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西北记忆（56）倒天河上的桥

七星关区有许多以“桥”指称的地名，如观音桥、大新桥、流沧桥、三板桥……等等。

▲横跨在倒天河上的一座座桥梁（聂宗荣摄影）

有桥，是因为有水。水是生命之源，为生存，人类的祖先“逐水草而居”。有水，就有了人群，也就有了村落、集镇和城市。水养育了人类，因此，许多河流都被尊称为人类的“母亲河”。比如长江，比如黄河，比如我们七星关区的“倒天河”。

▲拥军路桥

桥呢，我想大约是这样形成的：一水中流，将土地分为两片，为了方便往来于两岸，人类的祖先将倒伏的树木顺势搭在溪流之上，为自己建造了最早的“桥”——独木桥。

《说文》曰：“桥”，从“木”，“喬”声。“乔”的字形虽然早已简化了，但“木”的表义没变。它表明：“桥”是用“木”来建造的。独木桥是这样，到仓颉造字时的桥也是这样。然而，我们现在能见到的上了点年纪的桥，都是石桥。木桥因为材质原因，早已淹没在岁月的深处了。但即便是石桥，如今存世的也不多了。

▲郭家湾高架桥及之下的桥梁

以我这个年纪的记忆，在20世纪的60年代到90年代，倒天河上应该有五座石拱桥：六洞桥、东关桥、太平桥、南关桥、五龙桥。除了六洞桥这个“新生代”外，都是阅尽沧桑的老桥。

▲六洞桥

六洞桥是公路桥，是在1938年修川滇公路时修筑的。因桥下有六个半圆形的桥孔，老毕节人也就把它叫作“六洞桥”了。六洞桥桥面很窄，20世纪90年代经过改造，桥面宽了一倍多，但“六洞”依然。改造之前，桥以下是一个很大的湾滩，名曰“黑滩”，水质清冽，是老毕节人游泳的胜地。倒天河改造之后，桥下游泳就成了历史。

▲六洞二桥

现在还能看到“石拱”这种形态的老桥，只有位于城中心的南关桥一座了。南关桥可算是倒天河上现存的、年纪最大的老桥，明代就已有了，当时是叫“通津桥”，连接的是明古城的通津门。

▲南关桥

通津门又叫“水东门”，这个名称20世纪一直在用。但这座通“水东门”的桥何年何月因何原因变成了“南关桥”的呢？无从查考。但可以肯定的是，原来的“通津桥”是过不了汽车的，但我对南关桥有清晰的记忆时，桥面已经能过汽车了，这意味着，这座桥之前肯定有过改造或者是重建。

▲南关桥旧貌（图片来源网络）

在20世纪90年代开始的“倒天河综合治理”工程中，我就亲眼目睹了南关桥的加宽改造。桥礅依然用“石拱”方式与老桥并列。上游筑了一道翻水坝，桥身安装了亮丽灯带，在夜间制造出一片陆离的光影。

▲今日南关桥

当年，南关桥一带是城区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俗称“丁字口”。五交化公司、百货公司、民贸公司这几大国营公司都在此间，毕节曾经的标志性建筑——人民剧场就是“丁”字的那一横。因这里的马路最宽，很多大型的集会都在这里举行。

▲20世纪60—90年代南关桥两旁，各单位经常在桥上举办各类宣传活动（聂宗荣  摄）

▲修建于20世纪六十年代的“人民剧场”，是毕节老城的标志性建筑。（聂宗荣  摄影）

“文革”时期，五交化公司门前用粗大的木料搭着一个会台，上面架着的高音喇叭声震全城。台子上，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上演过多少人间悲剧喜剧与闹剧。

▲在砂石路“人民剧场”右侧是钟表社、民贸公司、医药公司、花纱布公司、百货大搂（聂宗荣  摄影）

▲在砂石路“人民剧场”左侧是新华书店、五交化公司、税务局（聂宗荣  摄影）

桥面两侧的人行道上，则是一字排开的汽枪打靶摊。子弹击中上方的红色靶标后，铁钩滑开，橡皮筋带动木锤砸在下方的小炸弹上发出“呯”的声响，很是诱人。价格是“一分钱打一枪，打中一枪欢迎三枪。”我小时的零花钱，有不少是花在这打靶上的。

▲南关桥桥面

数十年过去，南关桥下涛声依旧，但“丁字口”周边的世界，已经是天翻地覆。当年的地标性建筑“人民剧场”已经拆除，一条宽敞的大道将从这里延伸出去，连接城市的另一道风景。

▲南关桥

与南关桥紧邻的太平桥，也是座资深老桥。不少资料上都说是明朝洪武年间修建的。但从清代修撰的《毕节县志》上影印下来的“古城图”上看，倒天河在老城区的河段只有三座桥，依次是“济川桥”（今东关桥）、“通津桥”、“五龙桥”，并没有“太平桥”。如此图无误，那太平桥的修建时间只能是在清代了。但即便是修建于清初，也是岁月“高古”了。

▲修建于明洪武年间的太平桥老桥（聂宗荣摄影）

关于太平桥，百度上的词条是这样的：

太平桥，位于毕节市七星关区小横街与新街交汇处，修建于明洪武年间，桥为三拱石桥，水中的两个桥墩为了抵御流水的冲刷，被砌为尖堆状，桥上游左岸是进入毕节古城的要津通津门（又名水东门）。

