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支柱：正确理解光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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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网络）

作者：杨支柱

从网上看到全国人大代表迟夙生律师向全国人大提交的卖淫合法化提案。

她根据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男性人口为7.18亿，女性人口为6.79亿，计算出中国有3900万多的“剩男”，认为“卖淫合法化后，这些男人可以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寻求性服务，而不是去强奸或者骚扰别人。这样既保护了他们自己的权益，也保护了其他人的权益”。

她还认为，“卖淫合法化后，政府可以通过颁发许可证、征收税费、规范管理等方式来控制卖淫行业的规模和质量，从而使其成为一个有序、透明、健康的行业”，使“职业女就可以像其他正常的职业一样，享受劳动合同、社会保险、医疗保健等福利”。

我一向很佩服迟律师的急公好义和敢说敢做，甚至对设立红灯区规范性服务本身也是赞成的，但对于她的某些表述仍不免腹诽。

光棍的性欲问题，怕不是那么好解决。只看总人口性别比，光棍数量会被严重低估。因为女人的人均寿命长，而八、九十岁的丧偶老太太基本不可能改嫁给三、四十岁的光棍。70岁以上老人女性比男性多几千万人，总人口性别的比较，会极大掩盖了光棍的数量。

如果说，因为卖淫本身无法根除而“两害相权取其轻”，为了防止性病传播和保护性工作者免遭欺凌而设红灯区，还勉强说得过去。但是把满足光棍性需求和增加税收作为理由，就让我感觉不适了。

光棍不是相对于强势群体而言的相对弱势群体，而是相对于大部分成年人而言的绝对弱势群体。根据我的了解，光棍绝大部分是穷人，服务穷人得低价，还要交税，哪有钱改善服务条件、提高服务质量？光棍的人数在嫖客中也许占比不低，但是他们能产生的有效需求占比恐怕很低。每个富裕的嫖客接受性服务的人次数，至少是每个穷光棍的10倍，而消费金额，估计不低于每个穷光棍的100倍。

真要把性服务场所由访民住的小客栈变成经得起政府卫生检查、交得起税的大宾馆，那就得提高服务价格，绝大部分光棍将无钱享受。路边摊改造成中、高档饭店了，农民工是不会进去的。所以这个建议，在我看来，还是不要自称是为了光棍的好。

另外，把光棍数量跟强奸犯罪联系起来，在我看来也不厚道。世上虽然不乏因为客观性饥渴而犯强奸罪的光棍，但今日中国绝大部分强奸犯显然不是这些客观性饥渴的光棍。从世界各国强奸犯罪的数据看，80％左右是熟人强奸，仅20％左右是陌生人强奸。考虑到熟人强奸的报案率低，事实上，很可能90％以上的强奸案都是熟人强奸。而熟人强奸，光棍几乎是没有机会的。

光棍怎么强奸？在乡下没摄相头的地方拦路强奸吗？如今乡下非春节期间，还有多少年轻女人活动？就是有，绝大多数也不敢走夜路啊。误入或被拉入光棍的住处？那么寒碜的地方有多少年轻女人在附近晃悠？在我看来，大部分强奸犯，是能给年轻女人就业、升职、挣钱等她们想要的机会的，这样年轻女性才会接近他，给他以可乘之机。也正因为强奸犯的这种优势地位和受害人有求于他们，以及对于隐私外泄的担忧，强奸案报案率并不高。

上门强奸的当然也不少，但主要是两类。一是村□□到本村所谓留守妇女家，一是男朋友到女朋友住处。无论哪一种，强奸犯也都不是客观性饥渴的光棍。

从主观上说，一个没有性经验的男人碰到心仪的女人，大多数都会自卑，想讨好又不知道怎么讨好，笨于行而拙于言。总体上处于社会底层的光棍尤其如此。讨好都来不及，哪敢强奸？

光棍们绝大多数不会犯强奸罪的另一个原因是：当他们年轻性欲强烈的时候总抱着脱“光”的希望不认为自己会终身打光棍，而年届不惑时性欲已经减退，不那么难以忍受。对一个年届不惑的男人而言，绝后的痛苦常常远甚于没有性生活的痛苦。尽管不少已婚人士也绝后了，但已婚绝后人士是自愿绝后或没有生育能力绝后，跟不想绝后又有生育能力但因找不到配偶而绝后还是有区别的。特别是光棍还集中在没有退休金的农民和农民工中，他们的绝后，还额外面临习俗和养老的双重压力。

不过光棍们既然是绝对弱势群体，倒也不用担心他们闹事，他们翻不了天。洪秀全把太平天国的人都编入男营、女营剥夺其夫妻生活，也没被那些营民推翻，甚至没引起什么大风浪。

前面说过，女性人均寿命更高的国家，13亿左右的人口，应该女人比男人多出几千万。然而现实，却是男人比女人多出3900多万。为什么？

根据官方对正规医院年以来人工流产和引产数据的统计（不包括无资质做手术的小诊所做的此类手术和药流），1971年（此前无全国数据）以来的人工引、流产手术，光到2010年就有4亿多，其中女胎比男胎更多。这么大的堕胎量，很多是因为当时的计划生育政策不得不堕胎，但也有一些是自愿堕掉的，甚至有很多，无法区分是强迫还是自愿。

因此，在我看来，光棍的悲惨不是男权问题，更多的女胎被堕也不是女权问题，而是人权问题。其背后，有着更深层的原因。

（2024年3月14日 ）

【作者简介】杨支柱，1966年生，湖南临湘人。前中国青年政治学院法律系副教授（2010年因“超生”被解聘），现中央团校图书馆手力劳动者。曾创办"问题与主义"网站和"学而思"论坛，主要作品有《自由从摇篮开始》、《地下室磨牙集》、《火眼金睛看计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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