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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亚国家的青年与青年政策:争夺国家的未来

赵常庆 欧亚新观察 2021-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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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亚国家是在苏联解体后成立的独立主权国家,成为国际社会独立一员的时间只有30年,因此它们通常被称为年轻国家。实际上,中亚各国都有悠久的历史,建立过耳熟能详的国家,如帖木儿帝国、哈萨克汗国等。这些古国后来先后因为自残和被沙俄帝国吞并丧失了独立,成为沙俄和后来的苏联的一部分。1991年苏联解体,这些国家才获得独立,今年中亚各国都在准备庆祝独立30年。本文所说的就是生活在这几个年轻国家的青年。


说中亚国家是年轻国家,有两重含义。一是指它们独立治国时间短;二是指这些国家年轻人多,并不像当今世界上有很多国家65岁以上的老年人遍地,被称作老龄化的国家。年轻人多就意味着可用人力资源充足,不缺劳动力,有利于国家经济的发展。不过,如果国家经济形势不好,没有可容纳新生劳动力的能力,造成年轻人大量失业,就成为社会问题了,是影响社会稳定的重要因素。中亚国家就属于后一种情况,这些国家的青年问题已成为涉及国家能否长治久安的重大社会和政治问题。



一、青年在各国人口结构中占很大的比重


中亚国家青年究竟有多少,尚没看到准确的数字。这与各国国情不同和与世界国际组织对青年的定义不同有关。联合国定义17-24岁为青年,世界卫生组织定义为16-44岁,将10-24岁的人定义为青少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16-34岁的人定义为青年。我国青年团规定青年为14~28岁的人可以入团,但对特殊任务可以放宽到45岁。我认为,由于世界人口寿命在延长,将18-44岁具有劳动能力的人定为青年较合适。根据这个标准,中亚五国青年人口加起来约有3200万~3400万人。如果按16-34岁计算,约有2000-2500万人。这些数字不一定十分准确,但可以大致反映出中亚国家青年或通常所说的年轻人的人口规模,即这是一个庞大的群体。

 

二、青年学习、生活、就业、发展前景


与青年有关的问题无非是教育、生活、就业和前途。


1. 教育。中亚国家独立前在苏联时期就已经消灭了文盲。中亚国家独立初期,由于经济困难,受极端势力影响,有的国家出现儿童辍学情况,后来得到纠正。目前中亚国家青年基本没有文盲。中亚国家独立30年来尽管经济状况不同,对教育还是重视的,青年起码受到七年制教育,此后有的进职业学校或大学,还有相当多的青年走向社会,开始工作。


中亚国家大学不少,很多为私立大学,例如,哈萨克斯坦有大学129所,私立大学占半数以上,这些私立大学大多数教学质量不高却收费高昂。考入公费学校不容易,尤其是考入重点大学。例如考入乌兹别克斯坦的塔什干大学、哈萨克斯坦的哈萨克斯坦大学都很难,如同我国学生想考入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一样。因此,不少人就到国外去求学。这些年俄罗斯、美国、英国、土耳其等国在中亚国家办了一些大学,有一定影响。进入中等专业学校较容易,但也要看专业。主要问题是,在大中专毕业后找工作很难。哈萨克斯坦还设立国家选拔人才基金,选派优秀学生赴国外留学,主要是去西方国家、俄罗斯等国的大学,也有来中国的。不过,很多人学完不归。因此,该国在国内开办了一所纳扎尔巴耶夫大学,录取高分学子,聘请国外和国内高水平教授,全英语教学,据说效果还好,但更难进。中亚国家学校目前缺乏现代高科技专业人才。从苏联时期继承下来的学科设置已经不适应国家发展和科技升级的需要。现在中亚国家包括经济情况较好的哈萨克斯坦,还存在中小学两班倒甚至三班倒的情况。哈总统托卡耶夫已经下令必须改变这种情况。


