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
1.自从2003年以来,中央给予东北三省提供的财政转移支付、专项补贴和项目资金,累计不会少于10-20万亿。2.中央对东北的大力支持,虽然帮助解决了很多燃眉问题,但是总体看,东北的自我发展能力越来越差了,正在由20年前的中上游坠落为今天的中下游,对中央财政越来越依赖的趋势愈发明显,越来越与西北地区并列成为中央补贴最多的地区。3.东北其走向全域性的衰落的原因不是单一的,是全球产业迭代、经济地理格局演变、人口、国际环境等多重因素共同交织的结果,各种因素叠加阻碍了东北发育出新的产业,使其完全错过近二十年的历次产业浪潮。4.东北国有经济比重仍然过高,国企经营效率全国最低,长期处于亏损状态,2020年辽吉黑三省国企创造的利税不如上海市属国企1%,近万家地方国企纳税额不足华为三分之一,必须进行二次国企改革,东北经济才会有新的增长空间。5.长期以来东北亚的分裂对峙严重阻碍东北发展,使得东北越来越”孤岛“化,中国必须改变朝鲜、俄罗斯参与地区经济一体化、贸易自由化不主动的局面,只有把东北区域发展战略和东北亚国际战略结合起来,才能解决东北参加全球化、参与全球技术贸易体系的难题。6.东北近二十年的历史,是“未富先老”、“中等收入陷阱”的一个国内版预演,东北的教训值得从中央到地方充分吸取,未来多数城市经营不好都有“鹤岗化”的风险。一2003年10月,中共中央、国务院正式印发《关于实施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振兴战略的若干意见》,是为中央振兴东北等老工业基地的开始。这也是世纪之交,党中央为了解决区域发展不平衡问题,提出的三大区域发展战略之一(另两个是2000年的西部开放战略和2004年的中部崛起战略)。东北振兴战略实施已经20年了,这期间党中央可谓高度重视,各方面不遗余力的大力支持:先后出台四份总体纲领性文件,推出上百种优惠支持政策;中央领导人密集亲临东北视察,为东北发展出谋鼓劲。单从显而易见的在财力支持上,我们就看出国家对东北振兴这一战略做出了巨大投入,这些投入大致分以下几类:第一是财政转移支付。2003年至2022年之间,中央先后给辽宁、吉林和黑龙江的转移支付总额分别达32553亿、28628亿、58847亿,累计转移支付规模近11万亿。当然这三个省份也向中央每年缴纳不少税收,但是综合近十年数据看,黑龙江每年平均接受的中央净转移支付平均在2500亿左右,吉林在1300亿左右,辽宁也从财政净贡献省转化为净补助省,2020年中央净转移支付已经达到944亿,东北三省该年接受的净转移支付已经达到5480亿。因此,粗略估算这20年间东北三省获取的中央净转移支付在6-7万亿。(2011年—2022年东北三省对中央的净上缴变化,单位:亿人民币。可见财政缺口越来越大,中央转移支付力度也就越来越大,数据来源:历年《中国财政年鉴》、中国社科院财经战略研究院)第二类重点项目建设支援。主要用于重大基础设施建设,资源枯竭城市转型,重点民生保障工程等。比如,2014年国务院印发《关于近期支持东北振兴若干重大政策举措的意见》,内含139个重大项目,总投资近两万亿;2016年8月,国家发改委印发《推进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振兴三年滚动实施方案》,内含127项重大项目,总投资约1.6万亿。其中资源枯竭城市转型和民生保障工程,一般中央由中央财政兜底;而机场、高铁、高速公路等,由中央、地方共同承担,从一些项目实施情况看,中央承担约三分之一左右。第三类央企定向帮扶项目以及国有金融机构的支持。比如,今年6月,国资委召开“央企助力东北全面振兴座谈会”,参会央企与东北三省一区签约合作项目111个,总投资超5000亿元,用于发展新型制造、新能源、农业等产业;2006年,国有四大商业银行核销东北国企历史欠款3110亿;2018年,中国建设银行、中国工商银行、国家开发银行等16家银行向中国一汽一次性授信10150亿元,用于企业脱困和新项目投资;今年9月,中国工商银行、中国农业银行、国家开发银行等重要机构,与辽宁省政府签订战略协议,未来三年向辽宁授信5万亿元,用于重点项目建设。第四类是其他中央预算专项拨款和税收减免等。