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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丨田沈生:在南美偷越国境,真是太刺激了​

田沈生 新三届 2021-01-28
 
  作者简历
本文作者


田沈生,沈阳出生的北京人。1967年高中肄业,1969年奔赴陕甘宁边区(插队),四年后革命意志衰退(回到北京),两年闲赋于市井(待业),两2年跻身老九(中学代课),1974年混入工人阶级(电工、汽车司机),四年后搭上末班车成为知识分子(上大学),又是四年,搭机飞过赤道,在南半球深造,定居至今,33载弹指一挥间。自1988年起,先后在海内外华文报刊杂志网络上发表散文、游记、小说、时评等近百万字。创办澳洲鸿运海华出版有限公司,任澳洲《朋友》主编,澳洲新南威尔士州华文作家协会秘书长、副会长、理事等。


原题 

南美纪行




作者:田沈生


之一
阿根廷奇遇
 
 
我从悉尼乘马来西亚航班去南美乌拉圭探望久别的朋友。因马航班机终点站是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为此旅行社特地为我加买了一段机票飞往乌拉圭。

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当飞机降落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机场时,我突然感到不妙,暗暗叫苦。稍有旅行常识的人都知道,到达航班终点站的旅客均需先入海关,才可以提取行李,我以为仅仅转机而没有申请过境签证,这叫我怎么去取行李?而且,旅行社也忽略了这一点,没有没有告诉我有关行李的转运问题。这也难怪,由于飞往南美的旅客不是很多,一般的旅行社也不大不了解阿根廷机场的情况。

同机旅客排成长龙办理入关手续,我却急得满头大汗,不知如何是好。旅客们都入关了,我只有硬着头皮来到海关人员面前,递上了护照和下半程机票,解释说我仅仅是进去提取行李再出关等候转机。

接待我的关员是一位十分严肃,胖胖的先生。他仔细地看了我的护照和机票,轻轻地摇了摇头,平静地说:这张机票的航班起飞地点不是在这里,布宜诺斯艾利斯有两个机场,这里是国际机场,飞往乌拉圭的航班是从国内机场起飞,两机场大约相距四十公里,你没有入境签证,怎么能到那里去呢?

听他一讲,我顿时呆住了,天哪!我可怎么办呀?“弄不好你可能要乘原班飞机返回悉尼了”。胖先生严肃的说。“回去?”我慌了,一想这二十多小时劳苦的旅行,而且二千多澳币的机票就这样白白浪费了,再说朋友们还在乌拉圭机场准备迎接我呢,仅剩下半小时的航程就可以见面了,难道这一切都不可能了吗?

我向胖先生恳求,他点点头拿起了电话,对方没有人接听,真是急死人。

又一班飞机到了,旅客们又排起了长龙。胖先生没办法,走出柜台带我到一间候机楼,示意我在此等待就出去了。我看了看表,下了飞机到现在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二小时后去乌拉圭的飞机也要起飞了,还有四十多公里的路程,看样子怎么也赶不上了,我寻思着。绝望中想起了佩戴在脖子上的十字架,我虔诚地捧起它,亲吻着,祈祷着,乞求万能的上帝帮助我,能与分别二十多年的朋友相会。说句心里话,临阵抱佛脚,我也不敢相信会有奇迹发生。然而,奇迹的确发生了。

一小时后胖先生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位高个子年轻人。胖先生把我的护照和机票交给了年轻人,并祝我好运,告诉我这位年轻人可以陪我入关去国内机场 (其实说白了就是押送我入境和出境)。年轻人很热情,但不会讲英文,我又不懂西班牙语,彼此只能用表情和手势表达意思。他手指着胸前的工作证,又指指自己的鼻子说:“卡洛斯”。他带我入关,找到早被丢在一边的行李,一齐走出了机场的大门。

在大门口,卡洛斯用手指了指地,示意我在此等待,他去找汽车,望着眼前往来穿梭的车辆,熙熙攘攘的人流,才感到这里的气候很热,人们都穿着短袖衣裙,而我还披着秋日的风衣。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暗自琢磨,真是不可思议,没有签证,居然堂堂正正地站在阿根廷的国土上。

