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雪菲《卵生的救世主》（二十五） | 科幻小说
今天更新赵雪菲的长篇《卵生的救世主》第25话~
【前情提要】
月宫虽然没能对贾斯格尔造成伤害，但是在谈判桌上仍然强硬，他们要求地面交换人质，并交出涉案凶手和一个指挥官，以换取猎人小队在雨林行动的合法性。倍感不公的弗兰克在听到他们居然选择交出芬奇和田致时，毅然地向参加讨论的人群论证由自己代替二人前往的合理性，但是在支持他的人群中，也有一些反对的声音.....
作
者
简
介
| 赵雪菲 | 科幻作者，考古学生。曾获得第四届水滴奖短篇小说三等奖，作品多是围绕个体的情感诉求和技术（或通过技术和外界）互动，比较擅长表达人物情绪，引发共情。代表作《像正常人那样活着》《它的脑海之中》《材料两则》。
卵生的救世主
第二十五话 应允之事
全文约3000字，预计阅读时间6分钟。若担心时间线中途断裂，点右上角菜单选择浮窗，随时回传。
“成人礼对于每个挲玛都无比重要。这种重要不但体现在他们要在太阳升起的时候站在最大的网中间，头戴生命的绿色象征，走入密林深处的坑洞——那个象征着不在属于孩童的世界的地方，成为这个国度中崭新的成员；同样也意味着，他们再不能独自拥有一句话。一如他们的诸多位父母那样，几位挲玛共同拥有语言，共同拥有家，共同生活，除了死亡和极少的例外，再也不会分开——这样的情况从黑崖一直到黑崖统治区之外，被所有人严格地遵守着。”
菌树通常不需要照护，但是时常还是要有人到村外查看有没有什么其他招人讨厌的甲壳类啃食它们，在菌伞下昏昏欲睡的世亚就是今天负责看守菌树的人。
她一边拢着自己的附肢让自己舒服一点，一边想着自己曾经去过的许多地方。
世亚去过那么多神奇的挲玛聚集点，但她最后决定留在这个东部蕨林中的小村子，既是因为在这里抚养孩子可以免除被黑崖武士追捕的命运，偏僻就是安全；也是因为她在这里遇到了她的主语者，那位话出奇得多的挲玛。成年通常会使人失去大段议论的兴趣，词素单调的主语者尤甚，可她的这位一家之长总是比助语者和补语者更快说出很多的名词，当然，这也导致她的思绪总令人无法跟上。挲玛们常说，不论在组成家庭前是怎样的性格，人们或多或少都会被他们的主语者所影响。
哦，善良的织网神，幸好她没有受到那个风风火火的家伙任何影响，她们的孩子也没有，反而出落成一个沉稳冷静的年轻人。令她感到迟疑的问题就只剩下，她究竟怎么和她相处了这么久，还没产生想要离开的念头。那个主语者一定是在夜晚偷偷给她下了什么蛊咒......
正这么想着，远处的蕨叶之中用以警戒的网丝忽然颤动起来。频率又快又密集，能感觉到是很多重量并不会超过挲玛本身的动物成群结对地来了。
蕨林偏远而潮湿，除了隐居于此、躲避黑崖追捕的挲玛，和时常带来交换物资和外界消息的流浪者之外，就只有......
那群人数远不能称作是小规模的流浪舞蹈家。世亚一下子张开附肢爬到了菌树背面，即使离着很远，她也能够听到什么坚硬而中空的东西轻轻撞在一起的声音。
那是一串骨铃。
来者毫不忌讳自己的身份，甚至用声音彰显自己的存在——那是一群来自黑崖的战士。
这些精于搏斗的主语者体型壮硕，沉默寡言。他们效忠于黑崖的祭司，人们总说，他们是会行走的盔甲和利刃，没有语言的人，同样也没有心。
至此，她已经能完全够确定，自己的村子遭遇了这样的厄运。
魔鬼样的家伙，世亚想着，他们是怎么找到这个偏僻的小村子来的？流浪者泄密么？不应该，他们也是被四处追逐的可怜家伙而已......
