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海岸、金玉霖:我们去敦煌看小羊|《疫战时刻》影像征集(48)
金玉霖在西北农家
人类与灾难的对峙是无穷无尽的,直至人类彻底的失败、灭绝为止,水、空气和食物都会成为杀死人类的致命物,从今年发生在中国的瘟疫、洪灾可见。所以,人类注重代际传承,热衷于历史的修撰,终归都是徒劳的。人类一定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今天人类对于克里特岛曾经存在的高级文明的猜想,就像人类对于恐龙世界的想象。
人类从灾难中学习,只是可能性地延迟人类灭绝的时间而已,这是我对于人世基本的看法。
摄影师金海岸大概也是乐于谈论这样话题的,但他不一定赞同我的观点。关注自然、关注人类、关注未来和未知,这大概是我们的共同的兴趣点。去年在连州摄影节上金海岸策划的影像展《雪山垃圾》,就是关于人与自然的话题,我曾先睹为快,但没有到现场看仍有遗憾。
海岸培养他的孩子是将孩子放到一个大的天地里成长。为了让孩子了解农村、农业和农民(俗称三农),他曾经带孩子去了一趟大西北。沿着党河水库,顺着沟渠,跟着小羊走进了农户家庭。年初的这次疫情就像给这对隔离中的父子上了一堂实习课,一堂关于人与自然的课,这一下就和西北课堂上的知识链接起来了。我几年前就看过他们父子合作的这一本手工册子——这是比较好的亲子学习的范例。7.2
父亲金海岸的话:
相册封面
儿子的小相册,原本没有计划专门做动物防疫的内容。我原本是想带儿子看看周围的生活都是什么样子的;去西北,是想让儿子看看现在农业生产,看看小农户和现代农业企业都是在种地,有什么区别。敦煌,正好又是典型的绿洲生态系统,地方不大而且还独立,也可以看看人与自然的依存关系。
我们是为了看内河流域的水利工程,才在水库边上碰到挠痒痒的羊,非常意外;那时候儿子才10岁不到,喜欢吓唬羊玩,于是我们就留意了农户家里的羊。现在碰到了新冠病毒的事情,就把这些以前的经历联系起来了。最后,我带他去超市,看到冰柜里的鲜羊肉,算是给羊肉这个事情,做个收尾。提醒他,事物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有几个问题,首先这组片子是由一连串孤立事件组成的,水库碰到的羊,农户家样的羊,超市冰柜里的羊,没有任何直接的关联。时间上也是没有关联的,第一张片子到最后一张时隔4·5年。
但是,这些看似无序发生的事情,又有背后的逻辑在支撑。人与自然的关系,索取与保护的尺度把握。我希望儿子能明白,现代生活的便捷,背后有很复杂的原因;认识到环境的重要,在开发建设的时候,也要注意保护。
当我们向自然界索取的时候,我们会得到土地,水源,同时也会得到那些不想要的病毒。这种索取要有界限。
儿子金玉霖:
我今年上初二了,以前假期我都会和家人出去旅游,已经养成习惯了。本来这个寒假,我家计划去滑雪和泡温泉的,但是由于新冠病毒的疫情,不得不取消了,只能一直待在家里度过一个特殊漫长的假期。这次影响全国的疫情就是人们吃了或者接触了野生动物造成的。这让我回想起几年以前跟爸爸的一次外出。
当时,我们去了敦煌,这是个非常有名的旅游景区,更是一个典型的绿洲城市。整个城市分布在党河流域内,党河的水全靠祁连山融雪汇聚,流入党河水库,再引入城市和周围的乡镇。简单的说,水能流到的地方,就有人,就有村庄。
我们来到祁连山脚下的党河水库,站到水库的大坝上面,可以看到这是一个很大的水面,下面的出水口,流出巨大的水流,发出很大的声音。在水库的旁边,有维护用的管道设备。有一群羊挤在一起,一直在蹭一条管道。我很好奇,这些羊在干什么呢?想走过去看看,同行的一个农民叔叔叫住了我。他说,这些羊身上有“扁虱”,会叮在羊身上吸血,所以这些羊就会觉得痒,于是为了解痒,这些羊就会一直在硬的东西上蹭。
