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连斯基向乌克兰寡头宣战——反腐还是作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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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日，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向议会提交《防止在公共生活中具有重大经济或政治影响的人（寡头）过度影响威胁国家安全》的紧急法案，希望以此清除该国寡头的政治影响力。该法案被乌媒体称为《反寡头法》。
首次从法律层面给寡头定义
在乌克兰，寡头是一个沉重而敏感的话题。提及寡头，人们首先想到的是趁私有化之机一夜暴富、控制国家经济命脉、操纵媒体、染指政治、干预决策的超级富豪。
多年来，乌克兰深陷寡头经济的困扰，寡头经济形成垄断，导致了腐败，但“寡头”一词一直只是媒体和民间的称谓，并无法律上的界定。此次泽连斯基首次尝试从法律层面给“寡头”明确的定义。法案从政治、媒体、经济和资产四个维度对寡头进行了定义：即参与政治生活；对媒体有重要影响力（包括互联网媒体）；为自然垄断企业或在某个领域具有垄断地位的企业受益人或控制人一年以上；个人总资产超过8000万美元。以上四项标准中符合三项以上者将被认定为寡头。
乌国家安全与国防委员会被赋予打击寡头职能
法案对寡头的认定程序做出规定，即乌国家安全与国防委员会根据政府、国家安全与国防委员会成员、中央银行、国家安全局或反垄断委员会提供的材料，做出认定个人为寡头的决定。该决定由乌总统令正式公布之日起生效，且必须强制执行。列入寡头名单人员不得直接或通过他人间接为政党提供资助；不得参与大型项目的私有化进程。此外，寡头还必须和官员和议员一样，每年进行财产申报。
乌国家安全与国防委员会在收到当事人证据，证明其不具备《反寡头法》所列举的三项标准后，方可将其从寡头名单中除名。
法案还对官员与寡头的交往做出规定，要求官员与寡头（或寡头代表）进行接触后，必须提交“接触报告”。接触包括所有会面和交谈，甚至包括在线交流。“接触报告”中应报告会面或交谈的时间、地点、交谈内容。“接触报告”将公之于众。
寡头名单引发媒体猜测
乌总统办公室指出，该法案并未侵犯被定义为寡头的人的基本权利，而只是界定了这些人的界限，并为他们与政府官员的联系制定规则。据悉，该法案将在议会通过六个月后生效，有效期为10年。这被认为是消除乌克兰寡头制度的第一步。
媒体注意到，5月中旬，乌国家安全与国防委员会秘书丹尼洛夫曾表示，乌克兰有13人可列入寡头名单。丹尼洛夫并未透露具体的姓名，但他指责寡头通过其在政权内的代理人在乌各经济领域进行私有化，涉及天然气、化工、能源、石油加工、农业等领域。
与丹尼洛夫的欲言又止不同，泽连斯基则直言不讳地指出，反对派领导人梅德韦丘克就是乌当局打击的首位寡头。他说，在对梅德韦丘克实施制裁后，乌克兰首次出现寡头减少的情况。借助法律工具，梅德韦丘克被剥夺了利用媒体和资产公然攻击国家并对国家安全造成毁灭性破坏的机会。
泽连斯基强调，制定《反寡头法》的出发点是不允许寡头影响媒体、政府和官员。如果寡头继续试图干政，将失去大部分资产，包括乌克兰境内和境外的资产。
有媒体分析，随着《反寡头法》的推出，控制“乌克兰”和“乌克兰24”电视台的阿赫梅托夫，控制“国际”电视台的菲尔塔什、列沃奇金、霍洛什科夫斯基，控制ICTV和STB电视台的平丘克，控制“第五频道”和“直播”电视台的波罗申科，以及控制“1+1”电视台的科洛莫伊斯基等超级富豪都将榜上有名。
针对总统法案，乌克兰首富阿赫梅托夫否认自己是寡头，表示自己只是投资者，一直在依法行事，希望政府能够为所有人提供公平的竞争和平等的规则。阿赫梅托夫表示，其旗下集团为20万人提供了就业机会，2018年缴税约600亿格里夫纳（1美元约合27格里夫纳）。
