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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道说,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台湾

2016-09-22 詹宏志 熊奇侠 深港书评

你看过的书不是消失了,

而是化了,

藏在你自身的某一个角落。

你之所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you are what you read

……




文以载商 商以载艺 

 

梁文道曾说:

“到底要怎么做,

才能让大陆读者明白:

没有詹宏志,

就没有今天的台湾”


 

Q&A

詹宏志 熊奇侠 | 文


詹宏志:左手文艺 右手商业  




/ 01 /

读书只是改变命运的途径之一




Q:您知道吗?您的《谈读书》系列访谈在国内社交平台上很火。

A:网络流行的6万余字的《谈读书》显然是大陆某个朋友帮我整理的,我并没有这样一本书或文字。其中有的是演讲记录、有的是关于读书的采访,程度也不太一致,有的比较详细,甚至还保留一点口语,有的就比较简洁,简洁到极可能是记者自己的想法居多了。(笑)


其实对这批文字我感情复杂,有的和我想法很接近,有的就很离谱了,可它在大陆好像流传比较广,我比较头痛,假如我有机会自己整理写一本相关的书,这里面有些东西我就不会用。


Q:您也写过《找回智慧的心——读书的心与方向》《阅读的美好经验——找回智慧的心》等关于阅读的书,目前您对阅读的整体看法是怎样的?比如对读书改变命运您怎么看?

A:30多年前,我曾在一个台湾电台讲过《读书八问》,可能超过20个小时,所以笼统谈阅读并不好谈。


就我个人而言,我爱读书,把读书看成是我人生最大的幸运。我自小和书结缘,读书就变成了我理解世界最重要的方法,也是我取得知识、应对生活各种需求的方法。我后来虽常常改变工作,转换角色,需求新的知识,但并未给我带来大的困扰,因为我总是可以通过书上的知识,让自己很快进入新角色。


可我今天倒过来看,其实并不是所有人取得知识的方法都是通过读书,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传递知识的方法。我的朋友里有很多生意做得很好的,他们不读书,也不爱读书,但他们有很强的吸收知识的能力,比如他们通过一次谈话,就可以把你的精华都吸收了,他们不断和不同背景的人聊天就可以(获得知识),有的人光凭自己对世俗社会的应对也获得很多知识。只是读书恰恰是我的一个获取知识的工具,但我不会把它摆在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读书可以获得知识,但并不是绝对的。


显然,我没法把读书更多地当成一个功能性的概念来看待,但能读书的人是有福分的,即使你可能不通过读书来取得知识,但读书给了你各种经验。阅读是能改变命运的,但并不是说为改变命运而读书,赚钱、找一个女孩结婚也改变命运。人生有很多种方法改变命运,读书只是其中之一,并不比其他更高更厉害。


/ 02 /

完全功能性的阅读并不容易读得好




Q:读书无用论每个年代都有,在今天的社会好像更甚嚣尘上。

A:关于读书有没有用这个事,我小时候没想过,那时我的长辈、老师会说,你们还小,好好把英文基础打好,把数学学好,别看这些没用的漫画、小说书,我当时就很不服气,为什么要这样分读书的顺序。只是我可能没有能力为所有好玩的书辩护。


我现在的看法是,完全功能性的阅读并不容易读得好,读书最有趣的地方就在于它很难有效率,比如出了一个问题我们就用这本书来解决它,其实是做不到的。因为世上的问题常常没有科类的,不会说这是一个物理学、社会学或经济学的问题,只有在课堂上你才可能用物理学、经济学处理问题。人世间的课题都是模模糊糊的,你可以用各种科类来对付它,也可能每个科类都不够用,而且每个问题都不“招供”自己是哪一个科类,我读A就得A,读B就得B,不那么容易的。


读书就是要没有功利性地慢慢去读、慢慢进展,不知道有什么用、糊里糊涂地去积累,最后会内化成一种力量。钱穆先生在一次关于读书的演讲中,引用孟子的话说:所存者神,所过者化,还打了个很有趣的比喻,他指着面前的咖啡说,咖啡粉是咖啡粉,水是水,把它们放在一起,水也不是水了,咖啡粉也不是咖啡粉了,变成了一杯咖啡,但你说咖啡粉没有了么?显然不是,所过者化,但它原来的形体不见了,变成了一个新的东西,所存者神,这句话特别有意思。


读书就有点像这样,你看过的书不是消失了,而是化了,藏在你自身的某一个角落。它固然会起到一个作用。比如你对一件事的判断,在某个场合的做法,其实就是你过去内化的东西在起作用。所以,如果你是通过读书取得大量知识,那你的命运就是被读书所决定的,你之所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you are what you read,这就是我对读书的至高无上的礼赞。


Q:您说“读书是打发生命,并没有要拿它来干吗”,说自己信奉“阅读快感政策”,现在还是这样么?

