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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档案
作者在哥伦比亚总统府
张援春,1971年进入陕西日报印刷厂做排字工人,1978年考入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毕业后在安徽广播电视台工作,高级编辑,现已退休。
原题
文/图:张援春
前言
近一两年委内瑞拉引起世人关注,就在这个时候,我去了一趟,眼见为实。
2019年1月24日我离开委内瑞拉首都加拉加斯,就在前一天23日,委内瑞拉国民议会主席胡安·瓜伊多宣布自己为“临时总统”,加拉加斯举行了大规模抗议马杜罗政权活动,很快国际社会有国家承认这个临时总统,一个有着两个总统的国家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安定的,尽快离开才是明智之举。
鸟瞰加拉加斯
众所周知的原因,这个国家的政治动荡早已在酝酿之中,之前对这个国家的现实却知之甚少。
2017年11月,我准备从巴西的马瑙斯飞往哥伦比亚的波哥大,这趟航班在加拉加斯转机,我没有委内瑞拉签证,被拒登机,机票几乎作废,为此我有一点点怀恨在心。
去年利用在北京参加活动,就去委内瑞拉驻中国大使馆试着获得签证。当我把各种材料递给工作人员,她把我行程抽出来对我说,这个太简单了。是的,我在4开纸上用英文写了两行,“行程,加拉加斯一周,圭亚那地区一周”。我对她说就这个只是意向,也许实际还会变化。
只过两天我的签证就通过了,而且居然给了我一年,呵呵,可以无所阻拦地去委内瑞拉?甚至在那里找份工作?
可是我完全没有惊喜,十年前出版的Lp系列丛书《南美洲》就非常强调,很少有旅行者进入这个国家,为什么会这样?没有旅游资源?这个国家非常不安全?还是别的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大大的未知,由此产生大大的好奇。
去年12月底我在伯利兹结识台湾学者卞伯仲教授,当她知道我准备去委内瑞拉,有两次连说三个“不要去”!无奈对这个国家似乎我觊觎已久,像我这样游历,有景看景,没景看人、看市井、看社会,最初对南美的想法也同样适合这个国家吧?只要没有战争没有极端组织活动,每个国家的社会秩序大体都是相同的。
走过几乎整个南美洲,证实这个想法是切合实际的,我没遇到过任何危险和不测。况且委内瑞拉有世界级的景观,安赫尔瀑布、稀树草原、平顶桌型山和红海滩。
委内瑞拉与哥伦比亚陆路口岸委国一侧
(1)
一条路
2018年12月28日,结束了与朋友游历墨西哥、哥斯达黎加、古巴和独行的伯利兹行程,我一人踏上了赴南美的航班。
2016年10月,第一次去南美,因哥伦比亚在内战,我行程回避了这个国家,这次准备专门拜访哥伦比亚。从波哥大一路向东向北,访问过Santa Marta,就离委内瑞拉边境很近了。有个小镇叫Maikao,我的秘籍宝典LP系列《南美洲》特别说明,从哥伦比亚进入委内瑞拉有6条路,而从这个小镇进入是最靠谱的一条路。
村民用大轮胎放置在公路上,阻挡车辆正常行驶
和所有国与国之间陆路口岸一样,先出哥伦比亚,顺利盖章出境。在接近委内瑞拉的边境时,整个状况就完全不同,熙熙攘攘像进入了市场。小摊小贩、黄牛掮客,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一个黄牛问我去哪?我随口说了委内瑞拉第二大城市Maracaibo,他拉过我的手提箱说“visa、taxi”,我知道他会帮我过境找出租拼车,问了价,五千哥伦比亚比索(不到2美元)。想着在这个乱糟糟的环境有个人帮你提行李过关找车也行,说不定还能有点保障,于是就跟着他。
在入关处这个黄牛显然和边境人员熟识,他帮我填了入境卡,不过那个边境人员还是拿着我的护照研究半天,可能是一年期限让他怀疑,问我在哪获得签证,告诉他在北京,终于盖章通过。黄牛帮我找了一辆和别人拼车的出租车,是两辆车组成的一个小车队,后来才知道,这个很必要。司机先和我要了一万哥伦比亚比索,我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说好到地方付他15美元。
两辆车一前一后准备出发,这时一个女子拿了厚厚一把钱,应该是委内瑞拉货币,跳上前一辆车的车尾,我完全不知道她干什么,免费搭车吗?这太危险了呀。车子在乱哄哄的路上向前开,前面许多车停在路上,我们的车居然能穿过车群一直躲躲闪闪向前开。
我赶快掏出手机拍几张照片,原来这条公路不是塞车是堵路,一大排轮胎把公路堵死了,只留一个车宽的口子,眼见坐在前一辆车尾的女子把钱发给守着路口的人,我们的车开出去了。这才知道 ,要从这条路走过,先留下买路钱,这还仅仅只是开头。
车开出去,车子并不在公路上走,一个拐弯,进了农村的土路。以前在国内听说过,有些村子会在穿村子的路上设个卡,收取路费。很快就看到听说过场景,有绳子拦在路上,前面车尾坐着的女子发一张钱,绳子落下,两辆车通过。再走绳子一根一根,密集到一个车位就一根绳哦,男女老少,几乎所有村子里的人都来拉根绳子收钱了!
