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晨子|家在黄山白岳之间——渐江生命的最后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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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 代 美 术
Ancient Art
家在黄山白岳之间
——渐江生命的最后八年
安徽大学艺术学院美术系讲师 |方晨子
摘要:渐江于1656年回归故里,在黄山白岳之间度过了生命的最后八年。其间数登黄山,践行“敢言天地是吾师”的画学思想,将宗法宋元与师造化的启示融通。他运用简约的笔线构建黄山岩石巨嶂,形成几何特质的造型风格,为新安画学建立了一个理想的美学典范。渐江以文养心、以画说偈,在空寂的心灵山水中畅神。本文依据渐江《画偈》和渐江生前好友、乡贤的诗文画跋、碑文传记等史料,探寻渐江晚年依意而行的足迹,阐述渐江学人画的要义和精神品位。
关键词:渐江;新安派;黄山题材;学人画
黄山原名黟山,据传天宝六年(747)由唐玄宗李隆基敕改为黄山。这里峰峦叠翠,渐江、练江与新安江依山环绕,山明水净之间村庄掩映。渐江晚年就居住在歙县西干山披云峰下的五明寺澄观轩。渐江眷恋故园,情注于此,晚年在传世之作《黄海松石图》和《天都峰图》上留下印记:“家在黄山白岳之间”。在渐江的存世作品中,绝大部分是在这块新安故地上创作的,在这里渐江重启了生命活力。
皖南徽州,古称新安,明万历中期徽商兴盛,名家辈出。至明末清初,龚贤将这一地域的山水画家归为“天都派”,时有先驱者程嘉燧、李永昌,继有方式玉、王尊素、渐江、吴岱观、汪无瑞、孙无益、程邃、査士标。他们以黄山天都峰为尊,自称天都人,故为“天都派”。至清康熙朝后,师承者渐多,范围渐广,渐江成就和影响力也日益增大,遂以“新安派”取而代之,延续至今。从“天都派”到“新安派”,其核心都是继承新安文脉的渊薮,貌写新安大好山水。他们地貌相同,师承有序,画风相近。为人重品格,为艺重素养,诗文书画兼修,是名副其实的“新安画派”,而这一画派的核心,是渐江大师。
渐江(1610—1664),俗姓江,名韬,字六奇,歙县桃源坞人。其一生可归为3个时段:1610年至1645年,在歙县;1645年清兵入歙后,赴闽,改名舫,字鸥盟,次年于武夷山“披缁皈古航本师”,取法名弘仁,字无智,号渐江、渐江学人;1651年由闽北返,居芜湖、南京,走访师友,寻书画名迹以借观,与萧云从、龚贤有交往,后有诗画合璧。1956年回归故里,至1664年去世,渐江生命最后的八年大部分时间是在歙县度过的。渐江在一幅山水画的落款中有“为闲止社兄写意于丰溪书舍,丙申三月,渐江仁”。丙申三月,为顺治十三年(1656)春,时渐江已在歙县丰南。这8年是渐江人生的最后时段,也是山水画创作的重要时期。
此前渐江赴闽,是何目的?史料无据可查,友人回忆文字中也无明示。1646年明亡后,渐江上武夷山,同乡好友王泰徵感叹:
控鹤仙人安在哉!《武夷君传》:秦皇帝政之二年,君置酒会乡人于此峰上,安陵拍鼓,英妃奏琴,令歌师唱人间可哀之曲矣。今我在蟪蛄窟中,云茵霞褥,念世亦有类昔人呼我为曾大父者乎?思之凄断!
