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中国人的重量
时差岛第 46 条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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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山东籍影星巩俐
人称「巩皇」,稳重自信,气场十足
国际视野里，
山东暂时是默默无闻的省份。
欧美主流媒体显然很少关注这个中国实力派，顶多是孔子故乡、东方耶路撒冷、青岛啤酒、禽肉蔬菜产地……等惯用标签。
在汉语世界，
山东的「身份」举足轻重。
首先，山东人高大魁梧，
做人稳重、重义气；
办事重实效、不善言辞；
也不嫌「干重活」，经济结构很「重」，
是中国第一大农业省、重工业大省。
两千年孔孟儒学大本营，文化底子重，
一山一水一圣人（泰山、黄河、孔子），
更夯实了山东在中国的「重量级」形象。
当人们习惯把「中华民族之魂」「中国的缩影」等光荣标签贴在它头上时，也未显得不妥。
然而互联网时代，
「山东老大哥」似乎有些Out了。
知乎上，关于山东最火的话题竟然是：
关于山东，你有哪些刻板印象或陈词滥调？
没网红城市、没明星企业家，不会造梗。
也因为太「重」，总显得土憨憨，不那么水灵讨喜，被全国人民吐槽：煎饼卷大葱、山东卫视、土味明星、蓝翔技校、挖掘机、重男轻女、官本位不作为、封建保守……
「好客山东」的宣传口号，
被网友们调侃成「浩克山东」。
近年来山东负面不断，颇令人失望，
但就像山东高密人莫言在小说里写的那样：
你是世界上
最美丽最丑陋
最超脱最世俗
最圣洁最龌龊
最英雄好汉最王八蛋
最能喝酒最能爱的地方
—— 莫言《红高粱》
山东，可以吗？
什么是山东？
山东，意思是「太行山的东边」
陆地面积15.8万km²≈1.5个韩国
常驻人口超1亿，居全国第2
GDP总量位列全国前3
是人口大省，也是经济大省
地图上看，山东轮廓像一只老鹰，
鹰头伸入渤海，身体嵌入华北平原。
蓝色海洋文明与黄色农耕文明，
「擅创业」的齐文化与「善文思」的鲁文化，
共同塑造了今日山东。
山，就一个「稳」字
山东的自然景观，
从来不以美貌取胜。
连山东人自己都说：泰山真不美啊~
海上第一仙山，崂山
海拔1132米，中国海岸线上的最高山
从小读《聊斋·崂山道士》就纳闷：
山东竟真有这么愚笨到撞墙的人？
▲崂山，也是中国道教名山。蒲松龄来此寻故事。崂山道士、花精美人、狐仙书生，都与崂山有着不解之缘。Photo©徐堃
泰山，不高却独尊五岳
孔子说，登泰山而小天下，
杜甫说，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
但泰山海拔才1532米，全国挤不进前20，
五岳仅排第3，高不如恒山，美不如华山，
为何被独尊为「五岳之首」？
泰山 = 稳稳的江山
它活成了一个中国超级符号
▲泰山十八盘，1600级石阶。中学课文李健吾《雨中登泰山》有描写这最险要的一段路：「我不知道上了多少石级，一级又一级，是乐趣也是苦趣，好像从我有生命以来就在登山似的，迈前脚，拖后脚，才不过走完慢十八盘。」
凡事，「稳」如泰山
直到今天，泰山仍被视为一个度量单位：
权衡价值：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形容人多力量大：人心齐，泰山移，
一个德高望重的人，称「泰山北斗」，
中国人称岳父，也为「泰山」，
还有镇宅驱邪的石头 —— 泰山石敢当。
因此，泰山也成了历代文人墨客
「求稳心情」的留言板。
▲从卫星图像看，黄河年均造陆32.4平方公里，每年将海岸线向外推移0.5-2.2公里，东营成了“黄河冲出来的城市”。
当地官员笑称：当东营市长可真不错，
每年免费造地，10年后就多个上海浦东啊。
▲黄河三角洲湿地是中国东部面积最大、保存最完整的一块湿地。
务实的山东人，怎肯让土地白白浪费，
在黄河赠送的肥沃田野上耕种、养鱼，
中国「大粮仓+菜篮子+果园子」诞生了。
山东稳居蔬果产量全国第1，粮食产量全国第3。
山东人太会种田了
「农圣」贾思勰的著作《齐民要术》，
教山东乡亲种出了最壮实的蔬菜瓜果。
山东大葱，最高2.51米，比姚明高；
烟台苹果，猛男壮汉吃一个能抵半饱；
莱阳梨、肥城桃、潍坊萝卜、寿光瓜王……
「宇宙寿光」还培育出太空蔬菜，遨游宇宙。
山东不仅喂饱半个中国，也远销日韩、欧洲，2019年山东农产品进出口产值2308亿元，连续21年领跑全国。
按山东人的礼仪：大葱代表我的心
比如这次武汉疫情，各省捐钱捐物，
山东人憨实，直接捐几千吨粮食：
寿光捐350吨蔬菜；
兰陵与金乡捐500吨大蒜；
邹城捐100吨蘑菇；
滕州捐66吨土豆；
菏泽捐90吨山药、90吨大蒜、
60吨鸡蛋、35吨白菜……
这是山东人的大爱，爱得深沉。
安土重迁!