只见前车的女子不停地发钱,我们的车跌跌撞撞、停停走走,大约几百米的路段,那女子手里一大沓钱很快发得差不多了。这女子和村里人显然是一条流水线里的不同岗位,有她的发钱和示意,我们的车终于穿过密集收费路段开上了正经公路,那女子跳车而去。
这一路触目惊心,刚进入这个国家的大门,就向我展示了一个无序、缺少法治的状态。时过境迁,《南美洲》的作者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们认为最靠谱的一条路,现在可能最不靠谱。
在出租车内我并不害怕,因为这些司机对这种路况已经熟视无睹,他们知道用什么方式把客人送到目的地,挣到车费。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我不知道,既然来了,小心应对吧。
从2016年10月起,每年我大致用三个月时间在拉丁美洲游历。
这一带从大里说,除了巴西曾经是葡萄牙的殖民地,伯利兹曾经是英国殖民地,中南美洲包括墨西哥几乎都是西班牙殖民地,至今有5亿多人口讲西班牙语。
走过这么多国家的城市,看过许多西班牙殖民者留下的建筑和基础设施,不禁对西班牙这个小小国家惊讶不已,它不仅占领了大片疆域,掠夺了各种资源,而且大批西班牙移民纷至沓来,它究竟施行了什么样的政策,让这些移民在这块土地生生不息统治了好几百年?
这样说吧,西班牙殖民者真不是大头,但凡有掠夺价值的地方,当年的城市建设和基础设施也搞得好,比如拉丁美洲多数铁路都是当年建设的,有些现在还在运行。很多有价值的城市建筑也是西班牙殖民者留下的,如今这样的城市都进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比如我去过的玻利维亚的波托西Potosi和墨西哥的瓜纳华托Guanajuato,都是西班牙殖民者历经几百年为开采银矿铸造银币而建设的城市,据说很多银币还销往中国。有个夸张的说法,波托西的街道当年都是银子铺就的。
加拉加斯
再说委内瑞拉,据说当年西班牙殖民者并未看重这块土地,它只是殖民者进入南美洲的一块跳板。委内瑞拉的石油资源是上个世纪20年代才发现,石油在那个年代也没成为能够引发战争的重要物资,所以它的首都加拉加斯有观赏价值的建筑并不多,何况上世纪70年代为了建设现代化建筑还拆了一部分。
墙上两幅照片,左为玻利瓦尔,右为查韦斯
不过,有两个世界级名人和这座城市有着密切关系,一位是西蒙·玻利瓦尔(Simón Bolívar),另一位是乌戈·拉斐尔·查韦斯·弗里亚斯(Hugo Rafael Chávez Frías)。这两位现今都已作古。
玻利瓦尔死于哥伦比亚Santa Marta,查韦斯曾组织了对他的验尸以确定是否被人所害,2011年安葬在此
玻利瓦尔,出生于委内瑞拉加拉加斯城的一个克里奥耳人大地主、大资本家家中,父母是土生的西班牙血统贵族。在他的家里,除拥有大片种植园和1000多名奴隶之外,还有金矿、糖厂、房产以及呢绒商店等资产。
早年玻利瓦尔留学欧洲,成为拿破仑的随从士官,1810年至1830年领导了南美洲北部地区民族独立战争,指挥拉美独立军团,从西班牙殖民统治中解放了拉美五国,是整个拉丁美洲反抗殖民统治的革命运动中最为杰出的领袖。
进入这座教堂式样的陵寝,是两排石柱拱门分列长长的走廊
两侧拱门里是记录玻利瓦尔生平的艺术雕塑
为了纪念这位英雄,美洲有很多城市、广场、商品甚至国家的名字带以“玻利瓦尔”,委内瑞拉的全称就是委内瑞拉玻利瓦尔共和国,玻利维亚也因玻利瓦尔成名。
更值得敬佩的是,他愿意将个人的雄心大志置于民众的福利和民主的理想之下,不断放弃自己手中的各种独裁权力。曾一度有人要封他王位,被他拒绝,他还推辞了秘鲁的首任总统职位。
走廊尽头是卫兵守卫的玻利瓦尔的棺椁
我走过去向这位英雄深深三鞠躬,尽管在他身后有作家或研究者对他扒开来揉碎了地找寻局限性和不足,但这样一个殖民者后裔、一个殖民统治受益者,玻利瓦尔带领南美人民致力推翻殖民统治,为公平正义民主自由奉献一生的精神无人否认。
我也想用这个举止告诉在场的人们,虽然我们在地球两端,但追求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愿望是一致的。
在推翻西班牙殖民统治之后,他建立了包括现在委内瑞拉、哥伦比亚、厄瓜多尔和巴拿马疆域在内的大哥伦比亚共和国(1819~1831),但时间不长,大约十来年,这个庞大国家就解体了。让玻利瓦尔锥心的是,他统一的疆域比初时美国大,他一心想建立一个像美国一样的民主联邦政府,但事与愿违,这个美好的愿望被现实击垮。玻利瓦尔不无遗憾地先是辞去总统职务,后客死哥伦比亚。
在通往查韦斯陵寝的路边墙上,有大幅关于查韦斯的涂鸦漫画
查韦斯死后,他的接班人马杜罗曾经准备用水晶棺材裝敛,不知道为啥,没这样做,最后还是将他的石质棺椁放置在革命博物馆的后院。革命博物馆坐落在一座小山上,在这儿可以鸟瞰加拉加斯市容
查韦斯,出生于巴里纳斯州萨瓦内塔的一个天主教家庭。家中一共有6个孩子,查韦斯排行老二。虽然父母都是教师,但与多数委内瑞拉人一样,他的家庭十分拮据。直到查韦斯的父亲乌戈·德罗斯·雷耶斯升任为该区教育署署长,接著又当选巴里纳斯州州长后,他们的家境才逐渐改善。
与玻利瓦尔陵寝不同的是,这里登记了护照之后,要等待大致半个小时,参观者集中到一定数量由讲解员带入。图为少年时代的查韦斯
关于查韦斯的生平,百度百科对他几个关节点说得很清楚:
1991年被提升为空降营中校营长查韦斯发动了旨在推翻安德烈斯·佩雷斯总统的「二·四」军人政变。政变失败,查韦斯逮捕入狱。
1994年,查韦斯被時任总统拉斐尔·卡尔德拉赦免。
1998年当选委內瑞拉第53任总统。
这两张照片陈列在陵寝周围墙面,查韦斯当选总统曾给民众带来巨大希望,其声势之浩大,若洪钟大吕有没有?