之后我们穿过一段戈壁公路,往敦煌市里走,沿途水渠和公路并排在一起,大路有两条车道,水渠也差不多跟公路一样宽。水渠到了市区,一部分水要留下给城市里的人生活用,剩下的水继续往前流,再经过分水站流向三个乡里,到乡里的水渠,也就只有一条车道宽了。
在去乡里的路上,水渠边上就会有树木和灌木,这些是用来防风的。我们零星看到有一些羊群,在沿着水渠边上吃草。这些羊都是周围农民家里养的。把这些羊白天放出来,是让它们运动一下,顺便吃草,到时候,再干它们回家。
越往乡里走,水渠被分的越细,等水渠细到能让我一步迈过去的时候,我们就到了爸爸的农民朋友的家里。他们家在公路边上,是一个土房的院子,进了大门是不大一个中厅,左右都有两间房子,用来放农具和化肥,还有粮食。他家的爷爷,引我们走进正面的房间,房间中间有一排旧沙发,右边是土炕,左边有张餐桌,爷爷一边让我们喝茶,一边给我们张罗午饭。左边两三步的地方就是厨房的门,我侧身走进厨房,看见里面有灶台,爷爷做饭是用柴火烧的。厨房很小,我跟我爸爸一起进来,就没地方了。
厨房还有另一个门,是通往后院的。我走出来,看见他家的鸡笼,用铁条焊的,就在外墙边上。鸡笼对面就是羊圈,也是用土砌的,有个木头栅栏门,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在他家,逗羊玩。小羊都很胆小,我拿草和木棍吓唬它们,它们就躲到一边去了。爷爷家的后院里还有一些随手要用的铡刀什么的工具。从后院往前走,就绕回我们来时的公路了,遛羊就是从这里走的。从后院往后走,就是他家的玉米地了,水渠在这里也是一步就可以迈过去的宽度,只要浇地够用就行了。再往外就是荒滩了,以前有兔子和土拨鼠等动物,现在变少了。爷爷家的羊,大概有二、三十只吧,一半是自己家吃,另一半卖钱,贴补家用。村里的其他人家也差不多,每户都养些羊和鸡什么的,想卖羊的时候,叫羊贩子来收就行。
走了这么一趟之后,我理解绿洲城市,其实就是有水就有人,有水就能种地,没有水的地方,就是戈壁滩了。
回城之后,我们去参观了敦煌的莫高窟和鸣沙山,景点人很多,中国人外国人都有。我爸还带我大吃了一顿,最好吃还是羊肉,甘肃还是缺水,地里碱性大,长得草也碱大,羊肉都不膻,特别好吃,用当地的话说,“美的很”。之后便搭乘飞机返回了北京。
回想起这段旅程。我一开始也是以为我们是去景点旅游的。没想到我爸带我看了这么多水渠和养羊的事情,原来还有这么曲折的故事。
可以做一个假设,如果野生动物身上有某种病毒,它可能通过寄生虫传染到羊身上,于是就有了那些蹭痒痒的羊;这些羊分属各家,有相同的活动区域,羊和羊之间可以互相传染;羊又与当地人密切接触,很容易把疾病传染给农民,也和可能传染给城区的市民或游客。这些人通过飞机,可以把病毒从农村带到大城市,甚至带到世界各地。
最后, 我觉得,要让农民在更安全的地方放羊;更要重视和野生动物的接触,意识到可能产生的问题;同时要保护好野生动物的环境,不要让他们乱跑。
最后,我在北京的超市,拍了一张羊肉的照片。好吃的羊肉,背后的故事也是好麻烦的。
郑晓群:一个前摄影记者的抗疫手记|《疫战时刻》影像无限期征集⑤
胡延松:疫情下的生活(宁波)|《疫战时刻》影像无限期征集 (12)
区志航:新冠时期的俯卧撑|《疫战时刻》影像无限期征集(20)
虞乐群、何群益:战疫两地书|《疫战时刻》影像无限期征集(32)
陈彦廷:Be water my friends|《疫战时刻》影像征集(35)
唐雁军(湖北咸宁):十八个通告下的自述|《疫战时刻》影像征集(40)
长按添加我的微信
长按关注我的公众号
陈有为
作家,摄影师,策展人,影像写作者
《中国摄影报》专栏作者,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
感谢您给予冻土层的关注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