渐江思古叹今,心生悲凉,又闻仙人呼唤子孙,触痛心扉,生平“不宦不婚”,孤身一人,家国已去,用“蟪蛄窟中”形容自己的生存空间如同蝉的洞窟一样狭窄;以“云茵霞褥”描述压抑沉闷的气息,渐江在如此低落的情绪中“思之凄断”。
武夷山是渐江人生的重要拐点,他在给程守的信中写道:“入武夷山,居天游最胜处,不食盐味且一年,业披缁皈古航本师。”渐江在碧水丹山间“去落一冠发,来携满袖云”。从渐江当时的心境分析,这可能是唯一的选择。虽然之后程邃“劝其返初服,作孝悌明王事”,但渐江心意已决。渐江在武夷山前后6年,挚友程守诗邀其重返家园:“山水新安原大好,归来况可共登临。”此后渐江由闽北返,5年后回归故里,时46岁。
古徽州在宋代思想家朱熹的影响下,有重教兴学的传统,渐江少小在良好的氛围中受教育,饱读诗书;步入商途后,依然以儒家思想为宗尚,虽行商在外,书卷自随,有“昼则与市人昂华货殖,夜则焚膏翻书弗倦”的记述。明中叶至清乾隆朝的100多年间,徽商兴盛,收藏蔚然成风,图书古籍,金石碑帖,钟鼎尊彝,书画名迹,皆不惜重金,争相收购,以歙、休二县为最。时有“四方货玩者闻风奔至,行商于外者搜寻而归”的风气。
渐江自武夷北返后,曾在金陵、维扬间遍寻书画名迹以借观,寻求拜读名画痴迷而又虔诚。如遇主人吝而示客,则设法托人介绍,为观赏名画,常自晨出至日落,立于门下如不得请,便无奈而归。主人若悯其真诚,则获许所观。渐江“遇有当意者,则长跪谛视,声息俱屏,有客在傍不知,呼之饭食不应也”。他悉究宋元,独宗倪黄,回到歙县后闻有倪、黄真迹,必谋一见。相传自购倪画多年而不得真,后与溪南吴氏伯炎交为好友,获观其家藏书画之逸品,常留其家中纵赏,师古人的积累使其山水之资,每况益上。渐江曾自题:“疏树寒山澹远姿,明知自不合时宜。迂翁笔墨予家宝,岁岁焚香供作师。”渐江十分清楚“萧疏”“澹远”是倪瓒的画意,因为太过于酷爱,故而膜拜为师。从渐江的存世作品观,跋文中即有“略存倪迂遗意”和“欠伸忽见枯林动,又记倪迂旧日图”之句。
渐江《天都峰图》纸本水墨 307.5cm×99.6cm
1660年 南京博物院
渐江与倪瓒晚岁心境相似,各有安身立命之地。倪瓒中岁散弃家产,遁迹江湖,在太湖、松江三泖的江南水乡游居达20余年,借玄窗,学静禅。他所画的一河两岸,疏树茅亭,笔墨精简,画境空寂。若非静禅者,岂得此境。倪瓒是参禅学道的“高士”,寄寓坡岸平湖间;渐江则与黄山烟水结缘,以天地为师。渐江曾在诗中自励:“倪迂中岁具奇情,散产之余画始成。我已无家宜困学,悠悠难免负平生。”可见渐江宗尚倪瓒是有内在缘由的,渐江与倪瓒同处于中年之后,在人生的创作黄金期,抒发奇情,不负平生。易代之后,渐江固守“闭门千丈雪,寄命一枝灯”的困学之路,在诗与画中依意而行。心性的转变,是渐江智慧的开启,他悠然且执着地漫步在困学、师古与造化神秀的精神世界里。旧游先生有诗:“孤愤已埋千丈雪,新禅别寄一枝灯。幔亭归路非人境,梦到天都最上层。”正是对渐江出武夷、上黄山心路的揭示。
“渐江”是歙县的一条河流,渐江在武夷山出家后,自号渐江,是对家乡的怀念。新安是文脉相传的故地,又有一群和睦与共的诗画同人,他们常常于青山碧水间“每理棹石淙,焚香瀹茗,各出所藏书画鼎彝,纵观移日”。这是渐江与乡贤的嘉会时光。他们在“相期清浊之间”“见许天人之际”的时空下,与古今对话。作为画僧的渐江,“坐禅出定”是修心养性,痴迷黄山则是胸怀浩乐的山水追求。《黄山松图》上渐江留诗:“黄海有松呼如意,灵曜烟霞水护呵。昔上莲花亲觌面,偶然招供硕人薖。”“昔上莲花”可知渐江入闽前曾上黄山莲花峰,又得“梦中三十六芙蓉”,即黄山三十六峰。渐江晚年数登黄山,流连忘返,并诙谐道:“客久恐招猿鹤怪,奚囊载得雪霜归。”