山东人是活得有些沉重~
历史上，黄河多次泛滥成灾。它一怒，人就没了活路。1885年，最严重的一次黄河泛滥，整个鲁西平原一片汪洋，几十万人流离失所。土地是命根子，山东人比谁都渴望风调雨顺。
于是，「求稳」二字
深刻在山东性格基因里，
有了土地，山东人一辈子才踏实。
安土重迁，思想守旧，
也成为山东人如今被诟病较多的一个缺点。
实在活不下去了，成千上万山东农民「闯关东」，成为东北重要的人口来源。因此，山东和东北在性格上有某些相似，和更近的江苏则天差地别。
▲2008年版电视剧《闯关东》剧照。清末民初，因自然灾害及“移民安边”的国家政策，大量山东人迁移到东北三省。
海，催生想象力
还是那句话，
山东的自然景观，不以美貌取胜。
大海也是。
相比海南、广东、浙江等海岸线，
北方的渤海，既不算美，也不算大。
它主要不是拿来旅游的，而是贡献生产力的。
▲日照市东港区山海天度假区 Photo©李琼
中国古人对「外面世界」的遐想，
最早诞生于山东。
先秦时期，南方尚属蛮荒之地，山东又是中国主流文化圈里唯一靠海的，因此最早诞生了蓬莱神话体系：《山海经》、《聊斋志异》、《封神榜》里的蓬莱仙岛、八仙过海、精卫填海、东海龙王、黑水神龟……
大海，带给山东难得的飘逸感。
▲《方壶图》文伯仁（明代），古人心目中的海上仙山。中国古代神话有两大体系，一是西边昆仑山系统，一是东边蓬莱系统。蓬莱神话有大量海洋元素，其根子主要在山东。
大海，避免了中国人狭隘的世界观
因海洋近在眼前，山东思想者在考虑世界模式时，视野比内陆人更开阔。
战国齐人邹衍《大九洲说》，就开创性提出：尧舜说错了，中国只是整个地球的一部分，地球只是宇宙的一部分。
大海，也深刻塑造着现代山东
山东海岸线长3024公里，
占中国海岸线总长度1/6，仅次于浙江。
1/3个山东都靠海，水产品产量全国第一。
▲青岛珊瑚贝桥 Photo©渔歌
青岛、威海、烟台、东营，
山东经济较好的城市往往在海边。
海尔、海信等山东品牌也爱带个「海」字。
大海提供了广阔的眼界，
无论是被动的近代德国殖民史，
还是主动的与韩国、日本现代贸易，
外部世界文明都影响着山东，
这是它相较邻省河南、河北、山西的先机。
▲青岛栈桥。二十几年前山东就确定了建设“海上山东”跨世纪工程，把沿海资源优势化为经济优势。
Photo©张建智
山东城市，年轻的躁动
山东每一座城市都有点意思，
但放之全国，又似乎缺乏超级明星城市。
老泉城济南，低调的省会
由于山东城市实力较均匀，
让济南显得不像其他省会那么亮眼。
但历史上，济南是很会享乐的地界，
一度被誉为「北方江南」。
最近20年，虽被青岛抢去了风头，
但「天下第一泉城」的名声还在。
老舍说「假如没泉水,济南将折损一半的美」。
急不可待的现代人啊，险些让此话成真。
1990年代，山东人不尊重科学规律，
乱建乱挖破坏了泉脉，泉城一度变成枯城。
后来「保泉运动」才重新恢复了泉眼。
环境破坏问题给山东人敲响了警钟。
▲济南大明湖。Photo©VCG
还有曾盛极一时的京杭大运河，
让沿岸的济宁、聊城，活得富足。
《金瓶梅》里西门庆与潘金莲的段子，
就源自聊城临清真实的宋朝世俗生活。
▲枣庄皮影戏。Photo©潘建华，2019年索尼世界摄影奖。
青岛，山东最「洋气」的现代城市
就像大连之于辽宁，
青岛是一座「不太像山东的山东城市」，
青岛人，也不太常自称「山东人」。
120年前，德国强占胶东半岛17年，
一座名为「青岛」的城市从荒凉之地崛起，
建筑风格、工业体系、电气、啤酒、娱乐，
都深受德国文化和儒家文化的双重熏陶。
▲德国人按自己的意愿把青岛规划成“红瓦绿树”的欧洲城市样貌，试图与英占香港抗衡。青岛当时拥有中国第一个现代图书馆、最早的中学和大学，并修建了中国最早的铁路。Photo©SSSWage
漂亮的海滨、香醇的啤酒
提升了山东人的幸福指数
青岛人喜欢洗海澡、吃嘎啦，
以本土潮流表达对大海的爱。
2004年，60岁的青岛阿姨张式范发明了轰动国际时尚界的「脸基尼」，英文名字Facekini还录入了剑桥词典。