2. 生活。中亚国家青年走向社会后,出现以下几种情况:一部分能够在国内找到工作,自力更生;一部分在国内找不到工作,去国外闯荡:一部分成为啃老族,靠家庭养活:也有部分人受境内外极端势力蛊惑,走向邪路,去中东或阿富汗参加恐怖组织。后两种人是少数,大部分人在国内谋生,很多人在外资或合资企业工作。


中亚国家年轻人找工作不仅靠学历和能力,还靠家庭背景。背景优越的人可以成为白领进入高收入行业,例如银行、保险公司等,或很快成为企业高管。公务员也是年轻人垂涎的工作,进入更难。绝大多数年轻人处于社会底层,无房无车,为改变命运起码是维持生活在拼命工作,活得很艰辛。在哈萨克斯坦就有几万已婚年轻人没有自己的住房,总统已命令要尽快解决这一问题。其他国家也存在这类问题。据报道,在国外恐怖组织中,来自中亚国家的有数千人,多半是年轻人,这些人并非全都是原教旨主义信徒,挣钱是主要目的。


热爱体育和音乐是中亚国家青年的传统。中亚国家运动员在每届奥运会都有上佳表现。冰雪运动是哈萨克斯坦的强项,2022年北京冬奥会会看到他们矫健的身影。


3. 就业。对年轻人来说就业是个大问题。好不容易大学或中专毕业却找不到工作,很容易对社会产生不满情绪。在吉尔吉斯斯坦发生的多次闹事中,无业者占很大部分,很多是年轻人。离开家乡到国外求职的年轻人同样非常艰难,找不到心仪的工作,到俄罗斯无非是干粗活,如当建筑工人、搬运工、汽车司机、服务员等俄当地居民不愿意干的工作。可是本国国内僧多粥少,薪金又很低,去国外充当劳务移民是无奈之举。在这次新冠疫情期间,因交通管制和企业裁员等问题,很多在俄罗斯务工的中亚人处境就非常艰难。有国回不去,有家不能归,收入很少甚至失去收入,生活相当困难,只能彼此帮扶,共克时艰。


4. 前途。国富民易富,国穷民亦难。中亚国家各国情况不同,国家发展目标不同,年轻人追求的目标也不相同。哈萨克斯坦想进入世界30强,塔吉克斯坦想成为农业工业化国家。因此,教育内容和引导的方向也不相同。不过,各国都很重视做年轻人的工作,希望他们留在国内从政或参与国家建设。哈萨克斯坦立法规定在议会和政党中青年和妇女不得少于30%。这多少可以给有志于建设国家的年轻人以希望。然而,年轻人发展受到的制约因素很多。例如家庭背景、人脉关系、个人能力等,其前途也会不同。塔吉克斯坦总统拉赫蒙大儿子30岁,当上了塔议会议长。哈年轻歌手迪玛希成为名扬世界的艺人,靠过硬演唱水平。哈一个公司的创始人、27岁的埃·努尔马加姆别托夫进入“《福布斯”富豪榜前1000名。但这毕竟是极少数人。绝大多数年轻人关注自己的国家,希望国家能尽快发展,能给自己提供更多的发展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三、各种势力激烈争夺年轻人


中亚国家独立后,由于其地缘政治和经济的重要性,各种势力都对该地区展开激烈争夺,其中包括对年轻人的争夺。40多岁的人对苏联时期的生活和解体过程多少都有一些记忆,也能感受到本国独立初期的艰难,都会对国家的变化有些比较和思考。30岁以及很快进入这个年龄的年轻人就是在本国独立后出生的,对苏联时期没有印象,所比较的是本国独立初和当前的情况。在学校教育和形形色色媒体的影响下,他们缺乏对苏联、本国和世界的定性看法,接受的意识形态呈现多样性。再加上这些年年轻人出国机会多了,形态各异的大千世界也为各种势力提供了影响他们的机会。其中,俄罗斯、西方国家、土耳其、宗教极端势力的影响最大。


