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生,在18岁时偷走了我的梦
我写在两年前的这个故事,可能有好些朋友读过。当时不知怎的没有开“原创保护”,因此没法收藏到“安潇的真实故事”专辑里。出于私心,今天再发一遍,好让这个专辑完整一点。不占平时的篇幅,就周六发吧。
这是我青春期的故事。
有没有你的心情在里面?
文图/安潇
ID/ sukiandsula
两个人的人生,能有多少次平行?多少次背离?多少次交集?
今天,讲讲我和老友朵宁的故事。
我们,就是这样站在弯曲的人生线上相互观望的两个人:对方的人生走向哪里,也是自己那条线的参照系。
画面还要回到我们18岁那年的夏天。那是高考的季节。
先要说说清华。
我爸爸和我妈妈都是清华大学毕业的,他们在清华相识、相恋、并走到一起。毕业以后,我爸爸在清华当数学老师,在那里有一间职工宿舍。
我是在清华出生的。小时候我被送去了大山三年,回来以后就住在清华园里。我对水木清华的垂柳、荷塘、摇船、欧式立柱、和灰瓦红亭,印象都深刻极了,清华园里到处都是“家”的味道,是童年记忆的一部分。
后来我们搬出了清华园,住在离得不远的科技中心中关村。我还是会经常跑到清华园去玩,对那里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情结,觉得它就是属于我的。
我小学、中学的学习成绩都很好,接连保送到重点中学,再加上我爸妈都是清华的人,所以对我来说,高考报考清华大学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我的脑海里都没有闪现过其他的选项。
我报考了清华建筑系,也是我妈妈当年所在的学院。
但是18岁那一年我遇到了很大的情绪问题,经常会受情绪波动所扰,考试也受到影响。我度过了非常紧绷难熬的高考期。
高考结束以后,我感觉没发挥好,心一直悬在嗓子眼,患得患失,生怕清华从我的手指缝中溜走。
等待高考分数的那段时间,我整天寝食难安。因为建筑专业属于理科与艺术之间,除了文化课,之后还要考美术基本功,所以那几个星期,我就在一所学校上美术课、练习素描,以备迎接美术考试。
我就是在那里遇到了朵宁。
朵宁是一个大个子男生,画素描时他怕挡着别人,就主动坐在后排。具体说来是坐在我的后排。
但并非往后坐,他就能减少对别人的打扰。事实上他很吵,每次我聚精会神画得正投入的时候,就能听到身后发出哀怨的、几近崩溃的唠叨。
不用回头也知道,那种自暴自弃的呻吟来自于不会画画的人类,素描到了他的手上就是一场痛苦的灾难。那个星期,我笔下的石膏像素描,都是我一边听着脑勺后面低沉的嘟哝一边画出来的。
当时,不管是谁,其实整个世界都和我没多大关系。我性格孤僻,又沉浸在对高考分数的窒息般的等待中,所以谁我也不爱理。
午间休息的时候,我就离开教室,爬到屋顶,扶着平台栏杆,越过校园里层层叠叠的树冠上方,看向远处雾里的太阳。
忽然有一天,当我还沉迷在一个人的屋顶景致中时,身后有个低哑的声音和我打招呼。是那个大高个、戴眼镜、学画崩塌中的男生。他说他叫朵宁,到屋顶来打扰我,是为了和我说我画得真好。
他浑身都是“不好意思”的样子,却还很装帅地一手插兜、一手扶眼镜,笑起来嘴边两条大褶子。
看到这男生比我还尴尬,我就自在了一点,有点想笑地和他聊了起来。聊了才发现,我们高考申请的第一志愿和第二志愿都完全一样,连院系都一致,这让我们很有点惊讶。