「嫚儿，先来三扎啤酒」
青岛人不会推荐你去啤酒节，
在山东，「哈」啤酒不需要特定节日和场合，
它已成为一种日常习惯的饮料。
▲青岛最特别的——用塑料袋装啤酒！Photo©Bruno Barbey
不光是青岛年轻，
整个古老的山东，都很年轻。
济南、淄博、潍坊、济宁……
个个历史悠久，论辈分比北京还老。
但市区建筑几乎都是近40年新建的，
太年轻了，也难免雷同、缺乏个性。
当然，这也整个中国二三四线城市的通病。
网络段子手老爱拿山东开涮：
潍坊的爱 We Found Love
威海油饼 Where Have You Been
福临莱芜 Fool In Love
话说聊城 Talk That Talk
东营往事 Do Ya Thang
烟台一吻 You Da One
心向日照 Towards The Sun
大沂蒙市 Diamonds
……
「山东天后」蕾哈娜的山东歌名串烧，
间接推动了山东的国际知名度。
▲一年一度的潍坊国际风筝节。Photo©漫漫画
山东，中国最硬核经济
首先，山东家里确实有矿
莱州2000吨黄金，全国最大金矿；
渤海湾200亿吨石油，全国第二油田；
济宁200亿吨煤炭，全国第四煤矿。
▲滚滚石油，滚滚黄金，中国10大金矿，有5个在山东。Photo©中国国家地理
山东人「铁憨憨」的刻板印象
或许跟「重工业」也有间接关系
比如最让人闹心的广告词：
「学挖掘机哪家强，中国山东找蓝翔」
山东人自黑：我。不。会。开。挖。掘。机。
山东人也恨铁不成钢：明明我们文化很发达啊！经过山东卫视20年的努力，山东被塑造成了：挖掘机省、不孕不育省、复合肥省……
同为经济强省
江浙是小而美，山东是大而重
资源优势助力了山东经济的早期腾飞，
但山东人均GDP却仅排八九位，不算很富，
而且环境污染严重问题，也曾让它饱受诟病。
山东，仍需奋强。
▲渤海污染，导致大量绿藻覆盖海面。山东经济发展不平衡，这只老鹰头重脚轻。山东全省17各城市，列入沿海经济开发区的8个城市的国内生产总值占了全省2/3；而内陆的德州、聊城、滨州、菏泽人口多，经济却仅占全省1/8。
山东，千年思想之「重」
山东人是最重文化的！
孔孟儒学绵延几千年，
奠定了整个中国的正统文化，
是山东人最重量级的贡献。
山东盛产圣人
齐风鲁韵，一文一武
齐和鲁这两个迥异的文化血脉，
一个擅功利，出姜子牙、孙武、诸葛亮等将相，
一个善思辨，出孔子、孟子等文化道德圣贤。
这一群人和同时代的雅典人一起，
将整体人类思维水平提升到一个灿烂的高度。
制图©时差岛
「一文一武」的山东
今天仍然深刻影响着全世界
世界各地1300座孔庙、500所孔子学院，
掀起了世界范围的汉语热（虽尚属初浅）。
在西方大学，读孔子是了解中国的第一步。
《孙子兵法》依然是军事、商界推崇的经典，
日本松下幸之助、马云将其奉为天下神器。
不光吃老本，山东文化圈也努力推陈出新。
山东影视旗下的正午阳光，这几年出品的良心热剧《琅琊榜》《伪装者》《北平无战事》《大江大河》......一部比一部火，满满正能量，有内涵，又好看。
在娱乐八卦、偶像神剧霸屏的年代，「文化担当」山东人更喜欢拍男人之间的故事，饱含家国情怀，且处处暗藏语文历史课本知识点（😂难怪年年高考山东的成绩分数线这么高！
山东人的「重」，不简单。
山东人，都是铁憨憨
除了泰山和圣人，
山东还盛产大汉和大姑娘。
山东不愧遗传了东夷人基因，
男女平均身高，在全亚洲数一数二，
搁欧洲美洲比也是中游水平。
大的不止是身型，还有气场，
「铁憨憨」就是形容山东男人的。
总给人憨厚、豪爽、耿直的印象。
▲《中国合伙人》剧照，黄晓明，山东青岛人
山东姑娘大气周正，自带3分豪迈
曾经的主持一姐倪萍，大气端庄。
徐克说：一流的美女，要有点男子气才成。
像林青霞、巩俐这等美人，50年才出一个。
俺们山东男人，「大」是万物的尺度
除了身高马大、嗓门大、酒量大、胃口大、菜量大、房子大、排场大、官要做得大，也难免大男子主义——还很严重！
