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情缘（8） （祝康）

阁楼情缘（8）

作者：祝康

语音：原野

        命运可以让无数平常人渡过了不平凡的一生。孟达，这个再平常不过的老三届知青，被分配在上海工厂的初恋恋人小丽背弃后，遇到了一直对他怀有爱慕之心的小兰姑娘，小兰姑娘为他放弃了上海的工作，在小兰炽热真诚的爱的温暖下，重新燃起了生活的信心，双双报名去了北大荒农村。

        离开故乡上海后，孟达坚持在农村渡过了近十年的磋砣岁月，可以说是经历了许许多多的曲折坎坷。期间被咸猪头无端报复打击，读不成大学,招工又挨不上；后又经历了痛失妻子、女儿被抱错的不幸；回城风刮起时因政策原因，他只能留在农村；家中母亲病逝的一份加急电报促使他揣着袋袋户口回城，途中在南京转车时女儿又被人贩子抱抢走，流落一年在车站寻找女儿；回城后又面临无手艺、无工作、无户口三无人员，工作生活无着落，似乎人生已经无了去路！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天无绝人之路，天下事没有不可为，只有不作为。就在此时，继中国知青史无前例的大迁徙运动十多年后，又迎来了中国历史上的绝无仅有的改革开放新时代！孟达回到上海的当年正值中国实行改革开放搞活经济的第二年，不幸的孟达有幸遇到了一个好机遇，一无所有的孟达轻装上阵，一个猛子扎入了商海之中，用向妹妹借来了几百元钱当资本，从摆地摊开始，八十年代中期便成了当年上海的第一批万元户了。

        有了钱，就有了底气，从此孟达只做两件事，继续努力挣大钱和继续不懈地寻找女儿！

        生意越做越大的孟达，思女心是愈来愈切。他只要听说哪个地方有被拐女童，他就会千方百计赶去寻找。他每到一个省城就考察市场，在火车站附近找门面开旅店，一方面省了自己的住店费用，一方面可以在当地长时期寻找女儿。几年寻找下来，他已经在各地开了二十多家小旅馆。后来卖了小门面买进大门面，旅馆酒店生意一年年做大，经过二十多年的扩张经营，最后发展成了总公司设在上海并在南京、济南、黑龙江等大城市经营的“忆梦兰悦大酒店”连锁企业。除了酒店，他在各地还有城市公寓、乡村度假屋、知青农家乐园地、黑龙江大甩泡子避暑村、甩泡子滑雪场等集旅游、住宿、娱乐综合型企业。

        孟达一路走来，举步维艰，从不萎缩，现虽然事业有成，但他放眼望去，仍雄心博发，还有许多未竟梦想！世道曲折，让他铸就了一种风雨里不畏艰难的禀赋与个性。但当他一个人独处时，心灵会常常躲在漆黑的巷子里徘徊，感受着思念妻子小兰的折磨和寻找女儿的煎熬。

        这些年来他不停地寻找、不断地失望！迟迟不能如愿找回女儿，让他已是伤痕累累，疲惫不堪，内心千仓百孔！但是他只有思念，再也没有眼泪，因为命运多舛的他不再相信眼泪，只相信坚持与执着！

        自从事业稳定以后，孟达几乎年年清明去当年插队的甩泡子村，去小兰的坟头悼念妻子。他也几乎年年都去山口上的石砬子村，去看当年抱错的养大到四岁才离开他的女儿梦兰，他是看着梦兰一年一年长大的。孟达月月都寄生活费给女儿，后来又寄钱让她读书，直至十年前，梦兰考上了上海某大学机算机专业，就一直跟在孟达的身边学习生活了，现在她已经是孟达公司里的机算机软件专业维护工程师。至于当年追求孟达的学校老师王柳早已与村小学刘老师结了婚，婚礼由孟达主持。不久王柳夫妻有了个男孩，认孟达为舅舅。孟达出资联合甩泡子村乡亲们，在甩泡子村建了夏日渡假村、冬日滑雪场，由王柳夫妇出任经理。孟达在全国二十多家酒店里贴有宣传甩泡子村旅游广告，有大批南方客人和当年知青们在夏日和冬季里都到甩泡子避暑、滑雪、游玩。在乡亲们的齐心合力下，当年冷清的甩泡子村成了黑土地上有名的旅游景区，经营得红红火火。

        前些日子正是清明时节，孟达回到了甩泡子村，给小兰扫墓后当天，村子所在的刘乡长特别宴请了孟达，在席间，刘乡长赞扬孟达为甩泡子村作出了贡献，并希望他能对乡里作投资开发，孟达赞同，举杯说：“咱们乡里土壤肥沃、地势较为平坦，土地资源丰富，盛产小麦、玉米、水稻、高梁等杂粮，现在人们讲究吃杂粮，这里林木产业发达，经济菇类如木耳，珍蘑等栽植方便，我建议这些副业乡里都可发展，我们全国二十多家大型连锁酒店每年需求量很大，乡里可以组织乡亲们有计划地种植培育，到收获季节，我们酒店在乡里专设采购部，统一收购，收购后当即付款，并交由乡亲们储藏，可得一部份储藏收入，我们按需求运输调用，我们既省了藏储费用，节约了运输成本，乡亲们又不担心产品没处收购，一举两得，乡里和公司双赢呀！”