如今20~40岁的人正是在本国独立后的动荡期出生和长大的。总的来看,俄罗斯对中亚国家年轻人的影响最大。这与他们去俄罗斯机会最多、俄媒体在中亚国家最多、语言障碍不大有很大的关系。迄今,中亚国家留学生在俄罗斯最多,具体数字说法不一,仅哈萨克斯坦一国有说为12万人,还有说为8万人。其他国家也有几千人甚至万人以上。中亚国家中有些是俄罗斯主导的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和欧亚经济联盟成员,与俄罗斯的安全与经济联系密切。因此,对这些国家来说,俄罗斯的影响当属第一。虽然这些年中亚国家“去俄化”严重,但已经进入政界、文化界和商界的年轻人很难改变国家关系现实和消除历史遗产的影响。不久前访问俄罗斯的吉总统扎帕罗夫是经历苏联和吉独立后的年龄刚过50岁、被视为年轻人的国家领导人,他与普京谈话所表达出的将俄视为第一合作伙伴的看法基本能反映出大多数年轻人的看法。


西方国家特别是美英等国的势力在中亚国家独立初期就进入了各国。它们在与各国领导人交往过程中了解到,当时各国领导人对西方的看法遗传了苏联的传统基因,很难很快改变中亚国家的政治体制,于是将目光瞄在年轻人身上。此后,它们通过在各国建立高校、资助年轻人到本国留学、为各国年轻官员提供到西方国家培训机会、在各国建立非政府组织等方式,用西方价值观影响他们。


在这方面,美国下的功夫最大。例如,美国通过苏伯特·汉弗莱计划资助中亚国家年轻官员赴美留学一年,灌输西方治国理念。美国推行的富布赖特助学计划,为中亚国家学生提供助学金,资助美国学者到中亚讲学和中亚国家教师到美国进修。2019年美国对乌兹别克斯坦教育部门的资助达1亿美元,主要用于改造乌教育系统。


美西方国家帮助中亚国家教育改革,其主要目标之一是将俄语从中小学教育中排挤出去。美国还设立推广英语办公室,面向中亚国家青少年,利用教授英语推广西方价值观。ISOS基金会资助在吉设立一个不受吉方监控的网络系统。美国在吉建立的吉美大学的使命是“为中亚国家培养未来的领导人,能接受美国的熏陶”。美在吉开设的国际大学直接按美国的教育体系教学。由英办的国际威斯敏斯特大学直接按英国方式教学。德国艾伯特基金会拨款资助哈“有志于参与社会政治变革和公民社会改造的杰出人才”。欧盟配合中亚国家“去俄化”,实施将俄语排除出各国中小学的活动。目前,这个目标已初见成效。虽然俄语仍是各国的通用语言,但很多青年人特别是少年已经不会说俄语了,到俄罗斯打工的中亚国家很多年轻人不得不重新进行俄语培训,否则找工作很难。


西方国家奉行的是“要想战胜敌人就去教育他们的孩子”的策略。当前中亚国家奉行的是“只讲利益,不讲主义”的政策。社会主义不讲了,资本主义也不提,发展前景不明确,使年轻人的世界观和价值观面临各种抉择,实际上是使年轻人脱离原苏联的影响,向西方国家看齐。


参与对中亚国家年轻人争夺的还有泛伊斯兰主义和泛突厥主义。在这方面,土耳其的影响很大。中亚国家独立后,土耳其总统厄扎尔就想将中亚国家收入自己麾下,资助了中亚国家大批留学生。当时中亚国家对土耳其颇有好感,但同时也有警惕,厄扎尔一死,土计划无果而终。最近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在哈萨克斯坦和阿塞拜疆等国的帮助下,将几个讲突厥语的国家拢起来,继续推行厄扎尔主义,想从俄罗斯口中夺食。我认为其前景暗淡。不过,中亚国家领导人的主动作为,例如,哈对在土尔克斯坦设立的土哈大学给予特殊地位,说明土耳其的影响仍在扩大。中亚国家领导人对土耳其的态度也不会不影响到一批年轻人。如果其中有些人走上政坛,将会使中亚国家对俄美的看法有所改变。