比如,2004-2005年,中央拨付东北三省破产工业企业补助金387亿,粮食农业类补贴240亿;2006年,国务院批准豁免经营困难的企业历史欠税,总额度超过百亿,豁免各种机器设备采购税费93.6亿,用于支援提高产能;2011年,中央财政安排就业专项金和职工养老保险补助金621亿,城乡低保补助金129亿,水利专项补助87亿;2014年起,中央财政每年安排23.5亿,支持在黑龙江试点林区停止商业性采伐;2015年,安排中央预算内资金474亿,用于支持保障性安居工程和城镇基础设施、城区老工业区和独立工矿区建设等。可以看出,中央的支持可谓事无巨细,既有发展性的,也有保障性的,既有民生性的,也有生态公益性的;支援主体也是多元的,既有中央部委,也有央企、金融机构。对于所有的支援类目,我们虽然不可能一一查询出来,但是大致估算累计也不会少于10-20万亿。那么这些政策施行下来的效果如何呢?不可否认这些投入对于国企脱困,改善下岗工人民生,缓解资源枯竭城市和工矿区衰落起了非常大的作用,东北农业产业化能力和少数重点国企经营水平也有明显提高。但是总的来说,国家希望实现塑造内生经济增长力,恢复经济发展动能,使基础良好的东北成为中国经济“第四极”的目标并没有实现,反而这些年东北的自我发展能力越来越差了,正在由20年前的中上游坠落为今天的中下游,对中央财政越来越依赖的趋势愈发明显,越来越与西北地区并列成为中央补贴最多的地区。具体而言,在GDP总量方面,东北三省的全国占比从2002年的11.4%,降低到2022年的4.8%,下降了一半还多。20年前东北三省GDP总量与广东不相上下,而如今加起来仅有浙江省的75%左右,河南省的90%。在人均GDP上,东北三省与全国之比也从2003年的133%左右(全国9030元,东北12900余元),降低到2022年的69%(全国8.57万元,东北5.94万元)。2003年,辽吉黑三省分别是位居第8、13、10,2022年则分别下滑至19、27、30位。如果拉长历史比较范围,黑龙江省在改革开放前是除了三个直辖市外,人均收入第二最高的省份,现在跌落为全国倒数第二(仅高于青海),不到半个世纪发生从天上到地下的变化,这种跨度剧变在历史上也是非常罕见的。(东北三省人均GDP位次变化,图片来源:粤开证券研究院)企业500强方面,2002年辽吉黑三省分别有17家、6家和9家入围,虽然数量不多,但是辽宁仍然居全国第7位,黑龙江居于第10位,系上游省份。2022年企业500强榜单中,三省数量分别萎缩至4家、1家、1家,排名分别下跌到第23、26、26名。这说明,东北过去虽然是全国大型企业最密集的地方,但是如今影响力已经急剧衰落。这种现象背后反映的则是东北在全国产业体系中的严重边缘化,即便是八九十年代,全国各地工厂中都离不开东北制造的机器设备和元件,但是,现在的工业生产供应链已经很少与东北企业发生联系,东北企业雄踞价值链顶端情况更已不在。城市竞争力方面,2002年,东北三省共有3座城市排名全国前20,5座城市位居前30,大连、沈阳等虽然已经被苏州、杭州等后来居上城市超越,但是总体差距不大,经济总量仅仅比其落后20-30%左右,仍高于南京(杭州、大连、南京三地GDP分别为1782亿、1406亿、1298亿)。2022年,东北所有城市已经跌出前20,前50强中也仅有3座东北城市,其中排名最靠前的大连位居第29位,GDP仅仅相当于苏州的35%或杭州44%,如果放在江苏仅在13地级市中居于第7名。财政自给率方面,分税制改革后,1994年-2002年之间,辽吉黑三省财政自给率分别为64%、45%、54%(《中国经济转型:基于财政分权与地方政府行为的研究》第78页),处于全国中游水平;2022年则下滑至40%、21%、24%,吉林、黑龙江两省财政自给程度已经全国垫底,仅仅高于情况特殊的西藏、青海两省,比贵州(32%)、新疆(33%)这些补贴大户还要低不少。如果说西部边疆地区地广人稀、土地贫瘠,又加上有重要国防战略任务,对国家财政依赖度高是常情,东北是全国自然天赋和工业基础最好的一个区域单元,也沦落到依靠财政转移支付度日,实在有点让人匪夷所思。总之,东北振兴投入是巨大的,但是与同时实行的西部开发战略、中部战略崛起相比,收效却是最小的。现在中西部虽然还有很多发展问题,但是至少已经形成成渝、关中、长株潭、武襄宜、合芜马等新兴经济带,这里拥有大量吸引年轻人的强二线城市或准一线城市,不乏具有全国一流影响力的产业和企业,东北显然是乏善可陈的。(近20年来东北和西南在全国GDP占比的变化,西南逐渐后来居上,远超东北)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