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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在一首诗中写道,从前的日子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短短几句诗,读着顿觉心静。可置身于都市中,这种感受还能有几许?而景德镇的辰光就如这诗中所写,时间在这里如山中溪流缓慢流淌,小镇上的人们不着急,夜色暗时,邀三两朋友温酒小聚,待到次日太阳高高升起再伸个懒腰醒来。金缮艺术家李紫玮14年前来到景德镇后,便留了下来,开了一间工作室。金缮工艺来自日本,却起源于中国的漆艺。锔瓷本就在中国非常小众,据李紫玮介绍,金缮也不过是十年多前才进入国内市场的。“我是兰州人,大学在湖北荆州念美术专业,很早就开始做陶瓷,所以才来到景德镇。在这里我开始接触到古陶瓷,慢慢收藏了一些,可很多都是残缺的。那时候想各种办法修复古董残品,也网上查资料,通过一个人了解到金缮工艺,他叫邓彬,是中国金缮修复第一人,非常年轻。”李紫玮说,“通过邓彬,我开始了解金缮,但是没有机会去找他学习,也没有培训班。我就查资料自学工艺基础,直到后期,每天用我之前收的一堆残破的碗、杯子来练手。”用琥珀修缮的茶器练到今天,李紫玮的金缮工艺已经不再局限于瓦灰漆与金粉,用松石、琥珀与蜜蜡修复残缺的瓷器就是他的独创。如果说邓彬是中国金缮修复第一人,那么李紫玮可以说是第一位用琥珀缮瓷的艺人,缺了近半块瓷片的茶器以琥珀修复后,在日光下透出朦朦胧胧的斑驳质地,与金缮相比又是另一种深沉含蓄的美。李紫玮的工作室是一个两层的空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陶瓷器皿,有来自客人的,也有自己这些年收来的,有完整的,有修复一半的,也有还没来得及处理的碎片......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们说:“太乱了,也收拾不整齐了。”但是在我们看来,这里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博物馆。李紫玮位于景德镇的金缮工作室金缮亦叫漆缮,是用大漆粘合、重组破损器物,再以金粉金箔勾画残缺部分的一个过程。2016年到2018年,国内迎来了一波“金缮热潮”,有许多人特地跑去景德镇找他学习这门手艺,但热度仅仅持续了两年,之后问津者又变得越来越少。李紫玮说:“其实这个现象我很能理解,有三层原因:一是金缮耗时太久,修复完一件器物最快半个月,稍慢点就要一年;第二个原因是金缮并不赚钱;第三个原因尤为重要,那就是95%以上的人对大漆过敏,这就直接排除了绝大多数想要学习金缮的人。”金缮的必用材质是大漆,来找李紫玮学艺的人,有些皮肤与生漆接触便会过敏发痒,有的则是闻到就会过敏,还有些人跟着李紫玮学习了一段时间似乎无碍,可半年之后却突然开始过敏。国内的金缮艺人数量极少,如今看来,并非努力即可达,也是天命所选。当拿到一件破损的器物时,首先诊察它的破损情况并且判断它的胎质与釉面情况,比如烧制时的温度,接着为它制定相应的修复方案,中间经历无数次“打磨”的动作,且每一次打磨都有不同的技术要求,有时做胎花上一个月或更多的时间,而上金则根据温湿度与漆的不同只需一天或两天,有时在条件合适的情况下甚至只要10到20分钟。李紫玮正在粘合残裂的瓷器在漆料将干未干之时,以金粉进行覆盖装饰向左滑动查看更多对于如此复杂的修复过程,我们好奇地问李紫玮,在这种情况下,万一中间有任何一个环节出错了该怎么办?他告诉我们,做金缮的这十多年,经手8,000多件残缺瓷器,他只出过一次错,而一次错就足够了,因为这一错就使他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去补救。金缮大多修的是茶器、杯子等,李紫玮介绍说,一般瓷器的无痕修复只会出现在古玩市场或少数的博物馆,因为无痕修复用的是胶,它是有毒的,不适合修复茶器。而金缮之所以会诞生于日本,似乎也与文化历史的发展相关,瓷器本就源于中国,明代时的日本因为烧不出如中国宋代时期般釉色的器皿,摔破的瓷器就要找个法子修缮,于是才有了精美的金缮工艺;可基于中国的民风文化,东西破了补丁是只有穷人才会做的事情。用松石,青金石,碧玺等材料修复茶盏在李紫玮看来,金缮最大的意义在于它可以使不能用的东西变得能用,这是一个创造的过程,而不仅是修复残缺的过程。作为一名金缮艺术家,李紫玮最核心的特点在于他的修复方案总是首先考虑如何将器物修复得更美,然后在达到美的要求的基础上,再深入研究技术层面的方案。从第一次认识金缮开始,他一直在给自己出题,接着解题、答题。策划/采访/撰文:李楠楠摄影:张得悦设计:R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