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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跨性别,也是gay

GS乐点 GS乐点 2021-06-09
口述 | 安安
作者 | 李钘滢
图片 | 电影《三代人》剧照

 


最近,安安把自己的长发,整理成了脏辫的形状,再戴上一条鲜艳的头巾,看上去帅气无比。随后,他把新造型的自拍,加上一个跨性别的TAG,发在了男同志的交友软件上。

 

不过,在使用男同交友软件的这一年里,安安却很少收到来自陌生人的点赞或夸赞;在大部分情况下,他收到的信息,都是其他男同志围绕着自己的生理性别,展开各种调侃与质疑——

 

“你一个女的,来男同交友软件干嘛?”

 

“什么是Transgender啊?你是拉拉中的T吗?”

 

“姐妹,找男人别来这儿啊!我都找不到1。”

 

上述恶意的话语,就像一把锋利的剑,直接插进了安安的身体,让他也情不自禁地内化,为自己的生理性别、跨男的性别认同感到愤怒与焦虑。原来安安只是希望通过平台,了解其他男生的生活;可没想到,他却遭遇了一系列来自社群内部的歧视——“有时候我在想,他们是不是都看不起甚至厌恶跨性别男同志啊?”

 

 

我想放弃自己的身体

 

自残——对于刚年满二十的安安而言,有段时间就如同在吃家常便饭。他常常忍不住地,就会用刀在手上割,直至看到鲜血冒出,才因痛感停下这种行为。即使伤痕随着时间慢慢淡化,但只有安安自己知道,因性别认同引起众多消极情绪,仍然会如梦魇般缠绕着他。

 

从懂事开始,安安就意识到自己的异样;与同龄那些穿裙子、爱撒娇的女生对比,他对于自己“生理性别为女”的状态总是无法认可。每次听到父母亲昵地称呼自己为“女儿”,或者是亲戚在过年时调侃“长大之后要嫁一个好老公”,他都会感到莫名的愤怒,觉得自己“自己生来好失败,想快点结束自己的生命”。

 

青春期的发育,加重了安安的性别焦虑。他的脸与身体,正在慢慢地随着时间发生变化;尤其是逐渐凸出的乳房,无疑是让他本不想要的女性特征更加明显。于是,他开始习惯性地回避看镜子,以此舒缓日常焦虑的情绪。

 

甚至,安安开始用上了胶带。他先往胶带里面塞一些纸巾,随后再紧紧地缠住胸部,压平到自己无法呼吸了,才心满意足地穿上外套出门。平缓的身体,能让他可以自信、从容地走在街上,在学校与朋友交谈。

 

但回到家,撕下又紧又黏的胶带,看着自己被压到发红的身体部分,那种不适感又会迅速回到安安的脑中——“一年四季,我最讨厌夏天了。因为夏天真的太热了,每次出汗都会把胶带的纸巾弄湿;湿了之后我必须换,如果不换整个人动起来就很难受。有时候没有充足的时间换,我就很急,有一次手忙脚乱到差点晕在厕所了。”



然而,束胸可以压抑住安安因乳房引起的性别焦虑,却无法长久。每次月经来的时候,则成为安安需要应对的第二道难关。为了控制那些从身体不断流出的血,他买了抗凝血的药,也尝试过用针管抽血。“你不是想流血吗?那我就让你流到死。”安安的生理性别与心理性别,仿佛就变成了两个人。

 

与此同时,安安也开始做更多危险的行为。“那时候我总是很绝望,经常蹲在墙角哭;哭完之后,我就开始做很多残害自己身体的行为。比如来月经的时候,别人说不能吃冷的东西,我就会吃很多冻水果;比如别人说要多休息,我就会提着很多东西跑楼梯。”直到身体已经痛到无法坚持,安安才会停下,觉得可以“麻痹自己不去想一段时间了”。


即使做了束胸、抽血、吃激素等行为,但安安仍然觉得自己生在一个错误的身体,充斥着无以言表的无奈与无助感。于是,在出门的时候,他总会戴上口罩、戴上帽子,避免与人有更多的接触或对话,“我害怕男生对我审视的目光,也害怕女生会发现我和她们的差别。”


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安安在社交平台上看到了跨性别题材的纪录片,这才解答了自己长期的性别困惑——“原来我是跨性别男性”。更让他惊喜的是,跨性别者有各种各样的姿态,是否做手术并非是一个必选项,重要的是他们的心理认同。