不一会儿,一辆小巴开到我面前,卡洛斯下来帮我搬行李,车里还有三个人,我和卡洛斯并排坐着,汽车没有发动,似乎还在等什么人,司机在悠闲地吸着烟。十分钟过去了,我看看表,离飞机起飞仅剩下四十分钟了。我指了指卡洛斯手里的机票,翻开时间指给他看,又指指手表,卡洛斯急了,匆匆地向司机讲了一大堆,司机立刻丢下手里的香烟发动汽车。

四十公里的路程,又要穿越整个市区,却必须在四十分钟内赶到,确实是件难事。卡洛斯不断地与司机交谈,我听得出是在催促。汽车穿街越巷,风驰电掣,我无意浏览阿根廷首都市区的风貌,只是频频看表。只剩十分钟了,卡洛斯沮丧地摇摇头,我知道没有希望了,但司机似乎仍然没有放弃努力,车还在全速前进。看着他俩焦急的神情,我深受感动:一个素不相识的非法入境者竟受到如此关怀和礼遇,多么纯朴的阿根廷人!

机场终于到了,可起飞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卡洛斯耸耸肩,无可奈何地带我向航空公司柜台走去。他与服务员低声交谈,突然猛地转过身来,向我胸前重重打了一拳,狂喜地大叫起来,把我的行李往传送带上一丢,拉起我的手就跑。上了楼就是海关,他急切地向海关人员交涉,把我的护照、机票摊开在柜台上,一个大印当即盖在了护照上,海关内的一位漂亮的女士微笑着,用纯正的英语对我说:“欢迎你到乌拉圭来做客,特别祝贺你今天好运气,这次航班因故晚点一小时,请不必着急。”

My God !

又是一个奇迹,真要好好感谢上帝了。令人费解的是,乌拉圭的海关竟设在阿根廷的机场里,难怪飞往乌拉圭要在阿根廷的国内机场搭机。

入关前,我紧紧地握住卡洛斯的大手,不住地道谢。他憨厚地笑着并示意我赶快进关。突然我想起衣袋里有两包澳洲的 Winfield 香烟,急忙掏出来塞进他的手里……

一九九七年七月十三日
巴西《美洲华报》刊出

回程时与朋友在阿根廷国际机场合影


之二
美丽的乌拉圭空姐



从澳洲飞往乌拉圭,由于过境签证问题,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国际和国内两个机场历经周折,最后总算顺利地登上了往乌拉圭的航班。

这是一架中型的波音飞机,机上一百多个座位,已经全部满员。由于我是最后一个乘客,又迟到登机,不得已,只有补交了四十美元,才被安排到尚有空位的商务舱。刚刚落座,立刻受到热情的款待。空姐送来了擦脸的毛巾、冰冻的饮料和一碟小点心,同时还和蔼地告诉我,如果什么要求请及时告之,她们将十分乐意帮忙。

我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乌拉圭的空姐竟是如此的漂亮。一个个身材匀称,高矮适中,体态轻盈却又不失丰满。令人称道的是,她们个个轮廓分明,丹唇皓齿,发黑肤白,玉容含颦。尤其是那一双双颇具南美风情的大眼睛,从忽闪的长睫毛下洋溢出热情友好的“秋波”,加上姑娘们亲切周到的服务,绝对令你宾至如归,惬意非常。

更难得的是这群漂亮的空姐还具备天使般美丽的心灵,令人感动不已。

话说飞机起飞不久,不知是由于气压的变化还是晕机反应,经济舱内有一位中年女乘客竟然挣脱安全带,手舞足蹈,歇斯底里地狂呼大叫起来。几位空姐急忙赶了过去,连劝带哄,连拉带抱将她带到商务舱口的服务处,安置在空服人员休息的宽大座椅上。只见这位近似昏迷的女乘客一只手死死抓住一位空姐的头发,另一只手在空中乱抓乱挠。被揪住头发的空姐咧着嘴,忍着疼把头趋向她,用手搂住女人的脖颈,一只手轻轻地在她的胸口上按摩,并不住地轻声安慰她。另外两位空姐一位端来一杯水和药品,另一位跪在座椅旁替女人解开领口的钮扣,劝她服药。