2006年12月,查韦斯第三次当选总统。
2007年,查韦斯提出宪法修正案,修改后的宪法将总统任期延长至7年,并允许总统期满后争取连任。12月,委内瑞拉举行全民公投,否决了查韦斯提出的宪法修正案。
2008年2月,查韦斯当选並担任委内瑞拉统一社会主义党主席。
2009年,查韦斯再次提出宪法修正案,修宪案规定,委内瑞拉总统、州长、市长、议员等由选举产生的公职人员可以无限期连任。同年2月举行的全民公投中,获得通过。
2011年6月,查韦斯被诊断患有癌症。
2012年10月,查韦斯第四次在总统选举中获胜。
委内瑞拉时间2013年3月5日,查韦斯因癌症去世。
在陵寝周围放置了查韦斯的遗物和他生平照片
早在十年前,查韦斯还健在,《南美洲》的作者在介绍委内瑞拉时讲述了查韦斯(摘要):他自比玻利瓦尔,承诺会帮助最贫困的民众,并与受美国影响的自由市场经济对抗;在掌权不久,重新修订宪法,赋予他至高无上的权力;凭借高涨的石油价格带来的充裕收入,查韦斯开始把他的影响力扩张到国外,向拉丁美洲一些国家左翼领袖伸出援手,希望能建立一个拉丁美洲政治联盟,从而与美国在该地区的霸权相抗衡……
参观结束,讲解员会带参观者围绕棺椁走一圈
维基百科对查韦斯的介绍更为详尽,在这儿摘取他的另一侧面,“许多新的政策都是在2004年之后实行的。在2005年3月,查韦斯政府颁布了一系列的媒体管制法案,判定媒体毁谤和造谣公共官员是非法的行为;对查韦斯和其他官员进行人格诋毁将可能招致最长40个月的刑期。查韦斯在2007年3月25日的电视讲话时更表示会实行‘集体所有制’,将大型农场收归国有及重新分配闲置土地给穷人。”
一个小型仪仗队在查韦斯陵寝内外巡行
事实上,在查韦斯执政的15年里他并不安生,政变、罢免都有发生,在国际社会中他是个颇有争议的人物。早年我读过一本小册子《论个人在历史上的作用》,是俄国人普列汉诺夫写的,他说,任何个人对于历史的发展都起作用。杰出人物能够反映时代要求、代表进步阶级利益、对社会发展起重大促进作用。反动人物逆历史潮流而动,代表腐朽没落阶级利益,对社会发展起阻碍作用。无论是杰出的、还是反动的历史人物不可能改变社会发展的总趋势,不可能随心所欲地左右历史。
还记得这本小册子,是因为那时正处于一个迷茫时刻,它似乎挑明了一个历史唯物主义的行进方向,一个社会总能排除任何个人意志搓揉,或迟或早走向光明。
参观革命博物馆
还没进入委内瑞拉,就看有些文章有鼻子有眼地说委内瑞拉通货膨胀高达上百万倍,有的甚至精确到个位,有没有被雷到?我不是学金融的,不过现实生活给我的简单常识是,通货膨胀就是货币贬值、物价飞涨,看到这个数字还是百思不得其解,百万倍会是什么状况啊!