A:我在读一本书之前,并不确定它未来会在哪一个方面帮助我,我不能采取这么功利的目的去选择读一本书。只要当下有一种知识的欢愉,比如我并不知道读一本关于香料传播历史的书将来会在我的人生里面有什么用处,但它故事迷人,事迹本身让我着迷,我就愿意花费人生很重要的一段时光来读,我是乐意的,从来没觉得不划算,这个稍稍广义的快感原则还是没有改变的。一本书,只要有任何一句话打动我,我就愿意和它打交道。


Q:您多次接受媒体采访表示您每天只睡4个小时,每天凌晨四点半起来阅读直至八点,还有就是抓住一切空余时间读书,现在有改变么?现在读书比以前多了还是少了?

A:这是我四十年来没改变的一个习惯,它不是特意安排的,就是我每天的生活。现在我读书应该变少了,因为读书速度不如从前,也更容易累。以前在办公室一有空就抓起书来读,后来因为做互联网工作的原因,一有空就看电脑,网络可能拿走了我一些时间。


/ 03 /

电子阅读 需要更强的 抵抗诱惑能力 


 


Q:今天电脑及手机端电子浅阅读增多了,您对此类阅读怎么看?

A:关于网络浅阅读,我觉得不仅是载体变了,性质都变了。从前使用互联网,是以搜索引擎为起点,今天可能是以社交网站为起点,很容易去看朋友在看什么、在关心什么,这和看报纸、杂志那种讯息阅读不一样。今天浅阅读的讯息分布方法变了,人们获取破碎信息更易受朋友影响,所以我时常提醒自己,我可能错过了什么我朋友也没有关注的东西。


Q:不少人呼吁抵制电子阅读,回归纸质书,您认同么?

A:假如所有的纸质书都已经转变成电子形态,那用什么形式读都没所谓。但目前来看,纸质书上可靠的内容比网络多,还有并不是所有的书都有电子版。在今天这个过渡的时期,从务实的角度看,只进行电子阅读的人要小心。但不是所有的电子阅读都是浅阅读,只是这类阅读面临的诱惑更大。


Q:您曾说过您读书不是很有系统,放纵自己看有吸引力的题目,偶尔会在某一段时间对几个题目充满好奇,就有计划地找相关书籍来读,建立自己的理解脉络。有什么心得可以分享?

A:我读书没什么系统,不像学者那样有做学问的需求,而是从乐趣出发。我把读书粗略分为两块:第一块是随性关注当下出版和阅读有什么新东西和新话题,保留一个空间来看所有新书或以前不知道的旧书,这样读的每本书都是孤立的,互相不一定有关系;第二块,我保留有五六个主题阅读一直在读,有计划地把和主题相关的重要著作都读读,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历史性的理解。比如食谱,关于它的发展历史、历史上的食谱、不同国家的食谱等等,这个需要追踪、追溯,要每天去捕捉,看还有哪个空缺没读,可能要花一二十年去读,是我很大的一个乐趣。



/ 04 /

从做书的角度 做音乐、电影 互联网




Q:您在报社、出版社、唱片公司、电影公司等都工作过,您觉得自己的优势在哪?

A:我以为我的职业生涯会是编辑,到今天我还是从这个角度来看自己。


两次进了唱片公司,也是因缘际会,撞见或是促进了台湾流行音乐发展:一个是1983年,罗大佑、齐豫、潘越云时期,台湾流行音乐开始发生大的变化,从歌声动听到歌词也含有强烈讯息;第二个是1990年我离开远流之后,直到1992年,到一个唱片公司——pony canyon这次碰上的是台湾歌曲革命。


涉足电影也主要是因为创作者是我的朋友,当他们碰到了困难,我坐立难安,就要帮点忙。当时正好碰到台湾电影创作企图心最强的那一群人——他们后来都成为国际大导演,一讲我就沾光了(笑)。这也绝对不在我的计划里面。就这样前前后后参与了九部电影的制作。


Q:您怎么从一个编辑成长为一个出版家、互联网企业家?