 

“以前常常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后来发现很多人都是这样。我发现这个跨性别哥哥有点帅,那个跨性别姐姐有点可爱,然后就开始关注TA们。慢慢地,TA们也会注意到我,我们就开始做朋友;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TA们都会听我倾诉,不厌其烦。”安安回忆道。

 

新世界的大门,就此向安安打开。

 

 

我是跨性别男同志

不是女装大佬

 

慢慢地,随着对跨男身份的不断认同,安安也逐渐明确了自己的性取向,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那个男生高高瘦瘦,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与安安是同班同学。之前,两个人在日常生活中毫无交集,只当对方是普通同学。但在一次漫展中,安安居然与男生相遇了,这才发现彼此都是二次元文化的爱好者,瞬间有一种惺惺相惜、相恨见晚的感觉。自此之后,安安与男生逐渐从陌生变得熟络了起来,常常在课后也会约出来聊天。

 

对男生的了解程度越深,安安一方面愈发喜欢他,另一方面则发现男生有恐同的倾向。那天,安安与男生一起去喝奶茶,原本两人还在兴高采烈地聊着天,可男生却突然停下脚步笑了起来。他指着前面两个勾肩搭背的男生,语气鄙夷地与安安说:“你看,那两个男的就像是男同性恋。”

 

听到这句话的安安,瞬间呆滞住了,不知如何回应他的调侃。作为一个跨性别男同志,安安虽然听其他跨儿朋友提及歧视的状况,但一直庆幸自己没出柜所以没有这种经历。直到从这个喜欢的人口中,安安听到了对方基于性取向的歧视,他突然觉得很失落,也很失望。

 

“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女装大佬,每天在喜欢的人面前装作一个女孩。可是,我真的不想当女孩,也无法再与这具身体共存。但我不敢跟他说,因为他对同性恋的态度都这么差,那么对跨性别的态度可能也不会友好。我不想失去他,所以我不敢出柜,就怕他不愿与我继续做朋友。”

 

因为太喜欢对方,安安反而产生了害怕与逃避的心理。他开始试图疏远男生,逐渐减少与对方的沟通。偶尔,安安也会戴着口罩,悄悄地跟在男生后面,与他坐同一班公交。对安安而言,能够远远地看到喜欢的人,已经是非常开心的事情了;至于与男生有更多的相处,安安不再奢求。

 

然而,这种畸形的相处方式,只维持了一个月,安安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坚持下来。最后,忍不住的他,主动向身边的一个男同朋友出了柜。在讲完了自己对性别与性向的认同经历后,安安也把自己的不安,变成了对朋友的发问:“我这样的跨性别男同志,会被你们认为是一个假Gay吗?”

 

随后,朋友发了很多信息安慰安安。“明明都是我们,为什么还分你们和我们?现在都2019年了,大家都是各有各样,不需要因为生理性别的异同去划分界限。也许,你在造型上有自己的风格,看起来特别一些;但在其他方面,你和普通男同志也一样,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眼光。”

 


与朋友出柜之前,安安每次描述自己的状态,都会习惯性采用“变性”的说法,方便别人迅速理解。但在安安心里,他其实并不喜欢这样这个词;直到出柜那天,看到朋友最后回复的那句“你没有变不变,你就是在做自己”时,安安讶异了,他没有想到原来自己的性别、性取向,原来可以被其他人如此自然、直接地表达出来。

 

安安感受到一股力量。他也因此决定,准备向喜欢的男生坦白一切——“我当时心情很忐忑,很怕他无法接受这样的我。所以,我刚开始就说自己可能对男同志有好感,然后再向他科普性别认同和性取向的事情,最后才慢慢讲到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与感受。”

 

男生听完后,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主动地抱住了安安,并为之前的不当言论向他道歉。对方的反应,令安安在讶异之外,更觉得十分庆幸,“我很开心自己没有被排斥”。事后,男生还特意写了一封长长的道歉信,再次向安安道歉,并鼓励安安要继续勇敢下去,做一个优秀的男生。

 

最后,虽然男生没有接受安安的告白,但仍然很喜欢安安,希望能够恢复原来的好友关系。对此,安安觉得有点遗憾,却也不后悔自己的决定;毕竟熬过这漫长的纠结、焦虑与自我怀疑的过程,仍能够与男生坦诚自己的想法,被对方支持着继续前行,他已经觉得心满意足了。

 