所以这里的惊心和险象无关,和货币、物价有关。
马拉开波湖Maracaibo
马拉开波市Maracaibo
我的朋友圈记录停止在2019年1月10日,最后记录了哥伦比亚最有意思的城市卡塔赫纳(Cartagena),不过写作地点是里奥阿查(Riohacha),这个小镇已经紧靠哥伦比亚和委内瑞拉边境迈考(Maicao)了。第二天一出迈考就看到了全村男女老少拉绳收取买路钱,触目惊心的一幕。此后经历完全不按正常旅行游历出牌了,我想这至少是很少有旅行者进入委内瑞拉的重要原因之一吧。
从委内瑞拉第二大城市马拉开波(Maracaibo)乘大巴坐夜车一路到加拉加斯,出了汽车站打车找住处,司机不由分说把我送到一家四星级酒店。
这家叫总统大酒店,Hotel President
加拉加斯以北的大巴的确冷气十足,我的行李在大巴行李箱里,在车上只好把所有随身衣服穿上,就这副模样
前台很热情,问价18美元,出乎意料的便宜,我说要一间,她直摆手,这里只接待委内瑞拉国公民,需要身份证。什么?走遍拉丁美洲没遇到这种情况,即便在古巴,也只是价格双轨制,不会连入住的资格也没有啊。还好大堂有免费Wi-Fi,我立马在某网站定了一家民宿,145元人民币两晚,也不贵。
出租车司机却不认识这个地址,他帮我电话打过去,房东说开车来接我去家,果然等了大约20分钟,房东来了。接下来就是换钱,exchange。在南美洲很多国家兑换货币非常便利,机场车站码头街头,只要有需要几乎就能找到兑换店铺。2017年在巴西里约就很难找到兑换点,在耶稣山认识了一个移民法国的上海女孩,和她说起,她说你ATM机取现呀。后来我也学会ATM机取现,再出国只带一点美元防不时之需。我在委内瑞拉窗口场合就没有找到兑换点,也没有看到ATM,这是个很意外的情况。
我入住的Raul R. 家的公寓楼,这一带应该是中产者居住社区
房东先生开车去接我
房东的厨房
起居室
晾台
我的房间,卫生间在房门外。这个家看起来挺不错吧?
房东拍胸脯说能帮我换钱。这一路已经打听了基本情报,如果到银行去兑换,一美元是700Bs(玻利瓦尔,货币名称)在车站找黄牛是1100,房东说他能换到1600,我感到很合适啊,于是给了他一百美元。
换钱显然不是件容易事,房东先生出门很长时间不回来。我身无分文,寸步难行,那个下午只好去马路对面的中央公园溜达,还好这个公园很漂亮,还有些野性。
在我住所的路口有个大超市,对于传言中的通货膨胀,去逛逛市场是最好的现实考察。
超市商品虽然不是很丰富,但基本生活需求还是能保证的。
一小盒曲奇455Bs,要按房东换的钱,一美元能买4盒。挺便宜呀!
一卷厨房纸1392Bs。多数商品没有价签但有条形码,消费者可以在这台机子上扫码看价格
一盒龙利鱼2308. 08
我没钱只是穷逛,学着当地人扫码看价格,掂量商品的贵贱,感觉看到的商品,如果以美元做标准,绝对值不比中国超市的更贵。在付款台前,每个消费者除了付费还要刷身份证,无论购买什么啊,可不仅限菜刀。这时天色已晚,我饥肠辘辘,指望房东先生换回了Bs,我起码还能返回超市买一点食物。
到家了,房东先生并没回来,房东太太在做晚餐,是那种委内瑞拉家常的烤玉米饼,外焦里嫩里面夹生菜和火腿肠的,她也许是客气,请我吃,我也就不客气地接连吃了两个,于是一宿无话。
也不知道房东先生什么时候回来的,一早又出门了。我就一直在家里等着,这时一种焦虑情绪笼罩我,不停地在这坐坐那走走,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已快一整天了,我不可能一直从窗户向外欣赏云雾缭绕的山头,尽管它算是一景。
直到快12:00房东和一个女人回来了,房东很歉疚地说,尽管很努力了,也只能换来70美元。好吧,就70,没钱的时候太难受了。那女人不慌不忙从包里掏出一捆一捆钱,我想也许她还帮别人换一些。然后她说你数数,都在这儿了。又是“什么!”那一刻说老实话我被这一大堆钱惊住了,而且之前的焦虑变成了兴奋,这辈子都很少有机会拿这么多现钞,尽管理智告诉我,这只是70美元。
这是一堆面额为100和50的Bs,应该是11200吧,我没数,系数放进包里,回到房间赶快拍照留念
虽说一大堆钱,可是不经花呀,请房东联系一辆车市区游览,就花掉40000Bs。下午3点多钟和司机说找个餐馆吃饭去,看我是中国人,他拉我在一家中餐馆停下。服务员拿来菜单,是中西文的,比较地道的粤菜,再看价格,炒饭、炒粉都在4500—5000,再点个菜吧,炒鱼片要9000多,见我有些犹豫,服务员向我解释“没多少钱,还不到十美元”。我满心狐疑,照他说的点了餐。
把他拉到一边,低声向他解释我刚到这里,对汇率完全不清楚,然后问“一美元到底能换多少Bs?”,他说能换2500呀。我心里真是被震到了,这个市场够乱的,从官方的700到这里的2500,相差好几倍呢。
服务员说你等等,他找来店里一位年轻小伙子,后来我加了这个小伙子微信好友,就叫他小布吧。小布先给我看了手机上黑市的汇率,说今天换不到2500,只能2380,每天汇率都在2300到2500之间波动。我问他能给我换100美元吗?他说能换,但换不了那么多,如果有银行卡,倒是可以转账。
小布说,委内瑞拉现在缺少纸张,因此现钞奇缺,就是到银行也只能取几千Bs。他问我你不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吗?你可以借朋友的卡用啊?我告诉他那只是我雇的司机,于是问他怎样办到银行卡?他说要身份证、居住地址和单位证明。显然这些对我来说都办不到了。
结账时,小布对我说用美元吧,别刷卡,会很不划算。于是结账,真的不到十美元。
小布特地告诉我,一,无论到哪里不要刷我的信用卡,汇率非常低。二,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有美元。三,汇率低于2000就不换。
在去玻利瓦尔市途中,路边小摊卖的椰子400Bs,一美元可以买4个。我在巴西从里约到玛瑙斯见到椰子都不放过,最便宜一个也要一美元
从加拉加斯坐大巴一路向南,车况很破,大约走几个小时就要停下来维修一通,可是车票很便宜,到圭亚那差不多走了12小时,只要2美元。
深夜在圭亚那车站打车找旅馆,找到第三个才有房间,一问价5000Bs,真被惊到,两美元!进到房间虽然看起来一般般,但是有中央空调和小冰箱,都在正常工作。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便宜的旅店吗?
