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伟昀专栏】小雨初晴回晚照【二部曲】：高龄聚落之社会网络分析（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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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徐伟昀  台北市人。

台北大学 老年社会学硕士。

【现任】：中国生命关怀协会 理事

 弘孝康养产业工作委员会  副主任委员

【主要经历】：

1987年 台湾财团法人广恩老人养护中心 创始人 (台湾第一家民办养老机构)

1991年 台湾财团法人国泰老人长期照顾中心 副董事长

2000年 台湾省咨议会 研究员

2002年 台湾五股老年公寓 首席执行官

2002年 台湾广福居家服务有限公司 总经理

2007年 上海吉祥投资控股集团 养生酒店事业 总经理

2012年 湖北同济堂投资控股公司 养老产业管理 总经理

2014年 海航优联健康集团Unicare 医养项目负责人

2017年 广州越秀地产 老龄地产运营 高级谘询顾问

承接上文：

小雨初晴回晚照【二部曲】：高龄聚落之社会网络分析（8/10）

小雨初晴回晚照。金翠楼台，倒影芙蓉沼。杨柳垂垂风袅袅。嫩荷无数青钿小。

似此园林无限好。流落归来，到了心情少。坐到黄昏人悄悄。更应添得朱颜老。

叙事Ⅲ、共食团体的规范（非正式制度）

【主题】：卷入照顾关系的正式照顾者、协商式照顾关系、照顾行动的监控权

早上6时45分，挽月姐醒来了，想到今天是轮休日，可以睡晚一点再起床，但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使她醒来之后便无法再度入眠。挽月姐43岁，是养护中心的楼层管理组长。

在养护中心工作的楼层，挽月姐照顾的是一些活动能力较佳的老人，有的坐轮椅，有的可以用助行器缓步行动。在这个楼层有将近50位老人，及10名照顾服务员。挽月姐负责管理5名本地籍的照顾员和5名印度尼西亚籍的工作者。她主要的任务包括有：照顾老人、技术指导、与家属沟通、排轮休，及督导这个楼面照顾作业的正常进行，挽月姐直接对养护中心的主任与护理长负责，不用经过护士。

由于该楼层老人的活动能力较佳，为了舒缓他们的情绪，挽月姐经常将1楼的卡拉OK设备推到5楼，替长者们安排一些额外的休闲娱乐，这种异常举动引起了护士的闲言闲语：“整天就知道玩。”挽月姐在楼层的活动室里摆设了两盆鲜花，室内飘溢着植物芳香的气息，这个楼层完全不同于养护中心其他楼层的沉闷形象，她营造出一种明亮、轻松与温馨的家庭氛围。社工师背景的主任尚能接受挽月姐的创新与改变，护理长却不置可否。由于挽月姐的照顾技术比起那些小护士们高明得许多，家属们也很喜欢这种兼具家庭温馨的照顾和管理方式，护理长只好勉强同意这种小小的革新。

8年前挽月姐因为家中的经济需求，接受了短期的照顾训练后，便在住家附近的一所护理之家找到照顾服务员的工作。挽月姐做事态度非常认真，无论是老人们的身心状态、家属的私人问题和沟通联系、老人的送医或办理出院，及所有的行政作业她都有参与。在护理之家工作的第3年，她几乎成为这间小型机构的实际负责人，无论大小事务，大家第一个想法就是：“去问挽月姐。”

有一次，一位老人因为不断呕吐而住院治疗，医院诊断后认为是肠道阻塞，准备要动手术。挽月姐并不认同，她依据长期对这名老年患者的照顾经验，认为该名老人的消化系统并没有异状，她阻止了家属签署手术同意书。经过医院重新检查后，发现问题是出在老人的脊椎受到压迫。另一次，医院要为一位没有家属而患有糖尿病的老年病患做截肢手术，挽月姐跑到医院和医师吵了一架，才将老人带回护理之家。她向医师力争，只要有妥善的照顾，老人家不需要动任何的手术。两年过去了，这位老人平稳地躺在病床上，当初挽月姐的坚持似乎是对的。

经常在医院进进出出，挽月姐经历了许多生离死别的场面。她曾经陪同家属签署放弃治疗同意书，一同看着医护人员取下老人的维生辅助器材，大家屏息等待心电图逐渐变成一长条直线。在漫长且沉默的哀悼气氛中，挽月姐似乎成为老年家庭中的一员。她也曾经帮没有家属的过世长者擦洗身体，换上干净的衣物。她与许多长者共渡生命之旅，陪伴着他们走完生命中的最后一程。