A:我的主业是编辑、出书,出书就要卖书,要有市场的考虑。当时我有一个思考:为什么编辑跟营销人的看法不一致?我希望能成为一个中间的连接点,希望两种知识(编辑、营销)都有,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个事情做起来就没完没了——你要卖一本书,表面看是市场的工作,往深处想,其实从起点就开始了——什么书在这个社会上有需求,慢慢就需要更高层次的判断。本来可能我只是想学会做书的广告和活动,往下想其实就和出版社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关系,慢慢就不得不成为一个经营者了。最开始是从卖书的角度出发,到最后要考虑的就是怎么分配资源。很早之前在远流的时候,我就是一个分配组织资源的经营者角色:要把力气放在哪里,怎么让书占有一些市场,这些工作就变成我的训练,也帮助了我后来去做城邦和互联网公司。


等我有机会做pc home电子杂志的时候,看到互联网有一个大的发展。网站的发展远超过杂志。


/ 05 /

媒体可以从我的失败中学到东西


Q:您二十五岁就任《时报周刊》总编辑,后来创办了电子报纸《明日报》,提出“重新想像新闻媒介的可能性”,虽然失败了,您后来回头看,说其实里面包含了后来的博客、自媒体和社交网络的一些雏形。觉得媒体接下来会怎样发展?

A:驱动我去做《明日报》不是从媒体的角度出发,而是互联网所带来的新的出版可能性。我当时的想法是:既然工具变化了,那作业流程也会改变,人跟新闻的关系也会变。我们在报社工作,记者有一种写作方法叫倒金字塔型写作,最重要的放在最前面,根据字数的不同,内容可以扩大,可是新闻在报纸上如何呈现是由编辑决定的。但从逻辑上讲,新闻写作是可以有很多层次的,第一页读者看到200字,如果很关心,点下一页,新闻会变成1000字,如果读者还有兴趣,再点下去就看到和这条新闻相关的其他背景,再往下看,可以看到记者采访的原始材料,录音什么的,读者来决定这个新闻和他的关系。


但这个逻辑在生产上是有困难的,因为生产每条新闻费的力气太大。我就想能不能新闻并不全部由报纸来提供?既然新闻由读者来决定,那就让读者参与新闻创作,比如开一个个人新闻台,如果你觉得这个新闻很重要,那你来写给你朋友看。我有200个记者,但写的新闻还是有限的。当然这里面隐藏了后来的博客、今天的自媒体的概念,但我当时想的是每个新闻对每个人有不同的意义,所以要不同的深度,这也就是后来常见的UGC(用户提供内容)。


当我把个人新闻台架构做起来以后,也有很多人读,可大家并没有按照我想的来使用它,没人写新闻,都是写个人心情之类,他去吃饭、看电影,这就是后来的博客,可我要做的是个人新闻台啊。我以为新闻重要,可对很多人来说新闻并不重要,他写的是心情。工具有了,但发展和名称显然是不符的,可见我那时候对人的理解还是不够的。我觉得,其实媒体可以从我的失败案例学到很多东西,有些东西今天实现了,但还是有一些没人去做。


/ 06 /

应该让每个出版人专注自己擅长的


Q:您后来在城邦文化集团策划了系列大型丛书,使之一度成为台湾最大的出版集团,有什么经验可以分享给今天的出版社?

A:1996年我又做了一个计算机杂志,和以前传统出版不一样,和它们也没有竞争关系。当时有几个做小出版社的朋友想有一些变化,找我去帮忙,就是麦田、猫头鹰和商周出版社,这是第一个阶段的小城邦。后来我看到出版发展势头,觉得可以以中文为共同点,做一个大的出版机构,分别为大陆、台湾、香港不同地区的读者服务。就去找李嘉诚先生谈,和他的tom集团合作成立大城邦。


这个事最后没有成功,但当时我认为可以实现。我其实想做的是一个出版人的集合,类似律师事务所,一个一个出版人来主导不同的书,再由共同部门负责印务、发行,成立后就体量比较大,城邦正是在这个背景下变成台湾最大的出版集团。


即使今天出版比较困难,城邦盈利还是不错的。我想和这么多出版社、出版人、杂志集合在一起有关系,可称之为一个内容项目集合,即使个别市场薄弱,但对整体影响不大。它的底层发行的力量也很大,它的书在香港、新加坡、马来西亚都有。我还是城邦的大股东,但我现在从来不问,我觉得应该让每个出版人专注自己擅长的。



詹宏志

台湾著名作家、编辑、出版人及电影人。 PC home网路家庭出版集团和城邦文化创办人,Pay Easy(康迅数字整合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大学毕业后先后加入联合报及中国时报报系工作,后加盟远流出版集团,策划出版大量经典畅销书系。工作多样,涉足唱片、电视、出版、杂志、电影监制、企划、网络行销等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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