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纳旧事(15)——会掐算的“奶奶”(阿玉)
版纳旧事(15)
——会掐算的“奶奶”
作者:阿玉
有声朗读
当得知阿美将于2019年3月1日从香港赶回上海参加3月2日举行的“上海知青赴云南五十周年纪念”活动时,不觉辗转反侧,夜不成寐,眼前浮现的竟都是当年我们和插队知青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晚饭后,连长的哨子准时地响了起来,大家竖起耳朵听着,只听到连长喊到:“所有的人听好了——写家信啦!”“写家信?”没听错吧?确定没听错后,大家不约而同地欢呼起来,一晚上不组织任何活动让大家写家信,真是少有。我们平时写信多是工余或熄灯后,偷偷打着手电躲在被窝里写的,统一让写家信倒是有点稀奇和不习惯呢。
我没听从连长哨子安排而是走到对面阿美的床边,只见阿美的蚊帐放下了,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幅扑克牌在摆弄着,床边箱子上点着的小煤油灯发出微弱昏黄的光芒,照在阿美略显严肃的脸上,使我想起当时团里放映过的越南电影《回故乡的路》,里面有巫婆嘴里念着“天灵开地灵开,妖魔鬼怪快躲开”做法的镜头,不觉笑了起来。
阿美将靠床头的蚊帐撩起来挂在帳钩上,拉我坐到她竹芭床边上,问我笑啥?我就照直说了,阿美顿时跃身而起,把我拉倒在床上一个劲地在我胳肢窝呵痒痒。我们欢快的嬉闹声将班里其他战友吸引了过来。大家或站立或围坐在阿美床边上,看阿美用扑克牌通关,并嘴里嘻嘻哈哈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
阿美是不久前才从澜沧那里到水利兵团的,他们是上海静安区到澜沧县插队落户,现在又来到了西双版纳。他们的到来仿佛使我们沉闷寂寥的生活多了份趣味和生气。阿美长得娇小玲珑,性格活泼可爱,平时说话语速较快,就像只百灵鸟。她安静时可以坐在那里半天不吭一声,活跃时,屋里屋外都是她晃动的身影。阿美和我们兵团战友没有距离,心直口快,说话不喜欢藏着掖着。个头不大,可肚子里的“货色”装得不少,与我们相处没几天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将她知道的、听说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统统分享给我们。大家喜欢阿美的好性格,干脆不唤她的大名,都喊她:“奶奶”了,一有空闲就围绕在她的身边。
也不知阿美从哪学的用扑克牌算命和看手相。那时除了政治学习,就是学习马列、毛主席著作和语录,学唱样板戏和革命歌曲。年少的我们对朦胧的世界充满好奇,一旦有新鲜的花样出现,马上使我们大感兴趣,不过只是当成一个游戏而已。我们在劳动休息的间隙中,也会经常伸出手让她给我们看手相,收工回到了班里更是抓住她让她用扑克牌给大家算命。奇怪的是她将我们班里几个人的家庭状况说得都蛮准的,奇就奇在连我出生时的状况以及小时候体弱多病都算出来了。她给我们班里其他几位战友算的,也有很多应验,所以大家很是信服她,并将这些当成了游戏而乐此不疲。
几十年过去了,回过头看,阿美当 初似乎真的有点先知先觉,她给我算的命似乎都一一验证了。我不是唯心主义者,但我总觉得许多事真的很奇妙,说不清道不明,冥冥之中一切好像早已天注定的。当年自己情绪也曾时不时地跌入低谷,焦虑痛苦时简直忧郁得会发狂,也因为阿美为我命运的解说,使我仿佛看到了曙光,知道自己的人生之路虽然曲折,但一定会有贵人相助心绪才慢慢平静趋于好转。当四十八年后我们再次相聚,提起当年苦中作乐“算命”的趣事,阿美竟然已经不记得了,还问我“真的吗?”此时坐在我们身边的阿龙说:“当年她给你们算命的'本事'还都是从我这里批发过去的呢!”呀,原来阿美的“师祖”那时也在我们身边呀!