对于每一个老人的习性、每一个生活上的小细节，挽月姐都了如指掌、如数家珍。她认为，惟有亲身的操作，才能发现个别老人更妥善的照顾方式。因为过度的投入照顾的工作，她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也无法保持专业规范所要求的客观与中立。她与护理之家的主任发生一次意见冲突后，终于脱离了纠缠不清的照顾关系，来到这间养护中心。

尽管今天是挽月姐休假，上午8点30分，她还是带着老人最爱吃的三明治和蚵仔面线出现在养护中心。她的理由是：“在家也没事，过来看看。”其实，挽月姐正卷入另一场照顾关系，她所担心的是，护士会趁着她休假时欺压老人和外籍劳工。

在挽月姐所管辖的楼层中，有一位照顾员：阿霞，47岁。阿霞经常与护士发生争执，因为护士们总是按照护理作业守则，要求阿霞遵守机构的规定来管理老人生活起居。她跟护士争辩：“他们的年龄都那么大了，再吃再喝也没有几年，妳们管那么多要做什么？”所以，她与多数护士的相处并不融洽。护士们认为，阿霞不尊重护理专业的伦理规范，阿霞则认为，护士只会用管理规定来约束老人以显现个人的权威，她们并没有把真正心思用在老人身上。

  阿霞与护士之间的纠纷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严重，时常有护士投诉阿霞不遵守机构规定。有一次，阿霞与一位护士发生了严重的口角，护士们共同写报告要求处置阿霞。主任将这一份报告交给挽月姐评估处置。挽月姐看完投诉的报告，争执的起因是发生在照顾老人的方式，从照顾老人的见解不一致开始，然后，护士指责阿霞的照顾行为以致引发了争端，最后演变成为个人之间的口角冲突。

挽月姐看得出来，阿霞的照顾方式是以老人为核心，护士则是以机构管理的规定为核心，两方都没有错。而且，阿霞和护士都使用了攻击性的言词，所以建议不予处分。事实上，挽月姐认为阿霞的照顾见解是正确的，可是，她找不到管理守则上任何的依据，来证明阿霞的作法是对的。

  挽月姐对于阿霞的注意，开始于她与长者之间的互动关系。阿霞和她所照顾的10多名男性长者，每一个人都有个别的私人交情，并且经常在这些特殊的私人关系中转换她的角色扮演。她有时像是个妻子，温柔的叫醒老人起床运动；有时又像是个母亲，哄着老人吃饭；有时更像是个大姐，与长者畅谈做人处世的道理。在大多数的时候，她似乎把所照顾的老人都当成自己的孩子。

有一次，养护中心换发老人的衣物，因为有些老人使用尿套，某些照顾员为了方便更换尿套，建议总务组将整批订制的裤子都裁缝成“前开裆式”。阿霞看到前开裆的裤子之后非常生气，她到总务组抗议：老人会因为尿套外露于裤外，不好意思起床活动。阿霞认为，照顾者不应该只考虑自己工作上的方便，使所有的老人失去了尊严及活动的意愿。在挽月姐的强烈支持下，总务组最终同意了阿霞的意见，将整批的裤子送去修改；挽月姐和阿霞所争取到的，是对于人性的关怀与尊重。

阿霞很注重团体“共食”的习惯，每当有家属带给老人的饼干和水果时，阿霞都会将它们收在一个公用的柜子里，每当要吃点心的时候，绝对没有一个人独享的情况，每个人都会分配到一份，无论是一块饼干、或是一小片苹果。阿霞说：“我在家里吃东西的时候，也是每个人一份，只要有人没吃到，我心里就很难受。”

在阿霞的共食团体中，有着一整套团体规范，这一套规范的标准比较近似于一般的社会习俗，而与机构管理的规定并不相同。例如，在吃饭的时候，活动能力比较方便的老人，会协助活动能力较差的老人准备餐具和布置餐桌。他们知道为团体多尽一份力量，将会获得阿霞“意外的”奖赏与回馈。阿霞不经意之间在她的照顾范围内塑造了一种社会共处的模式，是一个结合着“声望”、“精英”和“社会位置”的小型社区。在这个社区中，愿意为团体多付出一些心力的个人将受到奖励，而不遵守社区规范的人将受到团体力量的约制。阿霞照顾老人的内涵，更接近于社会真实的互动关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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