力在于最大化汲取其他文化中的娱乐元素,同时也历来缺少原创性,当借鉴、戏仿、改编走到尽头时,港片也就不可避免地走向没落。
这个细节反映了日本文化在90年代对香港的全面影响,当时大量日本动漫游戏都曾被港片改编,比如《超级学校霸王》《城市猎人》《妖兽都市》《力王》《孔雀王》。周星驰的电影里也经常出现动漫戏仿,如《国产凌凌漆》里陈宝莲的武器“高热火焰”就来自日本著名机器人动画《魔神Z》中的胸部火焰。池上辽一的《哭泣杀神》也改编成任达华主演的电影《浪漫杀手自由人》。
波兰斯基与Taylor Swift
1966年的《冷血惊魂》是波兰斯基的第二部电影,也是他进军英国后的第一部英语电影。故事里凯萨琳·德纳芙扮演了一个从比利时到英国打工的女孩,有波兰斯基自己从波兰到英国经历的影子。
女主角在梦中被强暴的拍摄处理非常有特色,消除了背景音,在做噩梦时人通常会有无法呼救的经历,无声的噩梦加重了恐怖感。在幻觉中她被墙上长出的怪手束缚,可以说是恐怖片名场面,这可是1966年的创意,据说墙上的胶皮道具是杜蕾斯公司提供的。
这个场景被Taylor Swift在歌曲《The Man》的MV中致敬,鬼才导演波兰斯基就这样突破了次元壁,暗中影响了流行音乐文化。电影拍出了一个女性因为漂泊异乡、恐惧男性、被性压抑折磨而逐渐精神失常,是波兰斯基擅长的心理惊悚题材。
深作欣二致敬克里姆特
《里见八犬传》是日本人致敬《水浒传》的产物,取材自日本室町时代的古典传奇故事,成为旧时日本风靡大众的小说,深作欣二1983年拍摄了同名电影。
片中很跳脱的用了摇滚乐、英文歌做背景乐,两首主题曲由John O'Banion演唱,他的代表作《I Don't Want To Lose Your Love》很好听。这是一部极其混搭的无脑娱乐商业大作,电影里的墙上壁画竟然还模仿了古斯塔夫·克里姆特的名画《吻》。
致敬之源《卡萨布兰卡》
经典电影《卡萨布兰卡》总会被各种文化作品提及,我至少七次看过它的致敬梗,第一次是在奈保尔的小说《米格尔街》,第二次是伍迪·艾伦主演的电影《呆头鹅》,第三次是在动漫《JOJO的奇妙冒险》里,第四次是《当哈利遇到莎莉》里,第五次是在电影《真心半解》中,第六次是《家有喜事》里周星驰以台词致敬。
村上春树的小说《舞!舞!舞!》中也出现了《卡萨布兰卡》。有一次他提到了007系列电影《俄罗斯之恋》中的台词“Life in Istanbull will never be the same without you. ”林少华翻译成“没了你,伊斯坦布尔可就寂寞了”纯属自由发挥,或可直译为“没了你,伊斯坦布尔从此不同”,或润色下译成“没了你,伊斯坦布尔怅然若失。”
这是在致敬《卡萨布兰卡》的台词“The place will never be the same without you.”众所周知村上春树是一位超级影迷,他最喜欢的导演是芬兰的阿基·考里斯马基。看过最多次的电影是《蓬门今始为君开》和《正午》。可能比较喜欢的电影人有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戈达尔、山姆·佩金法。据村上春树的杂文集里记录,有一次他去札幌在当地的电影院竟然还看了《少林寺》。
情色片里出现的中国格言警句
《火口的两人》里屋子的墙上书法写着:昨日之非不可留,今日之是不可执。这出自明代语录笔记《菜根谭》,原文为:昨日之非不可留,留之则根烬复萌,而尘情终累乎理趣。今日之是不可执,执之则渣滓未化,而理趣反转为欲根。
这句话本意再说:往事记忆容易萌生前尘杂念,会累计人的理性和情趣;当下所执着的事会让人的理智堕落为非理性的欲念。这段话藏在不起眼的书法里,契合了电影主题——一对旧情人欲念复燃的故事,算是一个别有用意的设计吧。
穿越去未来恶搞政治家
《回到未来》是最著名的时空穿越电影系列,第二部中主角穿越来到了2015年10月22日,后来这一天被影迷定为“回到未来日”。
电影中出现了一些对近未来的想象,比如会自动系鞋带的Nike,还出现了电影院大白鲨的全息投影,结合前几年流行的VR,这个畅想比较有前瞻性。片中的一个餐饮吧播放的音乐是电影拍摄时正处于流行音乐鼎盛时期的MJ,2015年听1982年的《Beat it》,够复古。
餐吧墙上挂着的面具引起了我的注意,这几个人看起来都是政治家,可能是卡斯特罗、赫鲁晓夫、里根、霍梅尼。在未来,政治家的恶搞面具会在餐厅里成为装饰品,有那么点流行文化揶揄政治的意思了。
爱上电影这么多年,所观看的角度各个时期有各种不同,大多数时间里人们对电影的态度是娱乐产品,对于影迷来说电影的核心是视听语言。好的电影一定是借由影像、声音所营造的精妙设计感,但一味追求工匠气,看电影也未免太过枯燥了些。看电影是观看的满足,也是发现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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