这样一份带饮料的套餐才3000Bs
在玻利瓦尔市和圭亚那一带,食住行如果用美元换算简直就像白吃白住一样,只是这么便宜的物价我还是经常忍饥挨饿,因为没处换钱,即便官方低汇率,也取不到钱。
玻利瓦尔市停止工作的ATM机
为等候乘坐飞机去加奈玛国家公园,我在玻利瓦尔市机场对面住下,先是一家很便宜的旅店,每天7000Bs,但这家旅店的水要用汽车每天拉来,到晚上连刷牙水都没有。
在他家对面有一家看起来不错的旅店,去打听一下,有全天热水、空调和收美元的餐厅,而且外国人也可以入住,一问价,才15美元,立即搬过去。
这家每天才7000Bs
每天15美元的酒店
最让我惊心的是在打听航班的时候,机场工作人员告诉我,从玻利瓦尔市到加拉加斯市的航班机票只要3400Bs,并且给我一个电话号码,说买机票可以找他。我太想试试这个航班了,托人打电话给他,回答是机票要一个月之后才有,现在都满员了。
从加拉加斯出来就在圭亚那、玻利瓦尔市和与巴西交界的圣埃伦娜转悠,我知道一般边境地区都会流行三种货币,美元和两国的,而且兑换相对容易、公平。果然我有到巴西边境小镇去取过几回巴西雷亚尔,才不至于饿肚子。
这是委内瑞拉和巴西的唯一陆路通道,这个场景经常出现在电视新闻上
在玻利瓦尔市汽车站等车,小摊上的花花绿绿纸编钱包吸引了我的目光,"Money?"看摊女孩直点头。“How much?"大约1000 或2000,要看式样。
10年前《南美洲》作者介绍委内瑞拉汇率是1:2145,现在黑市徘徊在2300—2500,换得更多了,这算通货膨胀吗?在委内瑞拉的基层我经历和看到了让我惊讶不止的低物价,这算通货膨胀吗?如果算膨胀,还能想象膨胀之前的样子吗?显然不能,说百万倍的通货膨胀,没有事实依据,涉嫌任意黑。
《南美洲》介绍委内瑞拉的汇率
当然,委内瑞拉官方的做法也匪夷所思,前不久看到一个消息,说委内瑞拉公民可以拿美元到银行去兑换Bs了,按官方汇率吗?不过还不能用Bs换美元。很好笑,有这样交易的吗,这像中国传说中的貔貅,只进不出。
还有尽管官方曾经发行过1:1000主权或强势玻利瓦尔,但显然市场并未流通。我见到最大面额就是印着玻利瓦尔头像的500Bs。刚从哥伦比亚过来,哥伦比亚比索与美元之比3100:1,我第一次兑换就见到面额50000的票子。委内瑞拉缺少纸张,为什么还发行这么小面额的钞票呢?眼看小商小贩熟练地数钱,一双手就像过钞机,嚓嚓嚓,一点不影响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玻利瓦尔市中心广场
在委内瑞拉转悠了两周时间,经历了金钱的困难,我也明白了为什么很少有旅行者进入这个国家。这是个游离正常交易规律的地方,官方主导了不公平交易,整个市场发生扭曲。在某网站我看到一网友这样的叙述:商家不知道该卖多少钱,消费者不知道该花多少钱买。
作为一个旅行者,信用卡不能用,没处兑换当地钱,还不能让人知道有美元,怎样完成旅行呢?