但是和我的紧张不安不同,他看起来对高考的发挥还是挺有信心的。不过,对北京孩子来说,我的高中学校比他的顶尖很多,我画画也比他好,所以他还是自动处在“鄙视链”的下段。
红短裤的就是朵宁
人生的企划和愿景是相同的,我们甚至有可能做同窗同学。于是朵宁,忽然变成了我的焦虑期的战友,让我在等待成绩的最抓狂的几周里,有了一个精神上的浮木:他的存在对我是一个小小的安慰,因为我们一起等待着命运的判决。
于是,我也不再忍每天背后的呻吟,我和他说:“怕也没用,你就照着我的画吧,我画哪里你就画哪里,素描没那么难。”
他欣喜若狂,点头如捣蒜,坐在我后面“抄”起我的画来。我怎么画,他就怎么画,凭着他的聪明,很快他石膏像素描也不再是惨不忍睹了。
几个星期以后,美术课结束了。我们告别时相互鼓气,都祝愿对方能考上清华建筑系,希望能成为同班同学。我们都参加了清华美术专业课的考试。我考了第一名,我听说朵宁也通过了。
高考分数揭晓的那天,我是通过拨打电话得知自己的成绩的。听那个电话,让我全身冰凉。
我离清华的录取分数线差4分。
我落榜了。甚至美术成绩也无以弥补。
那是我18岁那年最大的一个打击。我和清华擦肩而过。这让我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和那些把考清华当作“鲤鱼跳龙门”的学生不同,我的心理上得不到安宁,是因为我觉得我本来就应该属于清华的,我本来就该游在龙门的那一边:我爸妈在清华毕业、我爸爸在清华教过书、我在清华出生、度过童年,我现在怎么能被清华拒之门外呢?
我简直觉得自己错过的和辜负的,是一个家族的历史和传统,我就这样被这个本该蹬上的列车突然抛弃,甩在了落差的阴影里。
记不清那一年我哭了多少次。我进入了第二志愿大学的建筑系,但是我完全提不起精神。
一起上过画画课的同学告诉我,朵宁考上了清华建筑系。我并不意外,因为他真的很聪明,但我只是很难接受那里没有我的一个位置。
朵宁时不时联系我,邀请我去清华建筑系聚一聚。我犹豫了几次,最终和我的建筑系的老师一起去了,借口是去看清华建筑系学生的作品。
我在那里看到了朵宁,他还是特别阳光灿烂,笑容比脸还大,俨然是清华园主人的样子。
但我却完全没有学术交流的心情,我满眼看到的,都是熟悉的建筑物在阳光下印在地面上的倒影,我童年时把它们当做黑白琴键一样跳来跳去的地方。那天,周围的一切都提醒着我“本该属于自己、却没能得到”的东西。
落榜这件事深深地刺痛着我的自尊心,我感觉都没有办法毫不介意地和朵宁说话。
后来,我再也没去过清华建筑学院。
整个大学期间,我将自己投入在和学习无关的事情上。我沉醉于画漫画、混摇滚圈、谈恋爱。我的漫画有了一点成绩,获了一些奖,这让我的自我价值感稍微有了一点提升。
但不得不承认,“自我认同”一直是我深感挣扎的一件事。我非常羡慕像朵宁那样顺风顺水、长在阳光里的人,又自觉和他们活在不同的世界。
朵宁会时不时写信给我。那时甚至觉得只有亲笔信才有诚意。他告诉我他在清华园的生活,还向我诉说了他生活中的挫折和苦闷。他大二时大病过一场,差点就休学了,这让他感到过压抑。
然而当时,我个人的痛苦已经盖过世间其他的一切。我无法感知他人的苦闷,我甚至觉得,像朵宁这样的上帝宠儿,你真的懂什么是挫折吗?你真的知道那种彻底的自我怀疑的心情吗?你的苦闷真的不是无病呻吟吗?