世亚没有再多想，她尽量轻巧地从蕨树的背面爬到地面，朝着回村子的方向奋力跑起来。
对于一个不再年轻且没有接受过训练的普通挲玛来说，既保持比黑崖训练有素的主语者们更快的行进速度，又不能发出声音实在是太过于困难。她切断了村口的警戒网和村子边缘布设的捕猎网之间的连线，虽然这样可以让黑崖的战士们无法判断她行进的方向，但同样也会让本处于隐藏状态的网丝暴露在地面和叶片上。
世亚能感觉到这种紧张感让她腹腔上部的地方紧得发疼，但是她必须要赶紧回到村子里，她家里的男孩刚刚成年，今天就要举行成人仪式——和其他两个女孩一起，得让孩子们先跑。
是的，世亚告诉自己，得赶紧让他们离开这里，一刻都不能耽搁。
她这么想着，脚下绊到了一根地蕨。
恐惧只令世亚愣了一下，她马上恢复了理智，回去！她得把消息带回去！
“我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
“祭司，”桠坦言，“我曾经在村子里遇到过他很多次，每一次他都盯着我，什么也不说，就好像我是他网上没有断气的猎物那样。”
“如果你真的遇见他很多回，那你一定也发现他喝了过多的离散泉，所以和黑崖的人一样疯疯癫癫的。”葛一边安慰一边帮她把蕨叶编制的头环带好，“挡住你的任何一只眼睛了么？”
桠摇摇头，但心中的疑惑并未打消，祭司常常看向她的目光或许在疯癫之外还有什么......但她尚不能说清，那是一种复杂而交缠的状态。
她和葛一同站在村里临时的中心织网上，等待着这位举止秉性都很古怪的祭司到来，带他们前往蕨林深处的某个废弃纳虫洞。桠借着离家出走已经找过许多纳虫巢穴，但是一直没能找到。仪式最好和这个洞穴一样神秘，桠看着那条离开村子的道路想道。但不管它有多神秘，怎么有力量，她心里有些决定不会轻易动摇。
中心织网足足有半颗高蕨树那么大，颤动传来得更为缓慢轻柔，不用作打猎用途的功能设计，使得上面不管是经丝还是纬丝都没有一点粘稠的部分，适合走动。网丝终于有了震颤，但来的并非祭司。
“日安，望。”葛语气稀松平常地和桠的姐姐打着招呼，仿佛今天并非什么重要日子。
“日安。”
“姐姐。”桠几乎是在经线上跳跃着凑到姐姐身边，和她亲昵地蹭着前肢。
望带着颜色更深的蕨环，看起来十分从容，她似乎既不像桠似的担心蕨环会不会在仪式中掉下来，也并不对自己命运的指向忧虑，好像她已经从昨晚的天空中偷偷看到了结局一样坦然。而桠则却非常焦急，她想到自己要说谎，要再一次和人争辩，她感觉自己腹腔内的心跳动得飞快，马上要坠出身体了。如果她可以向姐姐一样就好了，她总是把一切都规划好，然后坚定不移地执行它们。
网丝再一次传来颤动，但过于频繁的震动代表来的人不止一个。出人意料地，来的人还有桠和姐姐的父母，他们和祭司在一起，三个人都没有发出任何可以听到的声音。
“他们在‘说’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么？”桠有些疑惑地看过去。
“太远了，我‘听’不到。”葛则非常努力地闭紧匣腔，试图感受到什么。
姐姐平淡地解释，“是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事情，所以用这种方法。”
“可他们看起来对彼此很是不满......”
桠说得不是没有道理。桠的母亲对着那位显然是步伐有些不稳的祭司做出猎食前的恐吓姿势，她的父亲也张着双腭表达愤怒。
“让”
“她们”
“走！”
终于，有声音顺着丝线的震动传到三个人站的地方，它如此清晰，如此有力，仿佛这番争吵就发生在眼前一般。
祭司灵巧地越过了阻拦它的两个挲玛，径直来到三个人面前。
日安，日安孩子们。坏消息是我们的仪式没有办法在冥想洞进行了，好消息是我可以提前把结果告诉你们。这位村里的祭司，就像村子本身一样充满了临时拼凑出来的不耐烦，他被认为可能会出现在任何一个人家附近，带着他从流浪者身上买来的离散泉和装离散泉的褐色袋子——那是他所有积蓄的去处，命运之网外唯一的寄托，而眼下它也毫不意外地出现在等待仪式进行的三个人面前。
“你神智还清楚么，祭司？我可不可以掂掂你的袋子？”桠有些戏谑地鼓动匣腔发出短促的声音。
姐姐递给她许多眼神示意她保持尊重。
的确，他值得尊重，这是桠见过的所有成年挲玛中心声最为清晰可辨别的一位。简直就像匣腔声一样清晰，当他离得更近，他的每句话都能被所有人感受，这种感受过于强烈，甚至令他们的身体边缘感到疼痛。
你就是桠对吧，望的妹妹，这位是葛，你和她们很熟悉对吧。
祭司望了望远处地势略高的地方，桠也跟着转过身子。面前是茂密的蕨林，他理应什么也看不见，桠想到，他的确很奇怪。
“跑！”桠听见跟上来的父亲说，母亲已经离开，匆忙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跑？”望试图回应父亲的话，但是她实在对这简单的一个字一头雾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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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电影《星之彩》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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