平顶桌型山远眺
上面的照片,在流水后面的背景上可以看到这一带典型地貌——平顶桌型山(Tepui)。据说从委内瑞拉圭亚那地区往西到哥伦比亚东南部分布着大大小小900多座这样的桌型山。
这是我离这一地貌最近的位置拍摄的,在一个黄昏,在一个也叫“San Francisco”的小镇,我用10个巴西雷亚尔(大致合人民币20元)雇了一辆摩托,他带我从两个方向跑了几公里,观看了这一景致,虽然不能接近它很是遗憾,还是小小地激动了一番,毕竟看到了这一独特地貌。
这是另一个角度拍摄的
十年前出版的《南美洲》说:对于委内瑞拉的游客相对较少,外界有种种猜测,但最普遍的观点认为作为一个石油大国,从来也没有大力发展过旅游业。不过时代变了,现在是发展旅游业的时候了。
可是十年过去了,在这个国家,想游览景点至今仍然是件非常难办的事。
这个柜台是经营卡耐玛国家公园航班的旅行社,一天到晚没人值守,除了我,也没有其他游客
在南美,很多国家的旅游市场已经相当成熟,尤其在世界级著名景观景点周围,活跃着大量提供服务的机构、人员和广告宣传。游客或者跟当地旅行社几日游,或者自由行都很方便。
比如在秘鲁的库斯科Cuzco,有旅行社针对周边遗址、景点推出一日到几日游,各种档次规格,可以讨价还价。我就曾参加过一个一日游,记得65比索(合130元人民币),有遗址、村落四五个参观项目,还包含一顿很丰盛的自助午餐。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导游,英、西文解说,在重点项目解说时,还拿出了一本很厚的书,对照书中照片和景点实物,那种专业精神值得敬佩。而从库斯科去马丘比丘有好几种方式可以选择。
委内瑞拉海边的国家公园到节假日,本国居民会去。而圭亚那地区的国家公园都是深山老林,个人旅行者如果不是专业户外是不能随便进入的。
就说世界第一高的安赫尔瀑布吧,有两种方式可以看到它,一个是坐小型飞机空中游览,另一个是跟随旅行社专业导游徒步进入。
我在圣埃伦娜Santa Elena一条街上总算找到一家一个人的旅行社,询问结果,几天之后有一个小团进入国家公园,全程三天两夜,需要徒步和露营,价格600雷亚尔(巴西币,合1200人民币),但是要1月24日返回,我已经订了24日离开委内瑞拉的机票,23日必须返回加拉加斯。只得作罢,此外再没团队进入,因为游客太少了。
再找小型飞机,圣埃伦娜就有一个小型直升机机场,询问价格包机1000美元,如果等到4个人,250美元以此类推。这样晃荡两天也没客人,我一个人还是因为种种顾虑没有成行。又去到玻利瓦尔市小机场,情况和圣埃伦娜一样,而且让我揪心的是,就在2018年9月和10月飞安赫尔瀑布的小飞机分别发生两次空难,他们给我看了照片。
顺手上两张伯利兹大蓝洞的照片,对于完全摸不着门的这趟旅行,出乎意料的顺利,观看了这一世界奇观。
在拉丁美洲我有两次坐小型飞机观景,一次是秘鲁的纳斯卡线,我自己到机场,有好几家小航空公司在招揽客人,很快就买票飞行。还有一次在伯利兹看大蓝洞,我专门挑了一个离小机场很近的旅店,早起步行5分钟就到机场,说11点有航班,本来说飞11座的,客人少只有包括我在内的5人,就飞5人座的。
说委内瑞拉却扯到别的国家旅游项目,似乎跑题了,可是进入这个国家,我遇到最大问题是信息不对称,很难不做横向比较。
玻利瓦尔市的街道非常干净,街两面的房子五颜六色油漆漂亮,但再仔细看很多房子就是一面墙或空空如也
圣埃伦娜是委内瑞拉和巴西的唯一陆路通道,没有看到新闻里说的难民,但在进入巴西口岸办理入境处,从早到晚排着大队,在委内瑞拉一侧则无人
玻利瓦尔在病榻上曾经预言,南美洲是难于统治的,这个国家必将落入暴徒之手,而后被一系列小独裁者所统治。在委内瑞拉独立后的一个世纪里,果然一直被铁腕人物统治。到1947年,才选举产生了第一届民主政府。事实上委内瑞拉也不能维持正常的民主政府,政权一直在政变——选举之间交替变换。
上个世纪20年代委内瑞拉发现了石油,储量居世界之首,石油经济一直支持历届政府。查韦斯曾许诺帮助贫穷民众,可是据说还有三分之二的百姓生存在贫困线下。中餐馆小布告诉我,他店里的伙计工资算高的,那些烤肉店的伙计每月只有5美元的薪水。
委内瑞拉是个禁枪国家,客车在公路上经常会被拦下例行检查,男性一队,女性一队。有次我被一个当官模样的叫出队外,他指指我的行李又指指大巴,放我免检。我感觉他们在检查武器而不仅仅是毒品
在哈瓦那一家中餐馆,我见女招待前凸后翘穿的旗袍很难看,就向老板提出旗袍要量身定做,老板却说,每月只发她20美元。言外之意这么低的薪水怎么定做?那时我被这低薪水惊到,可是现在直觉得小布说的是天外之事,连惊讶都没有了。
虽然我前后两次住在人家里,都没好意思打听他们的收入和福利状况。在哈瓦那,房东敏达尼亚和她的孙女把最好的房间腾出来租给客人,她孙女用英语告诉我这个房子是大革命时期用很便宜价格购买的。
我不知道委内瑞拉人民因为石油财富到底享受了多少福利,却在网上看到川普公开威胁委内瑞拉军方高官说,美国知道他们及其家属的钱财都放在哪。