现在我能知道,我那时固执地拒绝去感知,完全是来自一个“受伤者”的自我防卫,和对“成功者”的嫉妒与刻意藐视。
再之后,我们的通信就减少了。大学毕业了以后,我难以容忍自己的情绪和生活环境的冲突,我只想逃离北京。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我梦里唯一向往的城市——伦敦。
当时,我爸爸做了一件影响了我一生的事。他拿出了他所有的存款,供我去伦敦留学。
我去了伦敦艺术学院,学习向往已久的艺术。本该如鱼得水,但我的情绪问题和自我认同的矛盾,到了伦敦以后,被引爆了。我陷入了谷底。
度过了非常难熬的一段时间,我总算开始与自己和解,我开始慢慢地从谷底爬升。
长年积累的那些对自己的不认可和失败感,终于到了悬崖边缘,我只好站定,让情绪消散到雾里,自己开始往回走,远离那个自我怀疑的悬崖。我和自己说:你终于该做点什么了。
然后我做了动画导演,获了一些奖,人生展现出了些暖意。
虽然是学艺术,但不知不觉地,我身边竟有很多学建筑的朋友,其中就不乏从清华建筑系来伦敦的留学生,居然对我不生疏的样子,和我说:“我的上铺提到过你,他的名字叫朵宁。”
初到伦敦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一年我的生日会。我租了伦敦市中心的一间老酒吧,请来了很多朋友喝酒聊天庆祝。到了晚上,门前的帘幕被一个大个子掀起来,走进来的竟然是朵宁。
他嘴边还是那两道深深的褶子,他笑着说:“安,生日快乐。”
我真是太震惊了!朵宁怎么会从北京空降到了我的伦敦生日会上?
原来,朵宁刚刚落地伦敦,是来留学的,是他的清华朋友告诉了他我的生日会。为了给我一个惊喜,他没有和我打招呼,他就这样越过大洲、神奇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那时再看到他,满心都是惊喜。我忽然发现,当我与自己的内心握手言和,再次面对这个曾经“偷走我梦想”的男生时,就不会再有任何芥蒂了。
我面对他只有纯粹的、见到老友一样的开心。我们相互捶着肩膀,好哥们一样开怀大笑,怎么聊都聊不尽兴。他说他一直关注着我的漫画和动画。
他果然是我印象中的那个“大才子”,不负众望,考入了伦敦最好的建筑学校:英国建筑联盟学院 AA School of Architecture。我看着他展示给我的独具创意的作品,也不禁感叹他真的是很有建筑天赋,他替我走了我梦想中的那条完美大路。
朵宁在AA建筑学院演讲
我偶尔也会情不自禁地遐想:如果我当年没有出现情绪问题、如果我高考分数能高4分、如果我也进入了清华建筑系,是不是我此刻也会像朵宁一样顺利进入英国建筑联盟学院呢?是不是也能像我妈妈一样成为建筑师呢?
但也只是想想,至少这份遐想已经不再干扰我的心情了。虽然我不能按照自己以前设想的那样描画人生,但我也可以用自己野生的任性,在意料之外的领域生根发芽。
于是,我们不一样的人生,都成为了对方的参照系。
朵宁在伦敦的一年,我们经常见面聊天。后来,他从AA毕业,就回北京创业了。
我们各自都忙碌地奔向自己的新生活,也一直相互关注着对方的“人生参照系”。
我随着意气拥抱着“改变”:做动画导演、做制片、写小说、结婚、生子、学心理学。
而朵宁开了一个叫做“度态”的建筑设计事务所。创业维艰,他日以继夜地工作,我经常都能看到伦敦的傍晚、北京的深夜,他忽然上线,因为还在加班。
他为贫困小学校园设计公益图书馆
有了孩子以后,他还创立了“点造”设计工作室,为孩子们制造爱心爆棚的儿童家具。他的家具作品,在建筑的简洁美感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份童话的诗意。
他那些看似朴素却充满关怀的作品非常打动我,也让我依然能看到当年那个热情而诚意满满的18岁男生:他一直没怎么变,阳光、简单、接地气、戏谑却不圆滑,似乎有一种童心,让他的设计永远不老。
人生是有多少巧合?他为孩子设计家具的时候,我也因为妈妈的角色,从动画导演转变成了一个记录童年的写作者。我们的注意力,都在繁华的世界上飞了一圈,然后回到了孩子的身上。
我们在18岁时有着相同的梦,却因为命运而奔向了不同的方向;而现在,无论是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无论是笔直大路还是另辟蹊径,我们又都因为对孩子的爱,而“殊途同归”了。
人生看似是一条线,它也许只是一个圆,你最终驻足的,还是童年梦境里渴望的那个地方。
安潇 于 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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