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余莉《品读群书治要》第三十八集:爱民而安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
我们今天学习《爱民而安》。中国自古以来都讲爱民如子,视民如伤。我们看在《群书治要·新语》中讲,这一段话讲了中国传统治国理政的智慧,它说:“治以道德为上,行以仁义为本,故尊于位而无德者絀,富于财而无义者刑。贱而好道者尊,贫而有义者荣。夫酒池可以运舟,糟丘可以远望。岂贫于财哉?统四海之权,主九州之众,岂弱于武力哉?然功不能自存,而威不能自守,非贫弱也。乃道德不存乎身,仁义不加于下也。故察于利而惛于道者,众之所谋也。果于力而寡于义者,兵之所图也。”这段话讲得特别好,它告诉我们治理国家要以道德为上,处理事情要以仁义为根本。所以对于职位高贵,但缺乏德行的人要贬黜。富有财产但不讲道义的人要处罚。对地位低下但珍爱德操的人,要使他尊贵。对家境怕贫寒但讲求仁义的人,要让他富裕。
后面还举了一个例子。你看商纣王的时候,他的酒池可以用来划船,他的糟丘可以用来登高远望。这难道还算是贫穷吗?拥有统领四海的权利,主宰着九州的百姓,这难道还说是武力弱小吗?然而,论功业却不能够保全自身,论威势却不能守住社稷,这绝对不是因为贫困、弱小的缘故。而恰恰是因为自身缺乏道德,对百姓不够仁义的缘故。
所以明白如何赚钱,却不明白道理的人,必然是众人所谋取的对象。敢于使用武力,但缺少仁义的人,也必定是战争图谋的对象。
你看在《史记》上也记载,这个商纣王天资聪颖,口才很好,办事敏捷,力气超过常人。他能够空手和猛兽搏斗,他的智慧,足以能够应对臣下的劝告。他的言辞,足以能够掩饰自己的过失。但是他骄奢淫逸,不听劝谏。每天和妲己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有忠臣来劝告他,他就给他们严惩,最后怎么样呢?没有人再敢劝告他了。最后周武王吊民伐罪。商纣王投入了火中,自杀身亡。
身为一国之君,拥有这么大的地盘、权利,拥有强大的武士,可以制造非常残酷的炮烙之刑,残害百姓,但是因为自己没有道德,不讲仁义,最后怎么样呢?也逃不了灭亡的命运。
所以这些都是历史的经验,给我们阐述了“德者,本也;财者,末也。”所以我们要想自己的事业,国家强大,保持昌盛不衰,那必须怎么样呢?“势服人,心不然;理服人,方无言。”必须讲求道德,讲求仁义。这才是决定一个企业,一个国家,也包括个人兴衰成败的关键因素。
那么古圣先王,他们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都是以仁义治国,都确实在实际的政治统治之中,实现了爱民如子的愿望。
比如说在周文王的时候,他有仁爱之心,而且这种仁爱之心,不仅仅是施及百姓,甚至怎么样呢?还施及枯骨。我们看到他的故事就知道,古圣先王真的做到了爱民如子,这个一点都不夸张。
在《新序》上记载,有一次,周文王要建造灵台,他要挖一个池沼。但是在挖地的时候,却挖到了一个死人的骨头,有关的官员就把这件事报告给文王,文王就命令说给他改葬。这个官吏就说:这是一具无主之骨。没有主人的骨头,找不到他的亲人了。文王怎么回答的呢?文王说:“有天下者,天下之主也;有一国者,一国之主也。”意思是说,拥有天下的人,是天下的君主,拥有一国的人,就是一国百姓的主人。“寡人固其主,又安求主。”我就是他的主人,又到哪里去求他的主人呢?所以他就命令这个官吏,给这个尸骨更衣,并且置办棺木,把他给改葬了。天下的人,听说了这一件事,都觉得文王真是太贤德了。因为他的恩泽都能够泽及朽骨。更何况是对人呢?