山东大兄弟
太接地气了，总显得有点土气。
在济南住了8年的老舍都说：「山东精神使我们朴素、能吃苦、能静默。往好里说，我们是有一种强毅的精神；往坏里讲，我们有点乡下气。」
互联网时代，不善包装、不善博眼球，
山东给外界的印象就是「铁憨憨」。
▲《老酒馆》里的陈怀海，粗老笨壮、忠心耿耿、打抱不平，典型的山东好人。
「土」也是一种根植于土地的旺盛生命力啊
被称为中国最土作家的莫言，
在诺贝尔文学奖颁奖典礼上说：
「土是我走向世界的一个重要原因。」
▲莫言，山东高密人。中国首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土归土，山东人重情义
曾任教山东大学的梁实秋说：
「山东人外表倔强豪迈，内心敦厚温和。」
《水浒传》梁山好汉，山东籍38人，占1/3。
▲李雪健，山东菏泽人
山东「国」字脸
把「安全感」写在脸上
《战狼》全国宣传，吴京最先选择了济南，
「我电影里特种部队演员大部分是山东人」。
解放军154名上将军衔，
山东籍将军有36名，约占1/4，独占鳌头。
▲《伪装者》演员靳东，山东济宁人。山东省委书记刘家义说：为什么部队喜欢山东兵......因为我们“山东大汉”身体好、体格棒，有双拥的优良传统。
山东以全国1.6%的面积
为国家提供了10%的士兵
解放战争25%是山东兵，每年新兵8%是山东人……抗日战争、朝鲜战争的烈士多是山东人。很多台湾名人祖籍山东，如李敖、大小S、赵文瑄、伊能静，因为当年国军众多山东籍将领。
到了香港，最好的警察也是山东人
他们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被港民称为“东亚战斗民族“，黑社会也不敢惹。
前香港特首梁振英的父亲是山东警察，
演艺圈里任达华、刘恺威是山东警察后代。
山东人，不愧是能堪重任的国字脸。（当然，最近山东警察的声誉又面临拷问了……
山东，中国必须承受之重
近些年，山东有些迷茫，
经济发展遭遇瓶颈，
甚至有「失落十年」的唱衰论调。
山东会不会成为下一个东北？
成为2018年最热话题之一。
2019年，山东省委领导放出重话：
我们感觉跟南方不在一个时代。
▲山东济宁市的一所体育学校。摄影©袁鹏，2017年索尼世界摄影大赛运动组第一名。
山东的包袱太重了。
学者王志纲总结得很精辟：
山东真正的魂是「认大哥」。孔子就是山东人最大的大哥。
东北也盛行大哥文化，但......东北的大哥文化是一种对自由、个性、范儿的追求，而山东的大哥文化则源自骨子里对权威的崇拜和追随。
在浓厚「认大哥」情节的背景下，跑关系、攀亲戚、喝大酒成了山东人的三大绝活。
山东政府之弊在不作为。因为山东讲究「认大哥」，大政府、小市场的局面根深蒂固。政府不作为，下面自然无所为，像没头苍蝇一样。因此人浮于事成了常态，山东也因此走向了「失落的十年」。
王志纲《山东到底错过了什么？》
文章最后，也抛出观点：
山东要做的不是商业明星，
而是国之重器。
山东，能否担当国之重器，
这是山东需要自我追寻的天问。
当我们凝视一个地方，
经济当然不是「看世界」的唯一或优先标准。
而我们也总感到庆幸，
能生活在一个辽阔的国度，
它的丰富性，是许多小国无法比拟的。
在这样一个国家，
有地方赋予它颜值；
有地方赋予它速度；
有地方赋予它轻盈；
有地方赋予它厚重。
而中国的「重量」，
是国势之重、财力之重，
也是思想之重、自信之重。
山东，愿承受起这一份「生命之重」。
- END -
文 | 时差岛团队 ZEKE 吴丹丹
图 | 徐堃、SSWage、Martin Parr、VCG等
© 时差岛出品
参考文献：
王志纲《山东到底错过了什么》
中国国家地理《山东，中国的缩影》
《2013山东经济蓝皮书》
《2013山东文化蓝皮书》
世界各国巡游
时差岛
- 中国人的世界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