在渐江画跋和友人回忆文字中,有渐江多次登黄山的记载。渐江在《云根丹室图》中书有“丙申”二字,并有“黄海归筇,暂息丰溪”。“黄海”即黄山,丙申是顺治十三年(1656),这是渐江返歙后的第一年,八月渐江与汪家珍登黄山。数年后,汪家珍回忆道:“丙申八月,惠然肯来,因共了黄山之愿。”
康熙三年(1664),汤燕生在渐江《古柯寒筱图》上长跋,记述了数年前渐江与江注游黄山的情景,其中有“黄山文殊院,高出万峰之首,矮屋二间,孤峭与天接,宝月师居焉。渐江游而乐之”的记载。
渐江在《清泉洗砚图》有款识:“己亥九月,挂单云谷。”这是其于顺治十六年(1659)九月在黄山云谷寺。
王炜在《黄山游记》中有“予以庚子八月,偕渐江老衲入自汤院”。庚子即顺治十七年(1660),“入自汤院”即黄山紫石峰下的祥符寺。
吴之騄回忆:“壬寅暑月苦热……徒步入桃花源……渐江适来白龙潭,与之相见。”壬寅是康熙元年(1662),桃花源、白龙潭在黄山脚下,时渐江已在黄山。王炜在渐江《始信峰图》右侧跋文:“壬癸间,予客芝阳,渐公自黄山来,偕予将往匡庐……”壬寅冬(1662)、癸卯春(1663),跨冬春二季,渐江自黄山到江西鄱阳与王炜偕游匡庐。渐江在《折带峻图》的落款:“渐江学人弘仁写于黄山谷口王氏清音阁上。”这是渐江又一次由黄山返歙,途径黄山谷口时留下的信息。
据史料,渐江归歙后不仅每岁必游黄山,且每次在山上游观、居住较久。400年前的黄山,山道崎岖无踪,可据友人文字描述,看到渐江芒鞋竹杖,涉险攀跻,身临岩台之巅,移目畅怀的身影。渐江万壑于胸,“故得黄山之真性情也”。
王炜回忆庚子八月随渐江游黄山的细节:
及抵文殊院,左天都,右莲花,苍然天半,群峰腋侍,坐石台,见远峰万叠,罗拜于前,暮色已合,渐公犹卧石上不忍去。是夜宿文殊院,破晓,渐公呼起观云铺海。又下莲花洞,蹑云梯,由天平矼登始信峰,走西海门,由白沙岭观九龙瀑布,再入桃源。
文殊院位于现玉屏楼,天都、莲花两群壁立左右。盛夏八月,正是黄山云海奇幻的季节,渐江蹑足陡峭的天都云梯,放眼万仞合璧的西海群峰。从日出云海到明月松间,坐卧游观,不忍离去。或静坐空潭,凝思构想;或负砚以行,观察写生。在《黄山图册》《黄山山水册》中可领略渐江吮笔漫兴的状态,但渐江更多的是目识心记的创作。
渐江常将白天感悟记之于图,在黄山云谷“喜晤澈公尊师,游览之暇,漫图一壑。率成俚句,并录呈教”。他师造化日积月累,故兴之所至时便可直抒胸襟。在《丰溪图卷》诗跋:“几年未遂居山策,瓶笠还如水上萍。独是丰溪可瞻恋,呵冰貌影墨零星。”渐江晚年有意归隐黄山浮溪,终未遂愿,抱憾地自嘲如同水上飘萍。程弘志在《渐江小传》中也证实渐江有终老黄山的意愿:“师尝拟于慈光禁足三年,批阅大藏;然后于浮溪丹台之间,结瓢终老。”渐江如此眷恋黄山浮溪,缘于他的亲历而怀古。黄山有二十四源,缘自浮溪,云洞虚空无量,老梅断崖,香雪沁壑。此境如罗浮山与仇池,超然避世。渐江由此念及东晋高僧单道开“辟谷罗浮,晓起惟掏泉注钵,吞白石子数枚,淡无所为,心向慕之”。
渐江《黄海松石图》纸本水墨
198.7cm×81cm 1660年 上海博物馆