所以人们评价说:有的人是以金银财富为宝,他得到了这些宝,就使国家危险了。但是文王得到了枯骨,表明了他仁爱的心意。结果天下归心。天下的人都纷纷地归心于文王。
那我们知道,到了春秋战国的时候,这个“仁”是越来越少了。那么那些人之所以能够称霸,是靠的什么呢?这些人之所以称霸,也不是偶然的,他们还有“义”。他们是靠“义”来治天下的 。
比如说我们在《新序》上,记载着一个“臧孙行猛政”的故事。臧孙这个人施行很严苛的政治,结果受到了子贡的批评。臧孙就把子贡请过来,向他请教说:“我没有奉公守法吗?”子贡说:“你是守法的。”那他又问:“我不够廉洁吗?”子贡说:“你也很廉洁。”臧孙说;”我没有执政能力吗?不会办事吗?”子贡说:“你也很能办事。”臧孙就奇怪了,他说;“这三者我都唯恐自己做不好,那么既然这三件事我都做到了,为什么你还批评我呢?”子贡怎么回答的呢?子贡说:“你虽然守法,但是好以法来损害人,你虽然很廉洁,但是你的廉洁,给你带来了傲慢之心。你虽然很有执政能力,但是却以此欺凌属下。”子贡就接着说:为政者就像调琴瑟一样,如果大弦上得太紧,小弦就会崩断。所以有尊位的人,在领导位置上的人,他的德行不可以浅薄。官阶高的人,他的管理不可以琐碎,不能事必躬亲。辖地广阔的人,他的制度不可以偏狭。管理很多人口的人,他的法律不能够严苛。这是自然的法则,自然的规律。
所以“罚得则奸邪止矣,赏得则下欢悦矣”。如果你的刑罚得当,那么邪曲不正,作奸犯科的事就能够制止。如果你的奖赏得当,那么属下都应该欢心喜悦地拥护你。子贡又说:你有没有听说过,子产是怎么治国的吗?子产治国的时候,是用仁爱礼义来教导人们。役使人们从不违道,所以政事非常的宽松。对于奖赏的多少,难以确定,他就宁可从重奖赏。对于刑罚的轻重,如果难于判定,他就从轻惩罚。因为实行了这样宽松的政治,结果子产治郑国七年之后,社会风气非常的和平,自然灾害都没有。国家也没有需要用刑法处罚的人。监狱也都空虚了。
当子产过世的时候,这个国家的百姓听说了,都怎么样啊,痛哭流涕,非常哀伤。他们说,子产已经死了,我们怎么能过上安稳的生活,我们把安定的生活寄托给谁呢?如果能够使子产重新活过来,用我们家任何人的生命去换取,我们都愿意。
所以你看子产活着的时候,被人们所爱戴。他死了的时候,人们都为他感到悲伤。做官的人在朝廷里哭泣,商人们在市场上哭泣,农民在原野里哭泣,姑娘们在自己家里的内室里哭泣。结果整个国家连琴瑟的声音都听不到了。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他推行了仁恕之道。而你现在做官是什么样的呢?人们听说你有病了,大家都非常地欢喜,并且互相祝贺。说臧孙子病了,最好他能够死去。而你的病刚刚有一些好转,人民又非常地恐惧,说臧孙子的病又痊愈了。我们的命运太不幸了,为什么臧孙子没有死呢?所以你看,你病了的时候,人们都欢喜,互相祝贺。你生活在这个世间,人们都以你为恐惧。由此可知,你害人的心有多么地深了。你这样来办理政治,怎么还能够不遭受批评呢?臧孙子他还是一个明礼之人。我们说“义者循理”。什么是“义”?就是他能够循礼而为,他听到子贡这些劝谏,觉得非常地符合道理,于是他就主动地把位置给让出来了。这个故事说明,虽然你赏罚分明,也很廉洁,但是如果对人民过于苛刻,没有仁爱之心,人民也不会感恩戴德,反而还会怨声载道。所以子贡说了这样一句话,“盖德厚者报美,怨大者祸深”。德行深厚的人,回报给他的也很丰美,与人结怨太深的人,自己也有灾祸。所以最大的德行,莫过于“仁”,而最大的祸害莫过于刻薄苛刻。那么这就告诉我们,为政要宽和,待人要仁恕。而不能过于苛刻,过于刻薄。所以到了春秋战国的时候,以“义”来治理国家,还能够做到循礼而治。
