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令槄：国宝先生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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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宝先生

国宝先生二三事

曾令槄

余生也晚，小国宝先生两轮。虽然从事新能源研究、交流工作近20年，但国宝先生贵为国家发改委副主任、国家能源局局长，属正部级大员，因此，我获先生亲炙的机会不多。

10月4日，国宝先生因病逝世，不由得回想起一些关于他的趣闻与教诲来。

江南名士

国宝先生姓张，江南会稽人，与书圣王右军是老乡。会稽人杰地灵，当今政坛上的知名人士除国宝先生外，还有位列公卿的前副国级领导人曾副总理。

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始，国宝先生就任国家计委（后更名为国家发改委）的副主任，长期主管能源及相关领域的工作。国家能源局重组后，他兼任国家能源局局长。

2005年，我协助李河君会长创建全国工商联新能源商会，开始了能源行业的沟通、交流活动。国宝先生的一些传奇故事，渐闻于耳。

电厂螺丝的型号

某次行业会上，有人告知我：国宝先生是有名的专家型领导，对工作十分认真、细致。据说有一天周末，他对某新竣工的电厂心里不踏实，亲自从国家发改委的办公室，打电话到电厂值班室。

“我是张国宝，你们电厂的那个螺丝用的是什么型号？”

“你是张国宝？我还是李国宝呢！”电话被撂了。

电厂职工不相信，一个国家部委的大领导，会在周末把电话打到偏僻山沟的电厂值班室。直到电厂负责人接到国宝电话匆匆赶到，值班员才知道闯了祸。

还好，国宝先生并没有生气，还一再叮嘱负责人不要为难值班人员。

国宝先生接待陪同来访的普京（前左二）

领导身边的“数据通”

熟悉国宝先生的人知道，他在原国家计委时提拔是相当快的，甚至得到过越级提拔的机会。

某次，我随一个对高层工作比较了解的同事搞课题调研，想了解国宝传奇的个中原因。那个同事讲：国宝同志是个典型的数据通，反应快，记忆力超强。一次陪同领导接待外宾，中国能源工业发展的数据信手拈来，个个准确，完全不用笔记或其他文字材料。

经此一事，给领导留下深刻印象。又加上他精通俄、日、英多国语言，于是逐渐与闻我国能源领域的要略大事。

民告官的接受者

2008年前后，某大型民营电力企业开发的金沙江中游系列电站，遭到了国有大型能源集团的觊觎。

其实，2002年该民营企业获得金沙江中游系列电站勘探设计资格，正是由于一些国有大型能源集团，对云南宝贵的水电资源占而不开。云南人民守着宝贵的资源，却一直得不到经济发展的机会，时间一长，对国有能源集团的意见很大。

于是该民营企业携成功开发其他中小电站的成熟经验，投巨资进行金沙江中游系列电站的前期开发。云南省欣然接受，会同昆明水规院，与该民营企业马上展开合作。

经过艰苦的努力，该民营企业逐渐完成了相关工作，并开始投资建设相关电站。

回过神来的国有能源企业集团这下子不干了，纷纷质疑一个民营企业如何能干得了关乎国计民生的大型能源工程，而且是不干则已，一干就是六个。

大型国有能源企业的领导，大都是部级官员，民营企业如何弄得过？于是一场猴子下山摘桃子的盛宴开始了。该民营企业眼见快煮熟鸭子要飞了，六个电站可能一个也不保。

不信邪的民营企业，开始向主管部门申请行政复议。结果这个“民告官”的复议还真赢了，保住了一个电站，并且在其他五个电站中也多少占有些股份。

回想起来，当时负责主管此事的国宝先生的开明态度，应该说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否则，在当时的背景下，一个全球最大的民营水力发电站，不可能在中国的西部屹立。想想前不久沉渣泛起的“退场论”、“消灭论”等极左论调，国宝先生在改革浪潮中的清醒与睿智，足够人们称道了。

学者型领导

2010年夏，我因承担一个国家智库的能源课题，陪同课题组长专程去国家发改委大楼拜访了国宝先生，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神往已久的国宝同志。

访谈在国宝先生的办公室进行，他非常准时地来到了办公室，鹤发童颜，目光如炬，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衬衣显得职业、精神。我们说明来意后，他并不让我们再多插嘴什么的，从头到尾，眼望前方，侃侃而谈。

特别是关于中国核电的发展，他也坦率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其时，关于我国“十二五”时期内陆核电是否要发展的争论十分激烈。作为行业主管部门的领导，一个对第三代先进核电AP1000寄望很高的专家，看得出他承受着比较大的压力。

但后来的事实证明，“十二五”时期内陆核电所采取的稳健、甚至保守的策略，一个明智的选择。因为，2011年3月，日本福岛核事故，给大跃进般发展内陆核电的倡导者，无疑是当头棒喝。

要知道，当时内陆核电大规模推进依靠的主要技术，正是日本福岛核电站所采用的二代核电技术。日本福岛核电站沿海，发生事故还有海水可消纳。一旦中国内陆发生同样的事故，又将如何消解？那将是多大的灾难啊。

回想起来，我不禁对学者型的行业领导者国宝先生，又多了几分敬意。

名誉主席

国宝先生从国家能源局局长的位置上退下来后，全国工商联新能源商会希望他能担任即将成立的“中国薄膜光伏产业联盟”的名誉主席。

2014年春，第七届中国新能源国际高峰论坛在北京国家会议中心召开，国宝先生欣然接受聘请，担任“中国薄膜光伏产业联盟名誉主席“。

在接待他到达会场的过程中，他非常高兴地对我说：“小曾同志，我退下来之后担任的名誉主席，只有这一个。”看得出，他不仅对2008年的”民告官“事件心无芥蒂，而且对中国民营新能源企业家们的创新非常支持。

受聘大会上，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论坛安排国宝先生作为嘉宾，作主旨发言，计划安排是每人10分钟。国宝先生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洋洋洒洒地讲开了，一下子讲了20多分钟。由于后面还有其他领导讲话和巡展，会场的工作人员非常着急，不停地举牌提醒时间。

国宝先生索性停了下来，对着讲台下的商会会长笑着说：“河君同志，你们请我来，他们又不让我讲下去，你说，我讲还是不讲？“

大家当然是同意他讲，结果，他足足讲了35分钟，整个开幕式的安排都因此重新做了调整。

但他讲的内容非常重要，就是关于新能源补贴。他当时一再提醒正挣得盆满钵满的新能源企业家们说：你们不要把企业的希望寄托在补贴政策上，要创新、练内功，靠技术进步和管理改善提升竞争力。

想想去年的“531“冲击，想想现在许多在补贴政策”退坡“之后苦苦挣扎的新能源企业，不得不佩服国宝先生的远见卓识和谆谆教诲。

国宝先生（中）受聘任“中国薄膜光伏产业联盟名誉主席”

结语

后来，从不同途径看到了一些国宝先生的回忆文章和诗作。再后来，得知他去国治病。今年国庆刚过，竟得到了他不幸去世的噩耗。

他离世之后，许许多多的普通人士，通过各种途径，纷纷表达了对他的怀念与哀悼。

在中国，一个部级领导的去世，能够引起普罗民众这么广泛的反响与悼念，其实并不多见。

这正如臧克家的诗：“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国宝先生安息！

（责编：糊汤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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