那女人瞇缝着眼,口中喃喃自语,脚下用力蹬踹着……突然“扑”的一声,女人把刚吃的药和水全部吐了出来,喷在那位跪在地上空姐的脸上和身上。这位漂亮的姑娘用手背抹了抹脸,摇头苦笑,全然没有怒色,依然轻声地安抚着发病的女人。这时忽见那女人身体僵直,双目紧闭,满脸涨红,头颈后仰,两脚一蹬,“啊”的一声大叫昏死过去。三位空姐顿时茫然,不知所措,美丽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万分焦虑的神色,其中一人跑去叫来了机长。

机长是一位精壮的中年汉子,目光炯炯有神,他走过去看了看,立刻拿起舱边的话筒,机舱里随即响起了他的声音,看样子是寻求乘客之中的医务人员前来协助。遗憾的是一连广播了几次,没有一个人响应,他失望地摇了摇头,向三位空姐交待了几句,急急返回驾驶舱。我猜想是向地面指挥塔汇报去了。

这时其中一位眼睛奇大的空姐端来了一盘毛巾,仔细地替女人擦去咀边的污秽,同时递给女伴一块,示意她赶快清洁自己。发病的女人腿不时在抽搐着,三个乌拉圭姑娘围在一起,眉头紧锁,愁容满面。不多时,机长又回来了,向她们耸耸肩,摊开双手,显然表示,目前情况,实在无能为力。

从事发开始,姑娘们个个紧张忙碌,我背靠座椅,一直在旁观,深深地为几位空姐们认真负责的精神所感动。

这时,我再也坐不住了。我知道这女人可能是由于精神紧张引起癫痫病发作。暂时昏厥虽无大碍,如果有痰或异物阻塞呼吸道,也会有相当的危险。我急忙起身,向机长说明病情并征求他的意见可否让我用中国的针灸来试试,说罢从手提包里抽出装针的皮夹给他看。这还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期,神州大地一片针灸热时的产品。

那时,我在陕北插队,荒原山沟,消息闭塞,整天除了下地干活就无所事事,闲极无聊之余,也卷入了学习中医和针灸的热潮。记得,当时还真当事儿似的把人体的十二条经络和三百六十多个穴位以及取穴方法背得滚瓜烂熟。为体验针感,不止一次地在自己的腿上和肚子上乱刺乱扎。第一年回北京探亲时,在西单商场买下了这个针夹,随后还特意在北京西苑中医研究院参加过针灸短训班。

那年头,农村缺医少药,就凭这几根银针和我这个“二把刀”,你别说,还真为许多人和自己解决了不少病痛问题,也曾获得过老乡和朋友们的好评。从那时起,这个黑皮针夹就一直跟随着我。后来跨洋来到澳洲,再随我游亚洲、访欧洲,如今又到了南美洲。

机长见到这个针夹,连连点头,爽快地说:I know Chinese acupuncture. Try it , Please !( 我知道中国的针灸,请你试试吧!)

我用酒精棉擦了一下女人的上唇, 抽出一根短针,对准鼻下人中穴直刺下去。女人抽搐了一下,不一会儿僵硬的身体渐渐瘫软下来。再过了一会儿,只见她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两眼慢慢地睁开了,茫然地望着我,又机械地转了转眼珠,盯住围在身边的姑娘们,似乎在努力回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我和周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三位姑娘更是兴奋地不断用西班牙语讲述着什么,我只听懂针灸两个字,看来她们对神奇的针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其中那位眼睛奇大的姑娘还拿起我的针夹,小心翼翼地一根根抽出来,仔细地观看,看完后又轻轻地塞回去,最后她试探地问我是否可以送给她一根留做纪念,我点了点头,她高兴地笑了起来,竟得意地举着一根银针在原地转起圈来。突然一回头见到机长,顽皮地吐了一下舌头,妩媚的大眼睛一挤,安静下来。