        乡长也高兴得举起杯说：“孟总这条建议非常及时，非常合适，明年我们乡就计划统一安排！”多年的商海经验让孟达锐利的眼光变得更深远，他在酒席笑谈中就为公司谈妥了明年一笔好买卖，而且另星采购费时费力费脑筋，采购价也压不下来。就这一笔，他粗略地在脑海里算了一下，光采购及储藏费用一年就为公司省下了二三百万元了。而且还为乡里的产品推销解决了出路，这是从当年孟达身上看不出的能量，真是不愧为时势造英雄，商海出豪杰呀！

        孟达每次回村，要是没有公务，一般都回到原来用村广播站改建的结婚房子里休息。房子原来的外墙房顶全破旧了，孟达都重新翻修过，但是里面的陈设一样也没有动，全是和当年小兰去世前一模一样，小兰当年用粗线把两条单人褥子缝连成的双人被褥还在，照看房子的王柳也年年夏天挂在院内凉晒，洗净被单后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行李箱上，两人那张象奖状一样的结婚证书仍然放在地桌抽屉里。在这个屋子里，可以忘却时光的流逝，回到从前，回到与小兰共同生活的世界里。

        孟达回到了“家”，一进门，那台锅灶也原原本本地保留下来，和上海那间小阁楼一样，是孟达想念妻子怀旧的地方，也是孟达一有空闲就会常去的地方。当晚孟达在烧土炕的灶前坐下，点着了柴火，烧起了火炕。又想起了那天新婚之夜，双双依偎着坐在这里，聊了一晚上。一直到东方微亮，孟达才上炕睡觉...！

        第二天清早，孟达早早醒来，走到了村东头的冬日滑雪场附近，现在因为是春天，滑雪时期已经过去，积雪已经融化，裸露出的山坡一片黑褐色，白白浪费资源不说，还影响附近夏日渡假村的景色，大风一刮尘土卷扬，要是能在缓坡上种上绿色草坪，不但景色能与夏日渡假村浑然一体，画面感更美，而且到了夏季草坪上还能搭起旅游帐棚夜宿，让游客们体会在草原上的风情，多一旅游项目，增长经济效益。有了这个设想，孟达用完早餐后，就来到了村委会办公室里，见到了村长，说了这个建议，村长很支持，又找了甩泡子村旅游公司经理王柳，村会计和几个村委委员过来共同商议。会上大家一致赞同孟达的建议，今年春天就投资在滑雪场上种植草坪，这属于一次性投资，因为冬季大雪覆盖后，能保护草坪，待来年积雪溶化后草坪仍然能再次生长，只要有专人养护即可。

        会上村长提议，说孟总去世的妻子小兰的墓地就在附近，可以将小兰墓地迁移至村北边，知青小兰把青春献给了甩泡子村，这些年来，村里在每年在小兰逝世日或者清明时节，为小兰扫墓，现在村里富裕了，我们顺便在迁墓时把她的墓地建得好一些，也算是村民们对小兰的一片心意了。

        孟达表示感谢村里的好意，但是他告诉大家说，他已经在小兰故乡上海宝山郊区买好了墓地，是一座双人墓，到了年底，他会把小兰墓迁移到上海，让她魂归故里，他也算心安了。

        听到此话，大家也点头赞许，为孟达的一番心意而感动！

        会议刚开完，孟达接到了“忆梦兰悦大酒店”杭州分公经理来电话，告诉他昨天收留了一名在火车站附近乞讨的流浪女孩，年令与他女儿相仿，也自称是江苏南京人，请他速速赶到杭州，看是否是他的女儿！他回电指示分公经理一方面报警备案，一方面请求公安局给女孩化验血型。

        孟达下午就坐上了黑龙江直达杭州的飞机，当日飞赴了杭州。孟达到了公司后，女孩验血报告已经出来，不是AB型，当时就否定了是孟达女儿的可能性。孟达见了女孩一面，看上去年令也只有十四五岁，比自己女儿小很多，身上穿得破破烂烂，身体消瘦，明显营养不良，还发现她有轻度痴呆症，他打发人去按女孩身材买了换洗衣服，并让女服务员送她去浴场洗浴，换上了新衣服，报请车站派出所同意，亲自把女孩送到了自己公司办的一家孤儿院里，那里已经收留了三十一名无家可归并且患有各种疾病无法走入社会工作的女孩，这些都是孟达多年寻找女儿时找到的可怜孩子。

        他当晚就住在了杭州总店专门为自己预留的最顶层的一间客房里。忙碌了一天，孟达感到累了，他仰面躺在了宽大洁净铺有白色床单的双人大床上，外面城市华灯初上，房间里没有开灯，城市的灯光映亮了房间里的一切，映亮了孟达那双思念女儿而显悲伤的眼睛，他又想自己的女儿孟忆兰了，近些年来，他对女儿小忆兰的思念随着年令的增长而加重，每当想起女儿时，孟达的两眼总是望着窗外发呆，眼神有些迷茫，此时的他，心底里是软弱的，他会自言自语地重复说着：“我这辈子欠她的太多，太多……！”(待续)

（待续）

作者简介

祝康，于1969年去吉林省龙井县智新公社长财大队七队插队落户，1974年招工进了国营吉林省开山屯化学纤维浆厂任工人，1977年后在厂工会工作直至2005年退休，退休后入户回到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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