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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父亲(陈志强)

2017-08-15 作者:陈志强 知青情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在我长达几十年的心里,深深地埋藏着对父亲的爱意。父亲年轻时就在军队里当兵打仗,囿于军队的纪律和恶劣的战争环境,33岁才结婚,35岁才有了我,中年得子,自然是爱之有加。我母亲 42 35527 42 14939 0 0 1540 0 0:00:23 0:00:09 0:00:14 3068我小时候爱哭,整夜的啼哭不止,父亲就整夜地抱着我,哄我睡觉。尽管异常疼爱我,但在我十几年的成长岁月里,父亲对我的管教还是部队的管教方式,父亲曾是红军部队的骑兵指导员。我如果犯错,比如在外和别人家的小孩打架,父亲从不护犊子,回家先揍一顿。父亲1米84的个子,挥起手掌,就象他在部队里骑在马上,挥起军刀的架势,一掌下来,头都给打晕了。一脚踢过来,立时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1969年我初中毕业,其时文化大革命的进行已进入第三年,我们的伟大领袖毛主席(当时的称呼)发出了最新指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很有必要”。上海人民闻声而动,学校老师挨家挨户地上学生家门作学生下乡的动员工作。一天我的班主任也找上门来,我父亲听说是我的老师,很客气地迎进门,很客气地听他的讲话,等到把老师送出门后,父亲问我:“你老师刚才说了半天说些什么?”原来我的老师本来说话就口齿不清,又讲的是本地话,父亲是北方人,根本弄不清老师在说些什么。我告诉父亲,老师要我到云南去下乡,父亲听后脸沉了下来不发一语。


    但我却动心了,我的几个同学都报名去云南,他们说:“我们都去了,你不去难道呆在家里吃老米饭吗?"我心里觉得云南一定很好玩,就在同学的唆使下,偷了家里的户口本报名去云南,回到家里才把报名的事告诉父母亲。母亲急坏了,要立即到学校去找老师,父亲喝止住母亲,让我在他对面坐下来,这是父亲和人谈话的一种方式.父亲说:“我刚被解放出来(文革时干部和家属除了参加造反队的以外被弄到五七干校接受劳动改造,俗称关进牛棚),我不能让人家知道我反对你去,你也长大了,你自己想好,不要以后后悔。”我说:"爸爸我要去,你不也是17岁离家到部队去的吗。"父亲点点头对母亲说就让他去。在随后的几天里父亲就张罗着为我准备去云南的行李,他会木匠活,用木板订了个箱子,又买了个人造革箱子,亲手将日用品和衣物给我装进箱子。走的前一天晚上,父亲要我和他睡在一起,那天晚上父亲翻来复去的睡不着觉。这是我自上学以来第一次和父亲睡在一起,也是最后一次和父亲睡在一起。


      第二天上午全上海赴云南的知青都集合在上海火车站,火车站内红旗招展,喇叭里播放着雄壮的毛主席语录歌,即将送我们去云南的火车停靠在旁边正喘着粗气,站台上站满了和我一样的学生和他们的家人.父母亲都来送我,父亲摸着我的头依依不舍,火车要开了,父亲目送着我走进了车厢,火车缓缓地启动,我从窗口往外看,站台上响起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还有知青家人跟着火车往前跑,我的父亲脸上挂满了泪水,正用手在擦,我第一次看见我的父亲,那么刚强的硬汉子在流泪。奇怪的是我的母亲反倒没哭,正挥手和我告别呢。此时的我也十分的伤感,,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一排排向后掠去的树木和远处的景物。这一天是12月15日,我17岁,父亲51岁。


     按规定知青两年可以回家探亲一次,探亲假期10天。两年后我回家探亲看望父母亲,假期满后回云南,还是父母亲到火车站送我,离去的火车开动后,母亲大哭,父亲没哭,很镇定地目送着我远去。又过了两年探亲,父亲生了胃癌开刀住院,我探亲期满回云南是弟弟送我上车的。以后我再也没让家里人送我。


     父亲在上海中山医院住院期间我去看他,父亲看见我神情有些不悦,事后我母亲对我说:"你爸爸生病你去看他怎么能空着一双手去呢,你两个弟弟每次去都要买些东西的。"这次的事情让我明白了一个做人的道理,探望老人,探望病人,探望父母亲是千万不能空着一双手去的。几十年以后我母亲住进了养老院,我每星期二次去看望她,或带点水果面包,或带点自家烧的小菜,母亲看见我来看她就很高兴,“又给我带什么来啦.”


