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上学校》连载之十二 “孩子们为什么跟我们对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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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上学校》连载之十二 “孩子们为什么跟我们对着干？”

Original NEBS 上海新纪元双语学校 2020-09-01

The School on the Island

岛上学校

李海林著

上海教育出版社

这是一所学校的成长史，

也是一个关于勇气的故事。

连载第十二辑

接上文......

孩子们为什么跟我们对着干？

学校成立了国学教学部。我觉得台湾对传统文化这一块，比大陆更重视，大陆毕竟有文革这十年的大破坏，台湾对传统文化的继承似乎更有延续性。所以我专门引进了一位台湾来的博士L老师，来跟孩子们开设国学课。这个老师是专门研究古典文献的，对传统国学经典很熟，尤其是从台湾引进了一种生动活泼的教学方法，深受同学们喜爱。平时L老师跟学校其他老师关系也挺好，感觉这位老师性格也挺好的，蛮好相处的。我觉得引进这个老师是对的，有点小得意。

开学差不多两个月，初中部主管向我反映，L老师与个别学生发生了一点冲突，L老师很生气，觉得学生怎么会这样，不听老师的话，上课也不遵守纪律。我嘱咐主管老师先跟L老师谈一次，了解一下情况，并要求L老师要耐心教育学生，不要跟学生发生冲突。

但是过了一个多月，主管再一次向我反映，L老师与个别学生的关系，似乎没有得到改善，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甚至可能与学生发生了肢体冲突，据说都推了学生，上课其间把学生推出了教室。哦，这就严重了。看来，需要亲自出面来处理这件事了。在学校，一般情况下校长不要出面处理这类事情，一方面因为怕给老师增加压力，另一方面，应该给老师以自己处理好这类事情的机会。但短短两个月，连续发生两次，而且情况更为严重，则需要校长出面，及时予以制止，以避免情况恶化，也能及时起到警示老师本人的作用。

因为L老师毕竟是台湾老师，我要有统战观念，所以比找其他老师谈话更为慎重。我一方面找部门主管了解情况，另一方面向学生也做了一些调查。事实很清楚，这个孩子确实非常出格，已经专门到了跟L老师对着干的程度。L老师说上课不要大声说话，她在下课的时候就问现在不是上课吧，然后就故意大声喊叫，L老师说不要在教室里大吵大闹，她就跑到走廊里高声嚷嚷。L老师晚自习值班，她就在教室里冲进来冲进去，还故意把门关得嘣嘣响，L老师告诫她不要这样，她反问L老师，我到数学老师办公室去问她问题难道不可以吗？尤其是对L老师布置的作业，统统不做，说自己做不出，问她为什么做不出，她反过来说你没有教会。

这个样子，闹得L老师都无法上课了。所以有一天上课的时候，又出现类似的情况，L老师没有再跟她啰嗦，直接把这名同学推出教室，还在教室外发生争执。

我找这位同学谈，我跟她说，我平时看你挺阳光的一位同学，对校长伯伯也挺客气，挺有礼貌的一个孩子，你上L老师的课的时候，这样做，明显是故意的。我想，那一定是你对L老师有不满。你能告诉我你对L老师有什么不满吗？

孩子一脸无辜的委屈地说：她太偏心了。

我说：哦，怎么会偏心呢？你们都是L老师的学生，她没有理由偏哪一位同学，歧视哪一位同学呀。

孩子不出声。我说：你说L老师她偏心，具体是指什么？

一提到这一点，孩子就有点愤怒了：每次上课的时候搞活动，她都不安排我。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个孩子我平时是认识的，非常活泼，非常好表现，在课堂里肯定是积极分子。估计是太积极了，台湾来的L老师恐怕是故意要晾晾她，或者只不过是也要给班上其他孩子机会，所以叫到她的时候少一些。如此而已。

我心里有底了。找L老师谈话的时候，我没有具体纠结事情的过程，只是问L老师：这个孩子是不是有点故意为难你的意思？

不提这个还好，提到这一点L老师就格外愤怒：是的，就是故意的。然后吐槽了好久。

我说：L老师，我问你一个问题，这个学生故意为难你，故意给你捣乱，一定是有原因的。你想过没有，这个原因是什么？

L老师说：我也不知道，没有什么原因呀，我从来都没有得罪过她呀。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说，L老师，我给你看一本书，这本书上专门讲了这种情况，你看看。我拿起桌子上的《正面管教》，翻到第四章“重新看待不良行为”，找到下面这段话，读给L老师听：“一个行为不当的孩子，是一个丧失信心的孩子”“当孩子们丧失信心时，他们会为自己选择四个不恰当或者错误的目的”。《正面管教》详细地列出了这四种错误的目的：“寻求过度关注”“寻求权力”“报复”“自暴自弃”。我跟L老师聊了我学习这一段话的体会：孩子莫名其妙地和你对着干她一定是有目的的。这个目的的具体内容，一定是这四种目的之一，我了解下来，觉得这个孩子是想用这种激怒你的方式，引起你的注意，寻求你的关注。也就是说，她这样做，不是不喜欢你，而是太喜欢你，希望能引起你对她的关注。L老师瞪大眼睛，说：你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不可能吧。她这是喜欢我？我说，这就是当老师的辩证法，这就是学生心理的辩证法。你好好看看这本书吧。这本书里面把这个道理说得非常清楚了。

