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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敏:《论语》人人应该读也可以读

唐曉敏 文字研究 2022-04-25

唐曉敏:《論語》人人應該讀也可以讀

唐曉敏先生


中國傳統語文教育重視經典的學習,《論語》是學童們必讀的。從漢代開始,《論語》就是學童讀書的入門課程,以後各代都是這樣。杜甫《最能行》詩云:「小兒學問止《論語》,」就是說兒童剛剛就學,水平僅限《論語》而已。(桑哲等:《語文新課標名家訪談》,第1757頁,山東教育出版社,2010年)

 

南宋朱熹編定《四書》,讓他提出的讀「四書」的次序是:「先讀《大學》,以定其規模;次讀《論語》,以立其根本;次讀《孟子》,以觀其發越;次讀《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處。」元代程端禮《程氏家塾讀書分年日程》的「讀書進程」是:「八歲入學之後。讀《小學》書正文。次讀《大學》、《論語》、《孟子》、《中庸》正文、《孝經刊誤》。次讀《易》、《書》、《詩》、《儀禮》並《禮記》、《周禮》、《春秋》並三傳正文。」讀《論語》,都是比較早的。兒童78歲就可以讀《論語》。

 

清末民初,仍然是這樣。有的家庭讓孩子先讀「三百千」,之後讀《論語》,有的家庭則直接讓孩子讀包括《論語》在內的《四書》,鄧鄉就此舉例說:「俞平伯老先生三足歲讀書時,就開始讀《大學》」,又說:「按《四書》白文,《論語》一萬二千七百字,《孟子》三萬四千六百多字,加『大、中』約五萬字,……這點功夫非在十來歲時打好不可。然後再讀《詩經》、《書經》、《禮記》、《易經》等,自然也都要讀熟,而且要背誦。這些熟讀的書,爲了防止忘記,必須經常溫習,尤其是《四書》,更要連本文帶朱註,永遠爛熟於胸中。隨口引用,像說話一樣自然。」(鄧云鄉:《清代八股文》,第5657頁,河北教育出版社,2004年)先讀的是《四書》,然後是「五經」。

 

周一良出生在一個很有文化的家庭。從8歲起在家塾中讀書。他回憶說:「我啟蒙所讀不是(三字經》、《千字文)以及《龍文鞭影》之類一般私塾的開蒙課本,而首先是《孝經》,接著是《論語》、《孟子》、《詩經》。現在回想起來,這不是一般家館老師安排的教學計劃,而是按照父親的見解製定的。以《孝經》、《論語》開蒙,這還是漢代以來的舊製呢。」(周一良:《天地一書生》,第13頁,比較大學出版社2010年)

 

當時,讀《論語》是學習的起步,孩子們都需要讀。夏丏尊曾講,自己小時候,在接受教育上受到與其兄弟不同的「待遇」。他的父親指望他能夠「中舉」,安排他讀《左傳》、《詩經》、《禮記》,而他的兄弟們只需要讀《四書》就行了。他說:「兄弟五人中據說我在八字上可以讀書,於是祖父和父親都期望我將來中舉點翰林,光大門楣,不預備叫我去學生意。在我家坐館的先生也另眼看待,我所讀的功課是何我的兄弟們不同的。他們讀畢四書,就讀些《幼學瓊林》和尺牘書類,而我卻非讀《左傳》、《詩經》、《禮記》不可。」(夏丏尊:「我的中學生時代」《夏丏尊自述》,第37頁,安徽文藝出版社2014年)今天看來,夏丏尊固然是讀經典,而他的幾個兄弟,只讀《四書》就行了。因爲家長對他們沒有很高的期待,不指望他們參加科舉考試,只想讓他們學習做做生意,但做生意,也需要讀《論語》。

 

那時,很窮的家庭中,孩子也讀《論語》。齊白石回憶他童年時說:「我們家,窮得很哪!」那時家裏有五口人,「只有水田一畝」,連吃飯都成問題。但他還是讀了《論語》。先是跟他的外祖父讀了《論語》的一半兒,家裏就讓他回家放牛、砍柴。他是在上山放牛、砍柴的間隙,讀《論語》的。白石老人說:「我每回上山,總是帶著書本的,除了看牛和照顧我二弟以外,砍柴撿糞,是應做的事,溫習舊讀的幾本書,也成了日常的功課。……我上山雖仍帶了書去,總把書掛在牛犄角上,等撿足了糞,和滿滿地砍足一擔柴之後,再取下書來讀。我在蒙館的時候,《論語》沒有讀完,有不認識的字和不明白的地方,常常乘放牛之便,繞道外祖父那邊,去請教他,這樣,居然把一部《論語》,對付著讀完了。」(齊白石:《白石老人自述》,第4243頁,三聯書店,2010年)這就是說,窮人家的孩子也能讀《論語》。

 

上個世紀之初,姜亮夫從雲南到成都,他發現四川的農民也讀《論語》。他說道:「四川人非常勤苦,如耕田都很細致,田埂上還用泥巴糊過,挑的糞桶很大,雲南人的不超過一百二十斤,而四川人至二百斤。早晨雞叫就下田,一有閑空,躺在草堆旁一面曬太陽,一面讀詩、學《論語》。文化已滲透到田頭,所以民間的對唱、詠詩很普遍。民間讀五經、四書也很普遍。去峨眉山的路上,擡轎人前後對答往往有詩句,尤其是唐詩。」(姜亮夫:「憶成都高師」,《姜亮夫全集》第24卷,第57頁,雲南人民出版社2002年)

 

臺灣地區的基礎語文教育中,一直有《論語》、《孟子》。魯國堯講:上個90年代,他從南京去廈門大學,「旅途上經歷的一件事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車廂裏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年輕人跟我聊天,他是一個做木柴生意的臺灣商人。閑談中,他一會兒引用《論語》中的幾個句子,一會兒又引用了《孟子》裏的一段話,而且都是脫口而出,我感到很驚訝。我問他說:『你對《論語》和《孟子》怎麽這樣熟悉呀?』他說:『這不算什麽,我雖然沒上大學,但在中學課文裏都學了,背得滾瓜爛熟。』可見臺灣的中學教育是很重視文言文教學的。」(桑哲等:《語文新課標名家訪談》,第108頁,山東教育出版社,20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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