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 | 越战，浪漫法兰西---奠边府之战前说

长崎事件，前十年与后十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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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前：考证耗时，写作辛苦，还望转发、支持。

简单开头，还是从浪漫的法兰西和自称是法兰西人民的儿子莫里斯·多列士说起吧。

法国，既是第二国际工人运动的根本，也是苏俄第三国际向全球输出革命的早期中转地。多列士和胡志明，都是1919年早期的法共职业革命家。

二战之后，浪漫、激情、矜持、自负的法国群众崇拜苏俄热情不遑多让朝鲜群众。出于对英美联盟抗衡，巴黎当时对着莫斯科也是狂飞眉眼。

这个背景下，作为前第三国际执委主席团成员，多列士领导法共通过议会革命而走向极盛。

二战结束不久，冷战格局雏形初现，高卢公鸡在莫斯科和华盛顿之间彷徨不定，左右逢源，煞是得意。这时，公鸡想起了海外还有一窝殖民主义的蛋。

法属印度支那联邦。

这个联邦包括今越南、老挝和柬埔寨，以及中国湛江法租界，首府位于河内。是法国在东南亚殖民地的主体部分。

法国人对海外殖民地历来有着极端的优越感，自居为殖民地的拯救者和启蒙者。法国殖民企图和英国完全不同，英国对海外殖民重在西方现代文明渗透，而法国则有几分类似俄罗斯。

法国对海外殖民地有强烈的统治、拯救以及领土欲望。

法治原则、个人自由、民主政府、市场经济，这些构成现代西方文明的主要元素，法国和英国类似。然而，法国人每次浪漫发作，往往便有了大救星的天赋。

正是法国对海外殖民地有强烈的统治、拯救以及领土欲望，导致法国与其殖民地互相猜忌。在二战，法国饱受屈辱，远不如英国那般得到海外殖民地对宗主国的热情。

1939年9月3日，英国宣战当天，新西兰总理萨瓦奇即发表演说：

我们将毫无畏惧地和不列颠站在一起。她走向哪里，我们跟向哪里；她站在何处，我们站在何处。

这番话暖心。

英国在二战中，能够相隔英吉利海峡独战强大的纳粹德国，正是得到了其海外殖民地的援助。

其中，被我们认为压迫最为深重的印度，为英国动员近250万人参战。

加拿大动员超过百万人，澳大利亚动员近百万人，南非动员40万人，新西兰兵役年龄70%以上从军，超过20万人。

他们绝大部分人认为，他们自愿入伍，是为拯救英国文明进行一场光荣战争。

法国在一战结束时成为瓜分世界的一线列强，殖民地遍布全球。

然而，法国在二战中饱受德国痛殴，其本土忍气吞声，其殖民地大部被德国、日本、英国、美国等国占领，剩余些许，也是首鼠两端。

二战前法国殖民地。

做了什么，自然可以得到什么。显然，在看待彼此间关系上，国家、地区其实和个体人没什么区别。

可是，在1946年的法国，浪漫、热情、矜持、自负的法国和法国群众显然不懂。他们急于在德国、日本、英国、美国等国收回他们的海外殖民地。

于是，他们回到了越南。

1946年第一次印支战争，也就是北越抗法战争爆发前夕，多列士和兄弟们在法国1946年大选赢得空前胜利，成为法国第一大党。

其中，多列士由莫斯科返回法国，即在1945年担任法国国务部长，并在1946年为法国代理总理、副总理。

实权在握不说，他的手下8位亲密兄弟也分任法国政府经济、工业、劳工和军备部等部长。

又红又专的法兰西第四共和国横空出世。

是时，法国和苏俄两国两党没事就你来我往，滚在一起撒欢。看在眼里，美国佬、英国佬也只能暗中跺脚、喝醋：

法国佬距苏俄不过是一步之遥。

糖中调蜜，多列士和兄弟们甚至宣誓加盟了苏俄主持的共运国际联合组织情报局。

可以想象，法国人最初出兵越南计划，可能早就在法军登陆越南之前，已经被勤快的多列士亲自滴滴答答给了苏俄的斯大林。

地球一转，这一年，中国内战已经全面爆发。自顾不暇，援越抗法这一出戏，尚需数年以后才可以上演。

守着荒山野岭，胡志明和兄弟们饥肠辘辘。扛着老破的步枪深夜站岗，漫天乱瞅，当时也只好在莫斯科和巴黎的上空去寻找北斗星了。

1945年，日军对越老柬地区法军缴械。由此，越老柬成为“真空”地带，北越大佬顺势起兵，史称八月革命。

这时在逻辑上的北越抗法战争，也可以算作当年在巴黎支部斩鸡头喝血酒的多列士和胡志明兄弟间的战争。

彼时，胡志明在八月革命后建立政权，并成功逼迫了越南阮朝末代皇帝保大在顺化退位。

看似一个国家，实际上八月革命不过是北越抓住日本即将投降的空档，发动群众和少数越军向一些乡、村寥寥无几的日本警察发起的大面积袭击。

武元甲带的北越武装，尚称“宣传队”。看来，当时的胡志明比样板戏里沙家浜的胡司令，手下武装强不了多少。

法军登陆，形势严峻。

虽然法军在二战时被德国打得满地找牙，但是，法国毕竟是世界一流的陆军大国。胡志明既得不到来自苏俄、中国的支援，只好向西边的尼赫鲁跺脚表忠心。

北越和印度接头了。暗号：为了民族的解放和独立。

和尚不亲帽儿亲。尼赫鲁身边的狂热兄弟赫斯将军出面登高一呼，才取得民族解放和独立的印度群众热血沸腾涌上街头。

印度拒绝法国经由印度国土和领空向越南派兵，印度各大城市把1月28日称为“越南日”。

这天，当时才独立还不懂社会的复杂的印度群众非常憨厚。他们浴巾裹头顶着烈日，兴高采烈地啃着黄瓜，被印度左翼人士的街头演说，感动得涕泪交流。

他们捐款、捐物，甚至还募集群众和前联邦国军人，很快就组织了一支装备英式武器的越南旅。

照片背景悬挂画像，左1，疑似多列士。

美国佬、英国佬抱着膀子看热闹。

看着看着，英美想起了柏林、东欧、希腊和中国。再看看每天都在敲锣打鼓人山人海红旗招展的巴黎，冷汗就淌下来了。

于是，美国佬加大了马歇尔计划援助法国的力度和份额，英国佬也拉着印度佬的衣袖一溜烟跑到拐弯处，蹲在地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说着心事。