机长用力握住我的手,表示感谢。我指了指身旁的空姐说,应该感谢这群漂亮的姑娘,她们真诚地为旅客服务的精神,着实令人敬佩。听我一说,空姐们腼腆地笑了。

飞机着陆以后,机长特意邀请我进入驾驶舱参观,并为我摄影留念。十分凑巧,当我走出驾驶舱时又遇到这三位空姐,我与她们一一握手告别。这时机长从我手里抓过照相机,挥手示意她们围拢过来,为我和这群美丽的乌拉圭姑娘留下了这一珍贵的镜头。


 


 
之三
偷越国境

 
 
最近,中国驻外使领馆颁布新的入境签证申请规则,引起海外华人华侨极大地反弹,多数人摇头,议论纷纷。有人发牢骚:提高强制性的服务费不说,想不到回家看望母亲,还要麻烦老娘出具邀请信,附带身份证号码以验明正身。如果不识字或已经老年痴呆,怎么办?难道要请人代笔再按上手印?!牢骚也好,议论也罢,除非你不回去,否则只能乖乖就范。正如小平同志所说的:主权问题,不容讨论。
 
但是,中国人的“聪明才智”往往会体现在各个方面,尤其是钻空子,堪称一绝。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于是,有人开始打起港澳台回乡证的主意。只要这三地承认双重国籍,咱就有办法。正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
 
说到入境签证,不由使我回忆起我也曾有过此路不通,另寻他途的难忘经历。说起来还挺吓人,叫偷越国境,而且偷越的还不止一国。
 
那还是多年以前,还没有改变国籍的时候,我持中国护照从悉尼出发去南美洲的乌拉圭探望当年插队的北京老友。由于旅行社的疏忽,没有提醒我办理过境签证,在阿根廷转机时就遇到了麻烦。几经周折,最后总算登上了飞往乌拉圭的班机。此事促成我的南美纪行的第一篇《阿根廷奇遇》,曾发表在巴西《美洲华报》上。
 
到乌拉圭玩了几天以后,朋友的女儿当时在巴西读书,她所在的城市还有两位相识的北京哥们儿,遂提议到巴西转一圈。于是,在朋友的指引下,我走进了巴西驻乌拉圭首都蒙得维的亚的大使馆。谁知,翻看了我的中国护照以后,棕黑矮胖的签证官虽不十分热情却也不失风度地细声告诉我,按照签证条例,我所持的护照只能在悉尼的巴西领事馆申请入境签证,在第三国不予受理。看来,还是主权问题,不容讨论。我一言不发,接过护照,悻悻地走了出来。
 
“别泄气,小事一桩。”朋友开导我“没签证,咱不坐飞机不就结了。跟我走,保证顺利到达,还能省下这80美金的签证费呢。回去!收拾行李,今晚出发。”朋友信心十足,我却满腹狐疑。当晚,我俩打的直奔长途汽车站。
 
“这能行吗?”豪华巴士启动后,我还在不住地嘀咕。“澳洲到底是法治国家,人人遵纪守法。”朋友在调侃我“先睡一会儿,几小时以后,让你知道南美洲是另一种自由世界。”说完不久,朋友那边传来了鼾声。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望着漆黑的窗外,内心在忐忑不安地盘算着,没有签证这边境到底怎么过?绞尽脑汁也没个头绪。最后,索性把心一横:上了贼船,管你有没有贼胆,也得随它去了。或许是刚才用脑过度的缘故,立马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车停了。身着制服的司机面向乘客,彬彬有礼地讲解着什么。西班牙语,一句听不懂。朋友给我翻译,前方就要到边境了,巴士在这里停车休息一小时,旅客可以下车吃饭。我们随大多数人走进一座类似巨型大棚的餐厅,品字型排列三面烤炉,烈火熊熊,吊在半空的钎子在不停地翻转,上面大块大块的肉在滋滋响着往下滴油。白衣白帽的堂倌在来回奔忙着为食客一片片削肉,随叫随到。人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声吆喝,粗狂豪情,热烈的场面不禁令我联想到水泊梁山的聚义厅。在边境小镇,我平生第一次品尝了真正的巴西烤肉,肉味鲜美,气氛更佳。
 