在男同志社群

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当性别、性向的疑惑,都在生活中得到了解答;安安的需要也发生了变化,更加渴望与同温层伙伴的联结与接触。于是,他开始使用男同的交友软件,也加入了一些男同志的聊天群。

 

通过这些社交平台,安安一方面希望可以了解到男生的生活,增强自己的认同感;另一方面,安安也在期待,如果认识到一些对自己感兴趣的男生,可以与他们探索与体验亲密关系。

 

然而,进入男同志的聊天群后,安安却非常不适。“我以为大家交朋友,会是循序渐进的方式。可群里的对话,通常都是问飞不飞(打飞机),是语音还是视频等等。我就很郁闷,男同志都是这样的吗?大家都是为了彼此的肉体才进群的吗?”最后,因为实在招架不住群里大量的色情信息,安安选择退群。


与此同时,安安在同志交友软件上,则遇到了第二次挫败。他的跨性别身份,成为了很多男同志的攻击方向,比如觉得他是拉拉中的T(Tomboy),又比如觉得他是一个“不完整的男人”。



上述攻击者中,安安印象中最深刻的、也最厌恶的,则是一个不停向他提出约炮请求的男同志。“他先是问我为什么要变性,然后又说我没有体会过女生的好处,所以才不喜欢自己的身体和器官。当时我就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但没想到他还一直问我要不要去他家,他可以令我感受做女生的舒服,就会不想变性了。”


除了交友软件上遭到攻击,安安常常也会收到来自陌生人的隐私照片,然后问他是否喜欢自己的身体。对此,安安非常无奈,唯有直接拉黑;虽然安安也明白大家都有性需求,但如此直白的方式,让他觉得自己没有被尊重,反而像一个被追逐的“猎物”。


随着使用交友软件的时间变长,安安也从“被打攻击”的状态中,转变为“主动科普”。毕竟,有一些男同志没有听说过跨性别社群,有一些男同志则知道跨女却不知道跨男,所以当他们看到安安发布的照片或照片后,便主动地问安安的现状,以及与手术、激素有关的信息。安安也会知无不言,尽可能地给他们分享一些有用资料。


不过,即使在科普后,不少男同志都表示支持自己;但在对话过程中,安安仍能感受到他们的疏远,“也许顺性别男同不会明确地排斥跨男,但他们可能心里也会划分界限,觉得我不属于男同志社群”。


偶尔,安安也会测试大家对跨性别男同的反应,故意不添加跨性别的TAG,结果受欢迎的程度迅速增加,与之前的发文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对比。对此,安安也曾经有过犹豫,考虑在线上隐藏自己的跨性别身份,以此认识更多的男同朋友,也无需再接收众多污名的信息。


但当其他男同志希望跟他语音聊天,或者是邀请他出去玩时,安安则很后悔这种欺骗的行为,担心出柜后又会遭到对方的歧视,反而让自己更加疲惫。最后,安安决定放弃了这种“在意别人眼光”的活法,选择与迷茫的自己和解,干脆大大方方地地标注出跨性别身份。



有趣的是,当安安发现自己在男同社群找不到位置,开始自己创建位置时;他的自信与开朗,则吸引了一个顺性别男同志。两人在交友软件上,断断续续地联络了一个月,不仅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也聆听对方的苦恼与心事,最后顺其自然地走到了一起。


后来,由于异地、未来发展的问题,安安与男生分手了,重新做回了朋友。但经历了这段恋情,享受过被人爱的甜蜜,安安在性别、性向的焦虑,则又减轻了很多。在采访的最后,安安对这些年“找自己”的过程,也有了新的认知——


“以前我总是很担心,比如害怕别人会否定我的跨性别认同,又比如担心别人不接纳我的身体;但现在,我没有那么消极了。即使我矮,也会有男生把我举高高;即使我胖,也会有男孩想要捏我脸。


作为一个跨性别男同志,我的需求跟其他的男同志也一样,就是希望有一个男生可以爱我、珍惜我。毕竟,我们常常都会讲‘爱不分性别’,那么跨性别男同的存在与情感需要,也应该被大家看见、尊重与理解。”



李钘滢 | 作者

Bisexual & Feminist & Journalist

大部分人看不到性/别议题的存在,就是因为TA们的眼睛都被一层层的皮相掩盖了,因而充满了偏见与质疑。历史的进程就是将这些皮一层层剥去,呈现真实的、充满生命力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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