当年我们的小班长有点清高又有点激进,更有点怎么说呢——小心眼!平时对别人的要求现在看来真的有点苛刻,所以大家平时对她敬而远之,躲着她。自从阿美来到我们班,班长见我们大家喜欢和阿美凑在一起,心里很是别扭。晚上值班安排,班长自己总是第一班岗或最后一班岗,给阿美安排的总是凌晨最好睡的时候。起先阿美也不在意,后来阿美觉察到班长是故意整她,不觉就来气了。她想白天累死累活的在工地拼命干,回到连队晚上还要开班会、学习,应该熄灯睡觉了,你班长又出花头,让我们全班去砍茅草沤绿肥,值班还将她安排在睡得最沉的时候。阿美曾很无奈地和我们说,在寨子里时,如果算出来那天不利于出工,她就寻找一个借口而不出去了。可在兵团她必须服从组织纪律性,服从小班长的命令,但做得再多再好,班长总是不以为然。可班长自己经常会借口连部要她写批判稿什么而不出工,可班里其他人也要写稿子不是照常出工?班长确实做得有点过分。阿美脑子一转也有法子对付,后来看班长站五点到六点一班岗的时候,她就等与她换岗的战友睡着了,悄悄地将闹钟拨到下一点钟,唤起下一班岗的战友,她舒舒服服钻进被窝睡到吹起床哨。四十八年后她自动解密,我很是惊讶,也觉得很好笑,当年我们竟然都没发现,想想阿美也够调皮的。
七零年年底阿美他们结束了水利兵团的生活,看着载着他们的马车远去,我内心不免有些许的失落和惆怅。他们又去了勐遮坝的傣族村寨,没多久听说他们插队的都陆陆续续上调了,有上省城的,有去州府的,有留在县里的,阿美被抽到昆明附近的矿山,还得知她分配到实验室。此后兵团里也人心浮动,渐渐地互相失去了联络。
阿美在矿山实验室工作老照片
时间就若白驹之过隙,转瞬间我们从少不更事的青春少年已到颐养天年的年纪。阿美从朋友处看到了我的版纳旧事,失联了几十年的朋友终于互相联系上了,这份情缘是如此的令人惊喜和感慨!暨“上海知青赴云南五十周年纪念”活动,阿美和先生特意从香港返回上海,我和阿美在分别四十八年之后,终于能面对面的重续友情。阿美3月1日刚下飞机就被当年扎布乡插队战友接走,当年患难与共的兄弟姐妹们要为他们夫妇回沪接风洗尘,聚会很晚再散。晚些时,阿美又联络了我,迫不及待地想我们早些见面。我们相约3月2日上午10点在他们下榻的上海国际贵都大酒店见面。
那天晚上我睡不着了,阿美的身影总在我的眼前晃着,想起了以往的点点滴滴,不觉哑然失笑。2日早晨我刚到八点就匆匆出发了,出静安寺地铁站才知道提早了整整一个小时。担心阿美路上劳顿,昨晚聚会散得晚,我特意放慢脚步,到了酒店还有半个多小时才十点。阿美让我到酒店后打电话给她,她下来迎接。想让她多睡会,我愣是屏住不打电话。不一会儿晓明和阿龙也相继到了,好不容易屏到十点,赶紧给阿美电话。刚放下电话阿美已从20楼到了大厅,我强按下激动不已的心情,忍住夺眶而出的热泪。整整四十八了,没想到我们还能因《知青情缘》发的一篇回忆短文,使旧日的朋友得以重逢!
其实阿美早就起来了,她在等待着我们的重逢。阿美衣着华丽雍容,打扮时尚,举止优雅,又不失端庄大方,从她笑靥如花的脸上我又看到了当年活泼伶俐可爱的“奶奶”。阿美和我说:“走在一起是—种缘份,甜蜜相遇是一种幸福”。阿美还是那么的真诚坦率,快人快语,没有因分别这么久而生疏。阿美与我分享,她和老朋友相聚的心情。她说:“对于与我有共同经历的老朋友相聚欣喜之情,实属人生一大乐事。時間飞快,禁不住细数,不知不觉,我们相识己有半个世紀。昨天历历再目,转眼—别经年;岁月悠悠,来不及慨叹,不知不觉一晃便是老年,那些少不更事的恩怨早已烟消云散。青春仿佛还在昨天,笑声仿佛还在耳畔。曾经,我們和谁争论过?为谁辗转反侧?曾经,我們和谁计较过?为谁食不下咽?当那些尘封的记忆如洪水般倾泻,不由感叹一句,曾经的自己多么幼稚!当那些单纯的过往,如落叶般飘散,不由缅怀—声,记忆中的日子是多么美好,一路走来,岁月拓宽了我们的心胸,风沙沉淀了我们的气质。离别,造就了我们的坚强。生活,磨平了我們的棱角。一路走来看透很多人和事,懂得很多是和非,看淡很多得和失。接受了很多聚和散。脸上的皱纹是沧桑的痕迹,头上的白发是成熟的鉴定。老了一岁,我们更坚定了,老了—岁,我们更承担了,老了—岁我们更沉稳了!—岁年龄—岁心,匆匆岁月不由人,虽然我们从出世就注定一辈子要奔波。在路上,那么就让我们加油,把每—天都活成喜欢的样子!”阿美是位才女,笔头功夫很好,思维反应极快,而且出口成章。很是佩服,自叹不如!这篇文章就拿阿美上面这段话作为结尾吧!
草于2019年3月15日
作者系赴云南西双版纳水利四团后转插到安徽凤阳的上海知青
版纳旧事(3)——我阻碍了连长对好友的“感情发展” (阿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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