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ptune and Amphitrite,Mattheus Terwesten
DescriptiAuguste Rodin
◇原文刊登於《新大陸》詩刊 2001年10月66期
賴納.馬利亞.里爾克(Rainer Maria Rilke,1875—1926),奧地利作家,德語文學史上唯—堪與荷爾德林比肩的詩哲,—生創作了大量詩、散文、戲劇等作品。早期代表作為《夢幻》、《耶穌降臨節》等;成熟期的代表作有《祈禱書》、《新詩集》、《新詩續集》及《杜伊諾哀歌》等。此外,里爾克還有日記體長篇小說《馬爾他手記》。
杜伊諾哀歌
R.M里爾克 作/張索時 譯
第三哀歌
*喻指母體。“內世界的荒野”喻示母愛為其所獨有。“內世界原始森林”喻示綠蔭無邊的母愛。
Neptune and Amphitrite in the Storm,Mattheus Terwesten
本詩的首二句,一以“所愛者”喻“情”,一以“隱藏的、有罪的、血腥的水神”喻“慾”,標明議論的主題。 這真是妙選:再沒有比性愛更接近於“慾”而做兩相比較的對象的了,也再沒有比母愛更接近於理想的“情”而做與“慾”交鋒的對手的了。更妙在以性愛的象徵“姑娘”和母愛的象徵“母親”為一方,以“慾”比在女性身上表現得突出而強烈的男性的一方展開論辯。 “血腥的”尼普頓(Neptun),羅馬神話中的海神象徵恐怖的“慾”。情人之間,慾海遙隔,近而實遠,“情”不過是浮出慾海的星,近如情郎眼中的如星之光,然則一雙情侶也像兩顆星一樣,真正的距離遠遠大於彼此眼中的距離。 我們在賞詩時注意到天衣無縫的生花妙筆:說到“血腥的尼普頓”,他有“可怕的三叉戟”和“他的螺旋形貝殼胸吹出的陰風”以致“夜”被掃掠一空,隨即陡接“群星啊”,暗示象徵“慾”的尼普頓再厲害也吹不走象徵“情”的星,原來這星光來自情人的眼睛──“情”是慾海之光。由天空的星轉移到情人的眼睛,比出星眸重於星,眸光比星光久長,顯示“情”是何等高貴。這一技巧稱作“悖理映襯”。難得的是,文章承轉上非常突兀,令人感到驚詫,骨子裡再自然不過。 “情”(愛情與親情)不敵“慾”。“慾”表現為種種更久遠的恐怖,以“恐怖”喻稱“慾”,無非強調“慾”的威懾力量。“慾”是人類所固有的和從父輩們母輩們即從雙親家族方面遺傳而來,總之,“慾”與生俱來。 偉大的母愛呢?母愛的力量大到桀驁不馴、富於征討精神的命運(“他的披著斗蓬的命運”)為之辟易,潛伏於現在而萌示於未來的動蕩(“他的不安寧的未來”)避無可避。儘管如此,母愛仍然不能從體內阻擋“他”身上“遺傳之川”的奔流。因為古今常勝的“慾”已經鑄成了一個個模型逼人就範,“慾”主宰下的成長是“令人窒息的成長”,“慾”造成“種種野獸般的追逐形式”,“慾”是壓倒人性的獸性。“內世界”喻指母體,同時暗示還有“外世界”。人也如“情”,由內向外發展。“內世界的荒野”喻示獨享的母愛也喻示母愛不足以滿足“慾”的程度;“內世界原始森林”喻示綠蔭無邊的母愛也喻示母愛之於“慾”的乾枯乏味,“慾”才是“令坯芽輕快的水”。儘管“慾”是“有許多恐怖物”的狹谷,但越恐怖越有吸引力,因為它同時是“令坯芽輕快的水”。 愛情起源於性慾而高於性慾。“慾”既受家族遺傳決定性影響,愛情的釀造權就應當為家族所有;遺傳即宿命,倣如框住人類活動的天地,人與人“慾”的區分只在遺傳的量而不在質(“多雲或無雲的宿命下死寂的風景”)。 屬於遺傳方面的“歷史遺傳”,可以解釋為傳統思維模式。傳統觀念給愛情的發展帶來許多障礙(“多少女人在那兒嫉恨你”),並且慾壑難填(“死去的孩子們都要向你擁來……”)。 詩的結尾給戀愛中的女性所開示的辦法約束不住情郎,或許可收一時之效;肉體的接觸豈能結合靈魂! 擴大來看,詩中所涉及的“情慾論”也完全適合人的物慾,那麼,與“慾”相對立的“情”,便可視同人之常情,人的正常生活需求,甚至還應聯想成“使命”。“慾”的饞吻能吞掉所有的“情”,當然包括“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