此前与泽连斯基交往颇深的亿万富翁科洛莫伊斯基承认其有可能被列入寡头名单，但他表示不惧压力，并不打算在“枪口之下”出售自己的资产。
前总统波罗申科领导的“欧洲团结党”发表声明，称泽连斯基将其不喜欢的人都列为寡头，而波罗申科在名单中位居前列。泽连斯基试图用各种方法打压波罗申科。
前总理季莫申科领导的“祖国党”副主席索博列夫认为，国家与所谓寡头的斗争应建立在反垄断法基础之上，并重点解决垄断造成的暴利问题。
围绕《反寡头法》的政治博弈才刚开始
尽管泽连斯基誓言，要将乌克兰所有的寡头变成普通的大商人，但媒体注意到泽连斯基之前与寡头交往甚密。泽连斯基先前无论是从事演艺事业，还是竞选总统，都曾得到金融大亨科洛莫伊斯基的资助。泽连斯基就任总统后，也曾多次与寡头举行会晤，要求寡头们为国家化解危机和抗击疫情出资出力。那么泽连斯基为何又与昔日的金主翻脸，誓言要消灭寡头呢？分析人士指出，这其中不乏三个原因：
首先，解决财政危机的需要。疫情之下的乌克兰经济急需外部输血。从去年夏天起，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就未向乌提供新贷款。该组织多次表示，乌克兰获得新贷款的前提是在反腐改革等方面取得实质性进展。因此，乌议会必须于近期按照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要求通过相关法案，以促使该组织尽快拨付承诺的50亿美元贷款。
其次，拉近与美国关系的需要。乌克兰多位寡头如科洛莫伊斯基、菲尔塔什等因涉嫌洗钱、诈骗和行贿等遭到美国司法部门的调查和起诉。今年3月，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宣布对科洛莫伊斯基实施制裁，称其涉嫌腐败，对乌克兰民主构成威胁。美国总统拜登上台以来，多次要求泽连斯基在反腐改革方面取得实质进展。因此，与美国政府眼中臭名昭著的寡头划清界线，自然成为泽连斯基拉近与美国关系的不二选择。
再者，巩固自身权力的需要。乌媒体指出，泽连斯基对寡头宣战也有打击政敌，扩大自身权力之嫌。有专家对法案是否会对从政者造成歧视表示担忧，因为其一旦被扣上“寡头”的帽子，将对政治生命造成致命打击。反腐败问题专家卡列纽克指出，要战胜寡头必须建立强大的独立机构，包括司法体系和反垄断委员会。泽连斯基领导的国家安全与国防委员会绕开这些独立机构单干，获得了太多权力和自由。前议员波波夫认为，根据总统的提案，国家安全与国防委员会变为其随心所欲的工具，可以判定某人为寡头，并限制其活动。
媒体注意到，乌克兰议长拉祖姆科夫也对泽连斯基的做法提出异议。他表示，国家安全与国防委员会只是咨询和协调机构，不具备对公民进行属性判定的职能。拉祖姆科夫建议成立单独的机构对寡头进行定义，并吸引外国专家参与。
还有专家对泽连斯基的做法究竟是治标还是治本提出质疑。乌克兰政治学者波尔特尼克认为，根据法案，乌国家安全与国防委员会将行使法院的职能，有权判定谁为寡头，并对其实施处罚。寡头名单更象是个耻辱榜，对上榜者的声誉造成重大打击，但并未解决实际问题。法案没有提出具体的反垄断程序，没有加强对腐败者的刑事惩处力度，没有对洗钱、逃税等违法行为提出解决办法。国家安全与国防委员会犹如内部法庭，成为当权者与亿万富翁就各自在政治和经济生活中的地位和作用进行讨价还价的场所。
总统法案能否顺利通过尚待观察，就连执政党“人民公仆党”内部对法案的意见也不统一。但是有媒体指出，即使总统法案未获议会通过，泽连斯基也将是赢家，因为他已向民众表明，他已经对寡头宣战，只是因为缺乏足够的支持而未能成功。
（作者：赵宇伯，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聘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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