宗教极端势力也在争夺中亚各国的年轻人。我想引用哈首任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在2012年所作的国情咨文中的一段话说明这个问题。他说:“今天,非传统宗教和伪宗教问题变得日益突出。一些年轻人盲目接受这种外来的处世观点,因为我们社会一部分人对外来的伪宗教缺乏免疫力。我们宪法保障宗教信仰自由,这是事实。但众所周知,绝对的自由是不存在的,那是混乱。一切都应该受法律约束。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在选择宗教喜好方面要特别慎重,因为它将决定人的社会方式、日常生活,甚至是整个人的一生”。在互联网日益发达的时代,很多宗教极端主义并非通过传教士,而是通过网络传播的,而青年是互联网的最大受众。非传统宗教和伪宗教是瓦解国家统一、民族团结的工具。极端宗教势力很会做年轻人的工作,对年轻人的诱惑力不可小觑。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将争夺青年作为扩大自己队伍的主要方式。有报道说,2018年有4200名中亚人在为“伊斯兰国”作战,其中乌兹别克斯坦有500人,土库曼斯坦有300人,哈萨克斯坦有500人,其中大部分是年轻人。“伊斯兰国”溃败后,有些人回到自己的国家,有些人转到阿富汗继续从事恐怖活动。这部分人数量不多,但能量很大,对中亚地区安全构成重大威胁。


这些年来中国求学、经商、旅游的年轻人多了起来,中国的飞速发展对他们产生很大的影响。中国在中亚国家设立的孔子学院也对中亚国家青年了解中国发挥了一定作用。



四、中亚国家的青年政策


青年是国家的未来,青年强则国家强。青年对祖国的热爱和忠诚是国家发展的重要保证。中亚国家未来发展方向取决于这一代年轻人的意向,因此各国都很注意对年轻人的教育与培养。


第一,以爱国主义凝聚各民族青年。中亚国家都是多民族多宗教国家,各国政府重视通过各种方式引导年轻人对统一国家的认同。年轻人容易冲动,很多民族冲突和安全事件都是年轻人冲在前面,因此,强调各民族都是一家人,使他们要像热爱自己的家乡一样热爱自己的国家。


第二,重塑自己国家的历史,通过“去俄化”“仇苏化”,引导青年对国家历史与当局一致。最近哈萨克斯坦隆重纪念阿里汗·博凯汗诞辰155周年就是典型例子。此人是上世纪20年代在哈与苏维埃政权对抗的阿拉什运动领导人,后被苏联政府镇压。哈总统托卡耶夫发文称他是哈“爱国主义的最佳典范”,“阿拉什民族解放的奠基者”。


第三,运用各种社会组织做青年的工作。苏联时期有苏联共青团,苏联解体后共青团不存在了,但有的国家的执政党建立了自己的青年组织。例如,哈萨克斯坦执政党就有自己的青年联盟。其他国家也存在类似组织。2020年6月,有的中亚国家建议建立“中亚青年联盟”,共同抵御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对青年的影响。


第四,政府采取措施解决困扰青年的求学、就业、住房等难题。哈萨克斯坦计划新建10所大学,解决年轻人入大学难问题。塔吉克斯坦将利用亚行和自有资金对包括年轻人在内的300万人进行职业培训。哈政府要求在三年内解决无房户问题。乌总统下令解决年轻女性遇到的求职难问题。塔总统斥责在就业问题上的性别歧视,改变女性只能从事家务的情况。在林林总总的问题中,就业是最重要的问题。像塔吉克斯坦这样的经济落后国家,解决就业问题相当困难。然而,再难也要为国家的未来着想,处理好青年关切的问题。


第五,采取各种措施防范青年被极端主义思想诱惑,成为反政府的力量。中亚国家对互联网均采取严格管控措施,一些国家取缔了国外支持的以从事颠覆当局活动为目标的非政府组织,同时要求经学院和神学院正确阐述本教教义,培养爱国的职业宗教人士。

 

(作者:赵常庆,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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