在圣埃伦娜看到最多的小贩就是卖咖啡的,手提一只保温瓶,再拿一摞比中国小酒盅大一点的塑料小杯子,200或300Bs一盅
加拉加斯街头
加拉加斯晨练的市民
走马观花,却见微知著,中国旅游者喜欢用司机是否为斑马线上的步行人礼让,判断该国人口素质高低。我呢,喜欢用陌生人互致问候判断一个国家民众的性情及生存环境。
在我们国家如果向陌生人致以问候,人家会以为你精神有问题,或心怀不轨。在秘鲁,尤其在玻利维亚原住民多的国家,也收起这一套。可是到智利或巴西就不一样,有次在巴西坐夜车,到大晌午下车,全车混得像一家人。在圣地亚哥我向一位警察问路,他详细告诉我之后,把我免票送进地铁站,临别给我一个大大的贴面拥抱。如果遇到满脸灿烂向你笑着问好的,一定是美国人。在加拉帕戈斯群岛的快艇上,我对面就坐了一个这样的小伙子,一直对我灿烂地笑,露出美国人标配的整齐洁白的牙齿。墨西哥人很内敛,经常会有不经意的问候“Hola",有次在坎昆街心花园的小路上,与一位女士擦肩而过,互相不看,我却清楚地听她用英语说了一句“I love you",赶快大声回她“Hola!”(西班牙语,你好)
在委内瑞拉呢,没遇到主动问好,人们行色匆匆,向我投来的目光会含有警觉和猜忌,街头巷尾没有南美人惯常的节奏感强烈的音乐和歌声,甚至很难看到笑容。
我在加拉加斯住的民宿,第二天发现房东太太的床紧靠门边,夜里睡觉她的房门是打开的,只要我走出房门,她就可以看到我的动静。
稀树草原的景色大美,为了拍照,我专门在车站坐了班车,走了一段路然后下车,想着有顺路的车再回来就是。可是在路边等了一小时,怎么招手,两个方向没有一辆车停下来,就连来来往往的班车也不例外,似乎我是劫匪,无奈只好步行十多公里返回。
什么样的社会制度造就什么样的民众,前不久看到一个帖子,是说德国刚统一时,西德民众发现,东德人普遍充斥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互相监视告密的人际关系。两德统一若干年后,东德民众生活在自由民主的制度下,重新恢復了德意志民族特有的优良品格。
加拉加斯居住了20%的委内瑞拉人口,这些建筑应该是低收入群体的居住区
我记得在40年前我国改革开放初期,一个词频频出现,准确描述了那时的社会经济状况,这个词就是“百废待兴”。可以说现在的委内瑞拉就是这样一个状态。前一段委内瑞拉发生大面积停电,该国首脑指责是某国的蓄意破坏,像我这样只是浮光掠影看一下的旅行者,也会深感怀疑。
经历过很多事没人干,很多人没事干的大锅饭年代,这种状况就很容易理解。没去之前就知道加拉加斯国际机场被旅客评为世界最烂十大机场之一,去了之后还会把它放在之首,缺少商业和餐饮就算了,它的卫生间没有手纸,更没有擦手纸和马桶垫纸,甚至连冲马桶的水都没有。进入安检,行李进履带,工作人员并不看,不耐烦地挥手让我赶快拿行李走人。
玻利瓦尔市濒临水量丰沛的奥里诺科河,委内瑞拉的汽油又十分便宜,据说一美元就加一箱油。圣埃伦娜的两个加油站每天排队几百米,巴西的车开来加油。可是这个城市严重缺少自来水,我住的旅店每天用汽车运水,汽车站的卫生间也是马桶无水。
有丰富的资源,却运转失灵,就感到这个社会是缺少秩序缺少动力缺少责任的。
普列汉诺夫说,当一个社会出现重大问题时,杰出人物会前赴后继、赴汤蹈火、一往无前去试图解决,对现实的委内瑞拉来说,谁是这样的杰出人物呢?马杜罗?还是瓜伊多?还好,我们有时间拭目以待。
安赫尔瀑布、平顶桌型山……百次回眸,擦肩而过!
在圣埃伦娜的巴西领事馆,我遇到中国女子来为她的孩子办护照,在那个小镇有不少中国人在做粮食和日用品贸易,更多的是把巴西的货物销往委内瑞拉
西蒙玻利瓦尔国际机场是委内瑞拉最大的国际机场,距加拉加斯市区以北约20多公里,位于迈奎提尔,一个面海的小镇。
还在刚到加拉加斯第二天,请房东开放他家的WIFI,抓紧定了回家的机票。时间是2019年1月24日早上8:30。
1月23日天不亮我坐的夜车到达加拉加斯汽车站。前一天在某民宿网站定了一家民宿,在迈奎提尔,靠近国际机场。从汽车站到我定的民宿还有20多公里,天蒙蒙亮,下着小雨,于是找了一辆出租车。
想起十几天前在加拉加斯换钱难,问司机能帮忙换点钱吗?Ok,司机点头,多少呢?1美元兑2000Bs(玻利瓦尔,货币名称),他用手写出来,我给他10美元。他转身出去,不多会儿,拿了厚厚一摞钱回来,他并不给我钱,而是迅速踩一脚油门上路了。
我照例贪婪路上景色,语言不通也没话好说。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司机与房东通了电话,确认道路与地址。
房东家在一座小山丘的几座高层公寓里,待我下了车拿下行李,司机告诉我就是那个门,然后才把一摞钱给我。他开车离去,我拿着钱提着行李向那个门走去,房东Penty已在门口等着了。
我跟着Penty坐电梯到他家,他家里还有两个6、7岁或7、8岁男孩。带我进了我的房间,我开始数钱,一看夹着很多5、10的钞票,不由说句糟糕!