吃完,朋友急急招呼我走出餐厅。在一条街的转角,停泊着几辆破旧的出租车,有人在低声揽客。简单的几句交谈之后,我莫名其妙地被朋友拉进了一辆车里,车立即发动。司机是一位白人小伙子,言语不多,驾驶熟练,穿街过巷,风驰电掣。我虽然有些转向,还是睁大眼睛,注视着窗外,不久便发现他专门在没有路灯的巷子里穿梭而过,轻车熟路。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在一座加油站的侧面,在墙影的黑暗里停下来,我们下了车。转过墙,我一眼看到了我们的那辆巴士,门大开,有人陆续上车。我们回到原来的座位,司机点清人数,巴士又启动了。
 
“现在,你已经在巴西了。”朋友小声说道,“怎么样,一切顺利吧?”接着讲起这些边境巴士与出租车的种种故事,这些在两国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当然,司机收取费用是肯定的,这是他们的灰色收入。“这就是偷越国境?”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怎么,不够惊险?既来了,就要让你过足瘾,过两天,给你来点刺激的。”原来,朋友早已为这次巴西行程做好了安排。

下一站,我们将从巴西到巴拉圭,走访南美洲最大的商品集散地,也是最大的免税集市——东方市。顾名思义,这里主要是以亚洲四小龙和中国的商品为主,品种齐全,价格低廉,占领了南美洲各国的主要市场。那时,巴拉圭与台湾保持邦交,中国护照很难签证,要去只有偷渡。不过,通过巴西和巴拉圭的边境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记得那天我们是在晚上7点上的车,还是整洁舒适的豪华巴士,饮水设备、卫生间、电视录像,一应俱全。有关这辆车和车上的形形色色人物的故事,在我的南美纪行的第四篇《奇异的巴士》中有详尽的描述,这里不再多叙。经历了大约12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在天亮时分我们到达了巴拉圭的边境。巴西这边,等待过境的大车小车辆拥挤不堪,我们的大巴在车群中缓慢行进。朋友说这些都是靠东方市为生的人们。说得再明白一点,就是靠走私货品养家活口,规模都不大,大部分属小打小闹。朋友刚来南美时,语言不通,举目无亲,也是依靠东方市跑单帮,历尽艰辛,挣得了第一桶金,开了属于自己的店铺,而且不止一处。这次是专门陪我来故地重游。
 
言归正传。随着大巴一步步前移,透过风挡玻璃,我看见了前方巴西海关的检查岗,荷枪实弹的士兵在一一盘查过往的车辆和行人。连巴西的签证都没有,还要越境巴拉圭,胆子确实不小。想到这些我有点发毛,不自觉地心跳加速,甚至感觉到心脏有向嗓子眼移动倾向。“没事,别紧张。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说话,听我安排。”朋友说着,和我调换了座位,我在靠窗的里面。事后我才知道,朋友虽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没底。巴西官员腐败相当严重,海关尤甚。这些家伙知道去东方市的人口袋里都有钱,而且是去走私物品,因此,时不时会变着法,黑吃黑地将钱弄到自己的口袋里。什么时候清查,怎么查,谁也搞不清。过去那些年,朋友曾有过数次钱货两失的惨痛经历。为了这次我们的巴拉圭之行,朋友专门拜访了当地一位在黑白两道通吃的朋友,万一出事,好有个照应。看来行走江湖,国内国外都一样,少不了各方面的朋友。
 
说话间,车到了检查岗。只见两个背大枪的士兵围着巴士查看,两个腰间别短枪的军官走上来。没等他们说话,旅客们纷纷把自己的护照亮了出来。我按朋友的嘱咐,将护照翻过来,攥在手里。两军官走不言不语,到车中央,一转身,背对背,一人向前,一人往后,逐个翻查证件。有时还让旅客仰起脸,核对照片。见此情形,我暗暗叫苦,剧烈跳动的心真是快蹦出来了。斜眼偷偷瞟了一下朋友,虽然不动声色,也看得出是相当紧张。我甚至在琢磨万一东窗事发,我该怎么办?
 