渐江心怀隐遁,入山避世,以禅者之心悟山川之灵性。在这个特殊的岁月,是舍利佛开启渐江的智慧,神动意注山水之境。他实践师古与师造化的融通,解决山水画的表现语言,从而删繁就简,以线的表现力构建黄山岩崖、松石草木,用极致的简约达到“空寂”的境界。从技法而言,舍去皴擦渲染,依靠线的构成,是高难度的选择。既要运用线的特质,又要重新组建山石结构,匠心独运地以少胜多。“线”的功能不仅是体现结构,也体现形式之美。线的运承转折不全是依赖功力,在线的运动过程中涵泳着精神品位,在状态行进时参见素养,在表现结构的同时,也呈现了山石的生机。渐江用线力能扛鼎,严谨中透着松灵,舒放间又见缜密,笔线之韧性蕴蓄丰厚的内涵。
渐江山水画的形式构成,是将繁复的视觉景观,用笔线概括为不同的平面几何图形,拓展险绝的岩块,运用黄山松势,造险破险,在平中生奇。歙人许承尧曾以诗解读渐江的山水构成:“渐公写立壁,颇爱作横格。此格他山无,仙人乃多襞。”“横格”是渐江从黄山实景中提取的美学形式,前无古人。而更多的画家善于用斧劈皴、折带皴,如同仙人繁复的衣褶。从安徽省博物院藏渐江《沚阜图》,可窥见其极简风格。此册十开,每开纵22厘米,横14厘米,在如此小幅山水册页中,却展开了山水空间境象,构图置景也各尽其妙,笔线松灵之致。此为渐江顺治十五年(1658)作于宣城沚阜,时大雪受阻,舟车难行,留苏生居士寓斋率涂。
渐江的黄山山水画,从师造物中获取,然不为实体景物所缚,将山水实境升华为超脱现实世界的理想境象,独造出仿佛远离现实的“世外山”,隐晦传达着诗画中的遗民意识。石涛晚年观渐江《晓江风便图》,题跋中赞渐江笔下黄山“丰骨冷然生活”。坚韧的黄山松石和渐江的风骨气节,内外如一。
渐江晚年大部分作品中,落款有“学人”“渐江学人”“渐江学人弘仁”“学人弘仁”等。
渐江秉性幽贞,治学严谨,依古航圆顶后,“极力以持其善心,慧念以夺其浮想”。清介自守,羁游河山,深究宋元名迹。回归故里后,与时下江南文人画家少有交往,与卖画为生的画家生存状态迥异。从渐江空寂的画境中,看不到愤世嫉俗的宣泄。渐江以学人之心自励,酷嗜读书作画。“病中旅况峭如冰,倦起还看一幅藤”,病中倦起还要展纸阅书。
渐江常三更时分灯下读书作画,“寄命一枝灯”是他的寄托和常态。“我已无家宜困学”,无时无地不在学中。渐江晚年在《画偈》中写道:“我有闲居似辋川,残书几卷了余年。王维当日诗中意,尽在前山竹树边。”渐江读书,通达古今;闲居虽小,胸怀浩大。渐江嗜学,积羽沉舟,境界日益提高,对自己的作品也要求更高,觉得不满意的作品常常“因取向来所作毁之”。
渐江勤奋作画,但存世真迹仅130余件,今天所见渐江画迹,以顺治十七年(1660)以后为多。渐江作画时很重状态和情绪,张九如写渐江:“故兴会所致,虽连缣巨幅,莫不挥洒无余;倘意所未惬,裂数十纸,终不肯就。”依据渐江的性格和治学态度,这段记述是可信的。
渐江心无杂念的生活状态,得之于禅定静悟,“老僧出定无余事,闲放笔端烟雨横”。这是晚清黄崇惺描述渐江的诗句。作为遗民画僧,易代之后渐江在清浊之间固守节操,在诗书画中抒写心性,这是经历了离乱之后的精神寄托。渐江的山水画之路,没有止步于师古的受益,而是数登黄山,得山川之助前行。“敢言天地是吾师,万壑千岩独仗藜。梦想富春居士好,并无一段入藩篱”,这是渐江在黄山之巅发出的心里呐喊。渐江山水画语境来自黄山,山水画格调来自师造化而获得的精神体验。这段“画偈”是渐江学人画画学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