钱点下来大概只有12000Bs,Penty拿出他的电话给司机打过去,看他说了一会儿,我估计没戏了,司机会说人家给他,他也没数。果然如此,好在绝对值不高。
有点意外的是Penry问我,如果这些钱交给他,他为我提供午餐和晚餐(我的住宿包含早餐),明天早上还用车送我到机场,愿意吗?Of course,当然愿意!于是我把钱全都给了Penty 。
Penty带我参观他家的几个窗户,从他家看下去就是海岸,很拉风。他指着口字建筑物,说他在那个学校当老师。
另一个窗户望下去,那里有一座疑似化工厂,封面那美丽的海滩就在那个角落。我去海滩漫步时,看见化工厂的废水毫不犹豫哗哗从大粗管子灌向大海。
这一天就在海边、市场没有目的地胡乱转悠,也看到一群群人在互相说些什么,但完全想不到这天对委内瑞拉人来说也许具有某种意义。
迈奎提尔海滩
委内瑞拉的美女和棒球名扬天下,到处都能看到棒球场和练球的孩子。这个场子是女子在练习垒球
废旧汽车就这样在路上生锈、堆积垃圾,背景是美丽的大海,这个画面似乎让人联想起什么
在20公里外的加拉加斯,这一天发生了大规模的抗议马杜罗政权的活动,瓜伊多宣布自己为“临时总统”,很快国际社会有国家承认瓜伊多。
我并不知道这个情况,在委内瑞拉看过几次电视节目,或者是关于查韦斯的专题片,或者是热闹光鲜的风光片。十多天前,中餐馆小布告诉我前一天有很多人聚集在市中心。后来在玻利瓦尔的旅馆,小伙计也在看游行的视频,民众的小规模抗议活动似乎就没中断过。
晚饭后Penty安排两个孩子去睡觉,我们坐在客厅喝酒,Penty专门拿出一瓶味道类似百利甜甜的低度酒,说是为我准备的。
大约到9点左右,他告诉我明天早上可能不能送我去机场了。为什么?我很惊讶。他指着手机说刚才有朋友发来消息,机场发生砸车事件。
Penty用他的手机为我们拍照,是两个黑影,面部看不清,用我的手机还行
这是视频截图,记录了1月23日发生在加拉加斯的抗议活动,第二天在网上看到的
通常发生这样事件总会有个别极端行为,砸车、砸商店之类,如果明天不走,我后边一串行程就都作废了。
我写了一句话“再等等”,他点头。
十点,我收到短信,大意,你的航班取消,可以免费改签,改签航班为6点半。我告诉Penty,如果明早还能去机场,要3点就出发。
我请他去休息,我回房间在网上办理改签手续。可是操作一直不顺利,只好电话打过去,请客服帮我完成改签。
这一夜我完全没有睡意,一边听书,一边打游戏。
从窗外能远远看到机场的灯光,还有飞机不时降落。整个城区稀稀落落不知是枪声还是鞭炮声,啪、啪……军迷也许能分辨。官方禁枪,不等于民间没枪。
凌晨两点,整个城区安静下来,远远看见路灯下的公路也很安静,一辆车也没有,别说出租车了。如果Penty不送我去机场,我自己去找出租车吗?好像也是件很难的事儿。
凌晨三点,我听到隔壁Penty的闹钟响了,赶紧一骨碌爬起来,把行李最后整好。
不多会儿,Penty出来了,显然他做了开车送我的准备,穿了一件外套,还笨拙地挎了一个大大的背包。他对我说,如果遇到危险就返回。我使劲点头,无论这个城市发生什么,住在Penty家都是安全的,这一点不容置疑。
开车出门上路,通往机场的路上Penty小心翼翼,躲过障碍物和未燃尽的灰烬,满地是碎玻璃,昨天夜里不知道有多少车辆遭砸。
一路上只有我们一辆车,一个下穿,进入机场道路,路上反而变得干净了,我总算放下心来。显然机场还安好,没有被有组织有计划地遭到攻击,我应该顺利登机。
我的航班被取消又重新改签,猜想巴拿马航空公司想尽快飞离这个是非之地。这种状况对这个全球最烂机场也可以忽略不计较了。
早上8点飞机起飞,我平安离开这个时刻酝酿动荡的国家,怅然离去,却心有不甘。
后来我在某订房网站Penty家的评价里,给了Penty好评,叙述了这一过程,告诉将投宿他家的潜在旅客,Penty是位勇敢、善良、温和负责任的好房东。
加拉加斯,西蒙•玻利瓦尔国际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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