比如说在《晏子》上记载,这个齐景公在位的时候,有一年,大雪连下了三天都不见晴,这个时候,齐景公穿着一个狐皮的裘衣,坐在堂上。这个晏子来进谏,结果站了一会,齐景公就说了,真奇怪了,这雪下了三天都不觉得寒冷,晏子听了之后,怎么说的呢?他就反问了,说天气真的不寒冷吗?我听说古代的贤君,自己吃饱时,便想到还有百姓在挨饿,自己穿暖时,便想到还有百姓在受冻。自己很安逸的时候,还想到百姓的劳苦。可惜您却感觉不到啊。齐景公一听,“善,寡人闻命矣。”所以你看这个齐景公很难得,他一听晏子说得对,马上就赞叹,说你说的太好了,我懂得你的教诲了。于是怎么样呢?他就下令开仓放粮,救济那些挨饿受冻的百姓。所以你看到了春秋战国的时候,这些君主之所以能够把国家治理得强大,甚至称霸天下,那也是因为,他们做到了循义而治。治理天下还是能够顺着理去做的。
那么唐太宗他熟读《群书治要》,所以他把这些爱民如子的教诲,落实在自己的治理之中。而且还经常用《群书治要》的教诲,来教导太子。在《孔子家语》上有一句话,唐太宗就经常引以为鉴,那就是“夫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可载舟,亦可以覆舟。”唐太宗自己不仅这样做,还不失时机地教导太子。
在《贞观政要》上记载着,唐太宗说:我听说古人自古以来就重视胎教,我却没有时间顾及这些。但是我总是不失时机地教导太子,自从他被立为太子之后,我总是在生活中,给予他适时的引导。比如说在太子吃饭的时候,唐太宗就问:你知道饭的道理吗?太子就说:不知道。太宗说:饭是农民通过辛勤的劳作,才能获得的。我们要役民以时,不伤农时,才能够经常地吃到这样的好饭。看到太子骑马的时候,他就又问:你懂得马的道理吗?太子又摇摇头说不知道,太宗说:这个马确实可以帮人做很多是事情,帮人劳作。但是不能够把马力用尽,这样才能经常有这样的马骑。言外之意,你要役使人民,也不能够把人民的民力用尽。当太子去乘船的时候,唐太宗又问了:你懂得船的道理吗?太子又说不知道。太宗说:君主就好比是船,人民就好像是水,水可以承载船,也可以把这只船给颠覆,你以后要当皇帝了,对于这个道理,可不能够不小心警戒啊。当看到太子靠在一棵弯曲的树上休息,太宗就又问了,你懂得这棵树的道理吗?太子还是说不知道。太宗就说:你看看这棵树虽然弯曲了,但是你用东西来校正它,仍然可以把它做成直木来使用。君主有的时候是会不务正业,不走正道,但是只要听从臣下的劝谏,也是还可以维持自己的统治。所以你看这个唐太宗,在这里就用《孔子家语》的教诲来引导太子,让他要重视老百姓,能够做到爱民如子。而且重民贵民的一个重要表现,就是能够听从民众的呼声和建议。
在《后汉书》上记载着杨震的一段话,杨震怎么说的呢?他说“臣闻尧舜之世,谏鼓谤木,立之于朝,殷周哲王,小人怨詈,则洗目改听,所以达聪明,开不讳。博采负薪,尽极下情也。”这句话是说,我听说在尧舜的时候,可以进谏的鼓,可以批评的木牌,都立在朝门之外,让人们随时可以进谏。到了周朝和殷朝的圣哲君王,百姓有了怨言,甚至有了责备,都是洗耳恭听。这样才能使自己耳聪目明。开放言路,无所忌讳。甚至还去征求,那些砍柴的平民百姓的意见,了解基层的情况,使下情上达。那么这段论述告诉我们,凡是开明的君主,他都非常重视采纳民众的意见,并且根据民众的意见,来判断时政的得失,以此来改善政治。
那么前面我们讲过改过的重要性。一个人怎么样才能改过呢?你要想改过,必须首先得知道自己的过失。但是人认识自己是最难的。一个人看别人的过失,往往看得比较清楚,但是看自己的过失,怎么样看都看不到。所以有一句话说,能够认识到自己的过失,就是开悟。能够把自己的过失改正过来,这就叫修行。所以一个人能认识自己的过失,确实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所以怎么样呢?必须有人在身边时时地提醒,才能帮助自己认识到自己的过失。所以古人他就设置了一些制度,让高高在上的君主、领导者,能够时时听到自己的过失,防止自己犯错。