     父亲的胃癌经过医生的开刀切除部分胃后又挺过了几年,不料胃上的癌细胞转移到了肺部,又重新住进了上海中山医院治疗,经医生开刀切除部分肺部后,回到家里养病,从此彻底从工作岗位上退了下来。


     82年我在安徽的一所学校里当老师时患重症乙肝,学校怕我传染给别人,让我回上海治疗,于是我又回到了父母身边。我在上海虹桥医院住院治疗两个月,出院后回到家里就一直陪着老父亲。或陪他去曲水园和棋友下棋,或提着篮子跟在他后面到菜场买菜,逢他高兴的时候还偶尔能听他讲自己的过去,说偶尔是因为父亲不喜欢对人包括自己的家人说自己过去经历的事情。父亲在去世的最后几年最关心的就是两件事,一是何时能让我调回上海,因为我的教师身份,不能享受知青回上海的政策;二是我也老大不小,该谈对象结婚了。


     有一天县委书记到我家来看望父亲。书记问父亲有什么要求,父亲说希望组织上能帮助把儿子从外地调回来,书记说需经县委研究,父亲当即大怒,“还研究什么,你看我的身体还能活几年!"书记讪讪地说了句身体保重的客套话后赶紧离去。


    我母亲托人为我介绍了对象,第一次见面后我有些拿不定主意,回家父亲问了对方情况后,说,我看很好,就这么定了。父亲在家是一家之主,他的话一言九鼎,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不久我就和对象结婚了。


     83年4月份父亲肺部上的癌细胞转移到了肝部,这次父亲终于倒下起不了床。勉强支撑到7月份,一天傍晚父亲忽然精神状态很好,坐在床上微笑着听家人的谈话,还破例吃了几口西瓜,笼罩着家里几个月的沉闷和压抑也冲淡了不少,谁也没想到这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入夜后疲惫的家人先后去休息,父亲也沉沉睡去,我坐在父亲的床尾陪伴着父亲,我不知道父亲还能支撑多久,我抚摸着父亲的脚,渐渐地我感觉不对劲了,父亲的脚越来越冷,我终于意识到父亲离我而去了。这一年我30岁,父亲65岁。父亲去世没几天,上海天气大热。又过了3个月,在父亲生前好友的帮助下我从安徽调回了上海。


     07年我和骑游队的几个朋友开摩托车到浙江游玩,车子开进浙江仙居,这是一个多山的地区,青山绿水层峦峰叠风景秀丽,开到峰巅之上,眼下群山连绵起伏似大海波涛翻滚,不免心潮激荡思绪涌动,对着群山我大声呼喊:“爸-爸--,我-想-你-”,呼喊声回应声在山谷中滚动,久久不能平息,热泪流满了我的脸颊。不知父亲会否听见儿子在呼唤他。


     光阴似箭,转眼我也是60岁的人了,如果父亲还在应该95岁了。母亲常念叨,你爸爸没过上好日子啊!


 写于2012年8月26日




这是去云南出发前拍的照片,几十年来父亲一直把照片放在身上




我和父亲


作者简介

作者陈志强

1969年12月从上海奉贤上山下乡到云南西双版纳勐腊县水利二团三营十三连。

1974年上调到勐腊县瑶区公社。先后在沙仁小学,老白寨小学,瑶区公社中学任教。

1979年调离云南瑶区,到安徽芜湖鲁港公社中学任教。

1983年调离安徽鲁港,到上海青浦图书馆直至2013年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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