渐江在作品中自署“学人”,有其深层的文化内涵。“学者非必为仕,而仕者必如学”。故“学人”第一要义就是知学、善学。渐江治学不为入仕途,也不愿为一个昏昏俗禅的画僧,毕竟心中存有中华文化的信念和天地吾师的情怀。黄宾虹在研究新安画派和渐江的文中写道:“古学人之画,如元季大痴,明末僧渐江,其自称如此,名副其实者也。”渐江学人画,是渐江独立的艺术思想和艺术实践而形成的画学体系。
渐江存世作品中,明确标著年月者49件,其中上款署名送友人、居士的作品约30余件,近三分之二,不包括存世作品中无年月可考者。渐江在歙县居五明禅寺,出游在外多挂单于寺院。许多作品作于寺院,并赠送寺院禅师。渐江交友面并不广,主要以徽州地区为主,多是缘于诗文书画,成为岁寒之交者,故里乡贤知己者,以及师承心印的晚辈学生,皆以诚相待,重情重义。渐江一生“有家弃家,有名弃名,有诗画并弃诗画”。
渐江最后出游,是癸卯(1663)三月初十,偕王炜从波阳登庐山。六月由波阳返歙途径休宁县,为程正揆作山水册十开并题:
不与端伯(程正揆)接语者三年所矣,余固知其笔墨大有超轶。适自匡庐归,抵海阳,拟过居安,把臂谈游事。闻脂车已发往淮扬,殊深耿耿。顷以邮至属册,余时苦病暍,勉成十番寄往,冀发函展阅,聊当晤言。癸卯夏六月,弘仁。
渐江由于劳累中暑,苦病中为程正揆作画,虽两人因故而未能在休宁居安相见,仍可见身心之交至真也。渐江由休宁道过丰溪,于吴不炎兄弟及其叔氏驚远、江注、程守、许楚泛舟练江,泊于石淙。赏书画逸品,曲笛和之,渐江兴之所至,作《石淙舟集图》,诸人赋诗,许楚为跋。此集“可谓极嘉会之徜徉,罄交徒之同趣”。这是渐江最后一次在黄山白岳之间与诸友的石淙雅集。之后,同许楚度夏于五明寺。“避客已忘暑,无书更似年。老僧相对足,何处觅安禅”。许楚此诗回忆了这段情景。沐披云晚风,饮五明泉水,漫步于西干小道,两位知己相伴度过了一个闲适的长夏。这可能也是渐江平生难得的悠闲时光。
渐江于甲辰(1664)十二月廿二示寂于五明禅院。好友许楚涕悼渐江:“一笑凌云亦偶然,廿年僧腊义熙前。清斋自有缁流事,但不昏昏逐俗禅。”诗句概括了渐江的一生:出家前是刚正的志士,其贞心素气,体现着士人的风骨;晚年清修梵行,困学有图,以学人之心,自立清尚之风范。渐江生前亦作梅花,并自号“梅花古衲”。老梅孤峭,横断岩崖。“踏雪入山,寻梅出屋”。渐江画梅、寻梅,不是山水之外雅兴,是借梅写我,正如龚贤题渐江画梅是“渐师自写荒寒貌”,指渐江画梅是自我写照。在荒寒的岁月中,唯有梅花空谷留香、独放生机。渐江示寂前曾遗命于塔前多种梅花,“清香万斛,濯魄冰壶”。这是渐江灵魂深处之濯魄清澈。
渐江人生54岁,易代之后真正的创作期13年,而渐入佳境的创作黄金期是“家在黄山白岳之间”的最后8年。“吾乡画学正脉,以文心开辟,渐师称独步”。程邃中肯地评价了渐江对新安画学的贡献。静读渐江《画偈》,便可领悟“闭门千丈雪,寄命一枝灯”的深意所在。渐江《画偈》诗中见山、见水、见风骨气节。渐江山水画构建了表现黄山岩崖巨嶂的几何特质造型风格,从而以艺术的真实替代了视觉的真实,达到了亦真亦幻、超越尘俗的心灵之山水,为新安画学建立了一个理想的美学典范。(注释从略 详参纸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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