眼见那军官就要来到我们这一排了,我自己都感觉到攥护照的手在轻轻发抖,手心出了汗。最后索性低下头,假装睡觉,心里扑腾扑腾地在等待着命运的裁决。看来,我这人沉不住气,要是干特工,卧底,地下工作什么的,绝对不行,敌人还没行动,自己先慌张,露了马脚。再说,总是这么提心吊胆的,这心脏也承受不住啊!我默默地计算着分秒,估摸时间差不多了,怎么还没动静?我睁眼一看,奇怪,那军官已经走过去了。朋友轻声耳语,没事啦!下车后才知道,军官走近时,朋友用眼睛向我这里瞟了一下,在递给他的护照里放了50美金。
 
巴士过了界桥,进入了巴拉圭。相比之下,这边就宽松多了,警卫仅仅绕车转了一圈,往车里张望了一下,挥手放行。问其原因,朋友笑道:东方市为巴拉圭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利益,边境严查走私,岂不是卡自己的脖子?当然,有时执法人员也会捞取外快,不过没有巴西那边严重。今天,咱们还有回巴西这一关,一切顺利,就算是功德圆满啦!又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奔波,东方市到了。
 
说到各国集市,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识不少,可像东方市规模这么大的,绝对是第一次,足可以把“集”字去掉,以“市”相称。据说,当年这里也就是普通的边境贸易市场,随着亚洲货品的大量涌入,尤其是廉价的中国商品,不断地在刺激着南美各国人民的物质需求,终于敲开了市场的大门。一个普通集市在逐年膨胀,加上周边不断发展的配套服务设施,方圆几公里全是一望无际的摊位、毗邻接踵的商店、库房和拔地而起的大小酒店食肆,统统归属在东方市的名下,形成了常住人口近十万的小城。这里除了亚洲货,世界各国的各档商品应有尽有,由于免税,价格诱人。我见到刚刚面世的100万像素数码相机,比澳洲市面要便宜近一半;在悉尼Kmar里陈列的最新款韩国钓鱼竿,标价$85澳币,经过我与店主之间用计算器反复讨价还价,(朋友去采购,暂时与我分开,无人翻译。)最终以16美元成交。
 
当我们再度回到大巴的时候,人人满载而归。朋友为自己的几家店铺采购了各种档次,不同种类的手表,足足有两大书包。整整一夜的旅途,加上几个小时马不停蹄的采买游逛,我确实感到有些疲惫,坐到靠背椅上就睡着了,直到感觉有人在推我,才惊醒过来。只见车门已开,两位别短枪的军官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走上来,我的心“呼”的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字眼儿,睡意立马全消:这最后一关来了!
 
朋友悄悄翻译,军官在提醒旅客出示护照,申报所携带的物品并按规定缴纳税金。“没见海关申报单啊?”我有些纳闷儿。“你以为这是真的?不过例行公事,收外快的开场白而已。看来,今天不会有事了。”果然,我看见军官在翻护照的同时,手法极其迅速地从中抽出一张张钞票。在军官走近的时候,朋友将我俩的护照放在一起,中间夹一张美金,特意将100的字样露出。那人面无表情,接过护照,翻都没翻一下,退还给朋友,只是钱不见了。
 
车开了,好像全车人都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朋友也打开了话匣子:“今日吉星高照,如果不顺的话,所有的人和货统统要下车检查。那样麻烦可就大了,每个人要多交钱税不说,其中还会有几个倒霉鬼被罚钱扣货,血本无归。不过,跑惯了多少与这帮海关人员混个脸熟。他们袋袋平安,没有特别原因,一般也不会特意找你麻烦。”朋友指了指两个满满的书包,诡异地笑了笑:“咱们是搂草打兔子,捎带手。这不!扣除南美三国游的全部开销,还有零头儿找呐。怎么样,这趟够刺激吧?”

“岂止是够,是太刺激了!”我用手指指胸口“你信不信,照这样再跑两趟,我回去就得做心脏搭桥。”听我一说。朋友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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