所以这里说到了,“古者圣王之制,史在前书过失”。你看古代圣王的制度,都有史官在他的面前,记载君主的过失。像《汉书·艺文志》上就记载,“左史记言,右史记事”。这个左右史官,负责把君主的言论,还有行为都一一地记载下来。特别要记载他所犯的过失。所以这就等于是一种独特的监督机制。让君主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小心谨慎,不敢造次。“工诵箴谏”,这个乐工要干嘛呢?乐工在弹奏的时候,还要读诵一些规劝的谏言。所以你看古代的君王听音乐,不是寻欢作乐,绝对不是为了满足感官的享受,满足欲望。所以要唱诵规劝和教诲的箴言,要给他提供谏言,使他提起正念和警觉。
在《群书治要·说苑》上,记载着一个魏文侯的故事。魏文侯在乐师鼓琴的时候,随着乐曲翩翩起舞,结果他就唱了这样一句话。让我的言语没有人违背。这句话是错误的。在《论语》中,孔老夫子就说过:一言以兴邦。一言以丧邦。不能让大家都唯命是从,不敢犯言直谏。这位乐师,他是一位盲人,他听到魏文侯这样说,就顺着声音,拿着这个琴去撞魏文侯。结果没有撞到,只是将魏文侯帽子上的玉串给撞散了。魏文侯就很生气,就问左右的人,做臣子的居然敢冲撞他的君主,该当何罪?左右的人都异口同声地说:罪当烹。就应该把他烹杀。于是左右的人,就将这位乐师拉到下面去受刑。刚走下了一个台阶,就听这位乐师不慌不忙地说:他说从前尧舜做君王的时候,唯恐自己只能听到赞叹的声音,没有人给他提出不同的意见。而桀纣做君主的时候,恰恰相反,唯恐自己的言语,被违背,刚愎自用。而我刚才好像听到了桀纣在说话,所以我撞的是桀纣,而不是我的君主。这段话说得很妙,魏文侯听了之后,于是说:放了他吧,这是我的过失。你看他不仅认识到自己的过失了,而且还怎么样呢?还让人将这一把琴,悬挂在城门口,作为他可以改过自新,接受进谏的凭证,提醒自己,不要做像桀纣那样的君王。
所以你看这些古代的君王,他受到劝谏,受到提醒,马上能够提起正念,就都能够改过自新。
后面还讲了“庶人谤于道,商旅议于市,然后君得闻其过失也”。这个平民百姓在道路上,可以批评时政的得失,做生意的人在市场上,也可以议论朝政。郑国人经常聚众,闲游于乡间的学校,并且议论执政者的得失。那么郑大夫然名,就对子产说:把乡校给毁了,您认为如何呢?子产说:如果人们所谈论的是对的,我就实行它。如果是人们所厌恶的,那我们就更改,要使民情上达。
所以中国古圣先贤都认为,要让民众有合适的渠道,充分表达自己的意愿,所以最后又说:闻其过失而改之,见义而从之,所以永有天下也。从民众表达的意愿之中,为政者才能够看到自己施政的得失,那么国君也才能够听到自己的过失,听到过失之后,最重要的就是能够改过。见到符合道义的,就应该顺着去做。这样才能够永久地保持天下。
那么这个就是我们今天要讲的内容,不足之处欢迎大家批评指正,谢谢大家!!
刘余莉,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学士、硕士毕业。现为中共中央党校哲学部教授、伦理学专业博士生导师、中山大学新华学院客座教授,著述丰硕。曾获英国赫尔大学哲学博士、新加坡国立大学博士后,并应邀到英、意、美、加、澳、日、新加坡、印尼、中国香港等地进行演讲和研讨。2015、2016年,先后两次应邀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法国巴黎总部,围绕“从《群书治要》看圣贤教育的重要性及如何加强道德教育”做主题演讲,对中国传统文化“东学西渐”起到了有力的推动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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