斯大林，可懂？革命，可懂？

毕竟，印度群众当时信英国佬的居多。英国人引经据典辅导了尼赫鲁，虽然印度左翼人士还在煽乎着群众的热情，但是，尼赫鲁还是决定，对北越、南越一视同仁，印度不介入越战。

1947年，北越、南越代表团前往新德里，接受尼赫鲁调解。这是印度第一次作为南亚大佬出现在国际舞台上。

是时，尼赫鲁迎面噼里啪啦的闪光灯，大义凛然拒绝了胡志明要求印度为北越的伟大事业在国际上申辩的要求。

但是，尼赫鲁也承诺，印度将在道义上支持越南民族解放和独立运动，继续拒绝法国战斗机和战舰过境。

这意味着，印度默认了法军陆军、军资可以通过运输机、运输舰过境。

虽然印度含糊放开尺度，可是，在1947年，这正是多列士和兄弟们闹得最欢的年头。

可以想象，莫斯科、巴黎、河内的电台滴滴答答昼夜不停，打得比枪管子还烫。

法国增兵越南，根本就是有心无力。对此，胡志明心里很有点数。

中越边境丛林里的胡志明（左2）和北越大佬们。

有多列士和兄弟们主持法国的大灶，锅里煮的炖的，不是香喷喷的搞大型工商业和银行国有化改革，便是油乎乎的搞工会搞佃农雇农要翻身。

土豆烧牛肉，都是标准的苏俄大餐。又激情，又浪漫。

今天，可能很少有人想到，看着时尚、前卫的法国人，当年红旗招展，同样也在多列士和兄弟们煽乎下，打了鸡血，大脑虚胖，没少干敲锣打鼓上街起哄的傻事。

不过，这段法兰西笑话，目前在我国网络尚不流行。

不过作为流浪的橡树的朋友，还是应该知道一点法兰西人民亲儿子多列士的故事。

幸好，碍于雅尔塔会议苏俄不敢直接染指法国，法国两院议会制体制在客观上像一盆冷水。

所以，在实行计划经济体制、国有化改造等等革命运动关键时刻，多列士兄弟们及其盟军法国工人党点燃法国的星星之火，总被幸运、及时地浇熄。

看着一簇一簇的火星被浇熄，多列士兄弟们及其盟军法国工人党感到革命道路实在漫长。于是，法国政府、议会索性团结一心，开始抵制美国佬的马歇尔计划。

国家战后建设大致如此，在出兵越南的问题上，多列士和兄弟们当面得应法国群众的不同声音，捍卫法国的国家利益。不过，背后还是可以悄悄推着北越小兄弟一把。

1947年，多列士兄弟们和盟军社会党控制议会，通过了削减军事预算20%的提案。

戴高乐等人气得白眼乱翻，当场尿遁，集体辞职。

光复巴黎时的戴高乐（前1）。

此后，戴高乐走街串巷组织法兰西人民联盟，目睹了法国群众的热情，也体验了多列士和兄弟们的厉害。

被法国人誉为英雄的戴高乐，出入被多列士的特别兄弟们跟踪，在很长时间也被禁止在广播电视上发表讲话。

如此，戴高乐执政之后不免心有余悸。

在当代西方阵营的首脑中，戴高乐颠儿颠儿跑着莫斯科和北京，和斯大林、赫鲁晓夫，勃列日涅夫等共运大佬称兄道弟。很大程度上，便是为第五共和国去争取法国革命劲头尚未退潮的群众们的选票。

言归正传。

当年，得到法国削减军费消息，胡志明乐了。

