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城记 | 我热爱新大庆

Original 李健强小南时光 2022-06-07

说起读城，我突然想起老舍写的一篇小文：《我热爱新北京》，歌颂了解放后北平水电齐通、秽臭的龙须沟得到疏浚的一些利民好事。难道这就算热爱吗？那么同志，我热爱新大庆。尤其感谢党和企业提供的水电和采暖，不至于使我家厨房变成冰窖。这自然是玩笑，人类很少会感谢似乎与生俱来的东西，况且，大庆哪有旧的地方啊？现在不时还有漂亮的新楼房建成。可是有时侯啊，某个清晨或傍晚，甚至大中午的路上，你分明看到了他的一缕白头发。

（俗称磕头机，堪称地标）

大庆作为一个工业城市（而且是资源型工业城市）是被党中央一手创造出来的。如果人格化他，一定是个穿着红色工作服，带着安全帽的理工科出身的小领导。小孩正在努力考哈工大，而他母亲患有气管炎。他热爱工作，除此唯一的爱好是夏天光膀子吃烧烤。

1959年全国人民欢度国庆——“十年大庆”！祖国母亲有了油田的厚礼，笑得愈发慈祥。当时的那股子丰富的感觉，生产带来的商业繁荣，让现在人都不掩自豪地说：我们这个厂子，当时周恩来邓小平都来参观过。铁人王进喜去北京见毛主席，全国没有不知道的！你要和出租司机聊天，他也会不时吹嘘：咱这石油要不是贡献国家，大庆不就是卡塔尔吗？哈哈，没有大庆油田，中国拿什么改革开放？！

我要说大庆不好，家里人是不会乐意的，你小子温饱从哪里来的？还不是我们石油老会战！大庆确实风光一时，到现在还风韵犹存。那些匮乏的农业城市，哪里有这么大的图书馆噢！哪里有这么宽敞的路噢！哪里有这些工人的福利噢！

随着石油高产稳产三十年，市政府的积极转型，大庆由资源型城市成功转型成为资源枯竭型城市。效益下降和老龄化使社会风气趋向悲观。那些高大如神殿、狰狞如猛兽的的烟囱工厂、庞大的锅炉房、盘根错节的巨大管道自然是光荣和幸福的，可如今有些寂寞。逢年过节，年轻人猛地多了起来，揭示出这个城市原本应有的样子。

说了很多，这都是外在的一些东西，城市毕竟构筑了我们每个人的梦和时间。

某节地理课上，卷发小老师说：热带雨林高温多云雨，一个小胖子接话就说：“不可能！森林里又没有工厂！”老师没有理他，屋内片刻静穆，而小老师继续上课。但我可知道他的心思：云也是工厂里生产的呀——我从小看到大，那朵朵白云和烟囱喷出的滚滚白烟，不正是儿子和老子的关系吗？

（从烟囱里出生的云）

冬天如果没有风雪，大庆还很适合散步。大白太阳一直不休息，晴美的冷空气，结冰的湖又宁静又雅致，雪地里的芦苇、猫头鹰都在向你发出邀请。虽说不是典型的东北城市，但东北食物一件不会差：粘豆包、糖葫芦、冻梨、热乎乎一大锅酸菜。使人轻松回到无忧的童年。夜里须盖夏被睡觉，如果碰到暖气，准被烫醒。

要说学校，小学时可能美好记忆更多一些，其他阶段多少充斥着愤怒以及悲哀。这所高中在东三省声名卓著，可是我毕业的一瞬间就把它忘掉一半了。

（大庆实验中学夜景，刘明玥女士摄）

我还是喜欢大自然，因为这没有历史。我永远记得暮春水波里滑溜溜的蝌蚪，黄绿玲珑的豆娘幼虫，湿漉漉爬在你的手上；夏天捞上岸的虾疯了似地蹦跳，透明的身体闪烁着水晶的颜色。我记得春天开放的白色沙果花和夏日的阵阵风荷，我喜欢秋天公园里的铁桥和高耸的苇丛，以及冬天冻在冰里琥珀般的鱼群。

家附近有一个“大化公园”，我和爹小时候就去那里抓鱼捞虾。大化二字，恐怕是“大庆石化”的简称吧。但你觉得这名字很妙，真有考究。还记得陶渊明曾说：“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吧！哪里不是大化呢？在匮乏的地方，你也分明可以看见些什么，感受到什么。

我多希望热爱新大庆啊。不，我就是热爱新大庆，区区燕石，可以为家。

图片 | 李健强、刘明玥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