▲新修的太平桥

桥上原立柱建有两层楼阁，下层供行人过往，上层住人，解放前伪县工会曾在上层办公。在桥的中部由横梁伸出建有一小庙，内供三尺来高的阿弥陀佛座像，有一和尚在小庙内念经，卖一点香蜡纸烛并抽签打卦为生。古桥上的建筑群解放后被拆毁，20世纪90年代末，古桥因倒天河改造而被拆除，在原址上建起了如今各城市中最常见的钢筋混凝土彩虹桥。

▲倒天河改造后新修建的太平桥已经变成了钢筋混凝土的彩虹桥（聂宗荣摄影）

这个词条沿用了太平桥修建于明代之说，也是以讹传讹。至于桥上当年的情景，也只能从传说中想象。到我亲识太平桥时只有桥礅和桥面了。但对太平桥一带的繁杂和热闹，却是记忆犹新。

▲东关桥

与太平桥相邻的东关桥，桥头就是“马家巷”。新街、马家巷、太平桥这一带是七星关最老的棚户区，人多、嘈杂、房屋低矮破旧、环境脏乱。三教九流、各色商贩、小偷地痞都在此间出没，形形色色的糗事，都会在此间生出。因之被毕节人自嘲为“新、马、太（泰）地区”，编段子说：“出国机票不用买，半天游遍新马太。”

▲东关桥

在倒天河综合治理的一期工程中，这两座老桥都被拆除了，原址上建起了钢筋混凝土彩虹桥。用现在的眼光看，桥是非常的一般。但在当时，却是一件让毕节人兴奋的大事。桥修好了，两岸修了宽敞的步道，拆除的铁匠街建成了广场，毕节人在倒天河边有了一个休闲娱乐的好地方。

  从南关桥沿河而下，就是五龙桥了。对这座老桥，毕节人是再熟悉不过了。术士化龙飞升不成，县官修筑五龙桥以镇压的故事，在民间以各种大同小异的版本广为流传，成为五龙桥得名的缘由。术士欲化龙飞升的故事虽然无从稽考，但天旱时到五龙桥下祈雨的仪式，现今的老年人有不少都曾参与或是目睹过。

▲五龙桥旧貌（图片来源网络）

求雨的行动完全是自发的，人们举着竹篾扎成的“杨四菩萨”像，成群结队地来到五龙桥下一处湾滩（杨四塘），用各种工具把水往外舀出去。孩子们一边用水浇在“杨四菩萨”身上，一边齐声念诵：

老天老天，娃娃可怜，赶快下雨，拯救秧田。

在孩子们不无悲情的念诵中，大人们加快了舀水的节奏，水渐渐浅了，现出一块人形巨石，这就是“杨四菩萨”显身了。人们团团跪下，祈祷。没多久，天上乌云密布，接着是电闪雷鸣，大雨如期而来。

▲始建于明代的七星关区五龙桥（摄于1985年）（聂宗荣摄影）

说也奇怪，只要舀水见着了“杨四菩萨”，或多或少，总会下一点雨。回忆当年，一些老年人都这样说。于是我想：龙从云，雨水是龙管着的。五龙桥的得名，不是因为术士想要化龙升天，而是出于人们对风调雨顺的企盼。

五龙桥的典故虽然诱人，但这一带却是出奇的破旧和脏乱。这种状况，在五龙桥重建后逐步改变。

▲如今的五龙桥

如今的五龙桥，周边高楼林立，两度翻修过的“爱民广场”是城区的一大亮点。广场是市民们健身娱乐的佳处，周边是七星关繁华的商圈。在五龙桥头放目，只见长堤蜿蜒，碧水轻歌，两岸青翠，鸥鹭低徊。郭家湾高架桥气势如虹，用巨大的桥身，把东、西两城区联结为一体。

▲五龙桥夜景（图片来源网络）

高架桥与桥下的公路桥双桥重叠，桥边耸立着飞檐画栋的同心阁，河面是联袂而起的步行桥。在摄影师的镜头中，五龙桥之下的河段，是城区最美的一道景观。

如今，倒天河上新建的桥梁已有三十多座，但论其宏伟、论其惊艳当属“碧阳大桥”。它是毕节市境内的第一座“斜拉桥”，桥身长251米，宽33.5米，是倒天河众桥之冠。

▲碧阳大桥

从“碧阳大桥”往上游，河名叫倒天河；从“碧阳大桥”往下游，河的名字变成了流沧河。因此，“碧阳大桥”是一个终结，又是一个开端。

▲碧阳大桥

从“木”的桥到“石”的桥，再到“斜拉桥”，人类跨越了数千年的历史长河。倒天河的桥梁变迁史，也就是七星关区的城市发展的历史。

作者简介

游子，本名游孟宪，贵州毕节人。1983年开始写作，断断续续坚持了近四十年，各类文体均有涉猎，散文随笔居多。现居七星关。

图片除图注作者外，均为罗大富拍摄

编   辑：朱   薇

编   审：邹江川

监   制：叶光良   

总监制：朱光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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