当时，急于应付东欧、南欧、东亚等等各地的革命，苏俄实在无法伸出手臂支援远在天边的东南亚小兄弟。危急时刻，多列士掐住了法国向海外派军的输血管，驻越法军也就过上了啃着咸菜吃稀饭的好日子。

请不起海外雇佣兵，本土法军不愿意前往北越。

武元甲，最早的越南解放军宣传队（越军前身）主要负责人。

没法子，法国殖民地勒克莱尔将军等几个头头只好靠私人关系，协调张罗着组织了一些由北非人、土著人和越南少数民族组成的法军。

少数法国军人纷纷升官，当上了这支冒牌法军的指挥官。

一个战斗分队的士兵，说着南腔北调的土语。虽然法军作战配有战机、战舰和全套法式武器，然而，要漫山遍野去在丛林里山沟里找胡志明，难。

好在，北越军队到底是宣传队出身。

嘴炮所到之处，群众无比所向披靡。但是，如果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打仗，大群大群的北越军队缺枪少粮，还是被几个法国职业军人指挥、驱赶着一群茅草兵撵得满地乱飞。

不过，由于法军人数太少，又碍于军费、军资捉襟见肘，要应付偌大的越南战场，累得眼冒金星也是无能为力。

终于，越战迎来了转机。

浪漫、热情、矜持、自负的法国群众到底比较聪明。

敲锣打鼓的新鲜劲一过，很多群众因为吃不饱穿不暖，在眼看就要当上标准的无产阶级的关键时刻，觉悟指数直线跳水。

于是，他们纷纷开始对法国经济持续低迷的现状表示不满，敲锣打鼓向政府发泄愤慨。

政府财政窘迫，为了钱的事情，拉马迪埃等社会党和多列士的兄弟们终于闹翻了。社会党和其他党派、法国愤青们现在拒绝承认多列士是法国人民的亲儿子了。

1947年，为是否接受马歇尔计划援助和出兵越南等问题，法国总理拉马迪埃招呼他的社会党兄弟们与持反对意见的多列士的兄弟们正式分道扬镳。

多列士早期宣传画，中苏论战后此人宣传画绝迹。

法兰西人民的亲儿子多列士至此再无染指法国政府最高权力的机会。1964年，他索性决定前往苏俄养老。途中，猝死。

1948年，法国增兵越南提上日程。

没有了多列士和他的兄弟们参与法国最高决策，得不到及时的滴滴答答，越战怎么打，莫斯科懵逼了，胡志明也茫然了。

幸好，眼瞅着马歇尔计划一落地就吃上了大碗大碗的红烧肉，吃过多列士忽悠的法国群众尝到了甜头。人人呼吁，为争夺选票的大佬们也就更热衷战后经济复苏了。

1949年后，法国陆续调往越南的本土精锐和海外军团尚未完毕，北越军队早就被法军一路狂撵，退向中越边界。

10来个法军营横冲直闯，在中越边境做最后的扫荡。看似大局已定，法国佬到底来晚了一步。

1950年初，中越边境两边，红旗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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