过了几天，L老师在路上遇到我，非常高兴地对我说，校长你真的厉害，你都猜得很准。我现在又让她做我的“小老师”了。我楞了一下，什么小老师。L老师说，我会轮流安排同学当我的助手，就是帮我收收作业，管管纪律这些事。我原来是请她帮我做的，后来我想让别的同学也锻炼一下，就没让她做了。没想到她就开始跟我对着干了。原来是这个事。我现在还是让她当小老师，她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对我好得不得了。我对L老师说，不是我厉害，是《正面管教》这本书厉害。

回到办公室，我通知学生发展中心主任，把《正面管教》这本书里关于学生的“四种错误目的”的那张表格到印刷厂制作成表格并且全部过塑，每个老师发一份，贴在办公桌上，遇到问题就看这张表，来理解学生到底是什么原因跟自己对着干。那一个月，我的【月度微论坛】的题目就是：孩子们为什么跟我们对着干？

【月度微论坛】

孩子们为什么会跟我们对着干？

最近，有老师向我反映，班上有学生确实难搞，上课故意捣乱，上自习课，也故意冲进来冲出去，批评她，比你还凶。感觉是故意和自己对着干。

老师们，有学生故意和自己对着干，那一定说明我们有什么地方没有理解到孩子的心思，孩子不爽，不满意，但他又说不出来。你越批评他，他越觉得被误解，被忽视，被歪曲，他越恼火，越有情绪。孩子又没有什么情绪控制力，于是他就捣乱，故意和你对着干，故意气你。如果你果然生气了，果然被气到，他会获得短暂的快感。但这种短暂的快感是以再一次被你批评、被你斥责为代价的，也就是再一次被你误解，被你歪曲，甚至被你伤害，那种负面情绪进一步积累，于是寻找再一次爆发。恶性循环，以至反复无穷。有老师告诉我，这个样子，已经一两个月了。

老师们，我们做老师的，最困难的事情不是教那几堂课，而是理解学生的心思。不理解学生的心思，于是我们做的事，常做不到点子上，做不到学生的心里头。所以事倍功半，有的时候甚至起反作用。我们做老师的，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以我们自己的想法来推测孩子的想法，我个人的教训，我们基于我们自己的想法对孩子意图的推测，大部分都是南辕北辙的。小孩子看事情的视角，真的跟我们不一样，有的时候甚至让我们有希奇古怪的感觉，有大吃一惊的感觉。孩子们怎么会这样想？我们真的搞不明白。但这就是孩子，他们就是这么想的。如果我们不能理解他们的所想，我们的工作就无的放矢，有的时候甚至寸步难行，徒增我们工作的压力，白白让我们费时间、费精力，让我们的工作无效，让我们的心情坏掉。有的时候，甚至让我们对教师这个职业，都丧失兴趣。

怎么办呢？我个人的经验，第一步，是要将个人的情绪隔离、控制住。孩子故意跟你捣蛋，你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愤怒。我这里提醒各位亲们，你一愤怒，就落入孩子的套路。他正等着你生气呢。他的目的就是要让你生气呀。你果然被气到了，他心里在偷着乐呢。你有两个办法，一是装着没看见，二是有意不理睬。这叫冷处理。《左传》上有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要学会避开孩子的“一鼓作气”，这才是聪明的作法。

当然，装着没看见是不解决问题的，它只是为解决问题准备条件的。这就要有第二步。第二步是关键，这里要细说了。我下面要说的是《正面管教》里很成熟的部分：让学生获得归属感。《正面管教》的理论认为，学生故意捣蛋，一定是因为他没有获得归属感。捣蛋的目的，就是要重新获得这种归属感。这里又要细分四种情况，一种叫做“寻求关注”，一种叫做“挑战权力”，一种叫做“报复”，一种叫做“自暴自弃”。这四种情况是什么意思，每一种情况应该怎么做，请大家细看《正面管教》第四章的有关内容，上面有具体的描述与分析。

我要特别强调的是，老师们要先判断孩子是哪一种“动机”“目的”。不同的“动机”和“目的”，孩子的具体的心理状态是不一样的，老师的应对策略也是不一样的。

老师，就是这两步，最重要的是第二步，但最难做到的是第一步。所以人们常说，教育孩子，技巧本身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管理好自己，管理好自己的情绪。如果自己都管理不好，那又怎么能管理好孩子呢。老师们，是不是这么回事哟。

2017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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