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医生的普鲁斯特问卷 | 三明治
如果给我一次机会,选择和一位已经去世的人交流,我会选择我奶奶,欧志琼。父亲老年痴呆之前,非常喜欢和我聊起奶奶,但他从来却并不叫她“娘”,而是“阿婶”。原因是她当年只是妾。
两年前,我连续地梦到她,在梦里,她为我解答了一些一直没有答案的问题,这些问题都是我潜意识里的,也不曾对外人提起过,而却在梦里被奶奶三言两语解锁了。
她是在阳江石觉寺长大的,据说因为家境非常贫寒,6岁的她和她二姐都分别送到寺庙里和尼姑庵做事情,具体做什么不清楚,但好歹有口饭吃,能活下来。她15岁时被一家来寺院问神的人家买了回家,(我不明白寺院里怎么可以买卖人口,此处无法求证),专门伺候久病卧床的太太。几位少爷小姐也是跟着她长大的。太太过世后,老爷(我爷爷)纳她为妾。她生下了包括我父亲和姑姑们在内的四个孩子。父亲七岁那年爷爷去世,家道开始中落。
据说她懂的事情非常多,各种法事,十方,风水,甚至医术,中药,她用自己的很多技术,养大八个孩子(太太四个,她四个),八个孩子都能上学,读书,都有文化。其中我爸的学历最高,华中理工大学,我姑是中专学的医士。叔叔也是医生。一个年轻寡妇怎么能够承受生活里这些压力?我十分好奇。听说她的医术非常了得,尤其是做得一手好艾灸,专看各种疑难杂症,每次我回国,还有很多亲戚朋友,问我学没学到“二婶的烧艾”。太多关于她的传说,我很想听她对我讲一讲。
然而这只是关于她的传奇的一小部分。她36岁那年,救活了一位病危昏迷的青年,据说青年的家人棺材已经准备好了,派人来请我奶奶。我奶奶说没有办法保证是否能救活,只能求神保佑,尽力去做。听说烧了三柱香的艾条,年轻人醒了。后来我爸给我看他继父手上手腕上的艾灸瘢痕,我认得那个穴位,是太渊穴(肺经上的原穴)。
没错,这位青年娶了我奶奶。成为了八个孩子的继父,年纪比我的大姑妈还小。他是渔民,从此他打鱼,她持家,穿街过巷做生意,他们生了四个孩子,就是我父亲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我的另外叔叔姑姑。对,就是这样。奶奶嫁给了她的病人。成了第一批乘风破浪的姐姐。
后面还有很多故事,和中国的许多家庭一样,充满了血和泪。后来,那么多的人都来和我讲奶奶的事情,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使我相信他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故事很多,多到奶奶的形象在我心里渐渐变得星光熠熠。她或者是大宅门里的二奶奶,又或者是神医,或者是落入凡尘的仙女,或者是渔民口中传说的那位“会看水”的女人。渔民出海前,都请她来船头看水,她会指着一个方向说,“这边。”然后这些渔民十天半个月后,就会满载而归。如果有哪一家的男人还没回来,女人来找奶奶,奶奶起卦一算,“明天下午。”那人就果然明天下午回来。
听说她受了很大的冤屈,吃过很大的苦,四十多岁时因冤狱而被送去英德劳改,一般人难以想象的苦。最后平反了,回到阳江城里,继续做她的“百事通”,做那个街知巷闻的“二婶”。大家回忆起她的时候,我父亲和叔叔常常默默出神,我姑姑们会低头流眼泪。她是2006年去世的,终年96岁。自己沐浴,绝食,睡梦中去了。
我没有和她生活过,记忆里非常少的她。我记得她瘦高的身材,和非常看不出表情的眼神。旧时的广东,夏天的衣裤是一种薄薄的黑纱或者是麻布质,脚下是踩木屐的。我曾经跟在她身后,木屐一下一下趿拉在青石板上的清脆声音,和大街小巷里的旧式屋檐下的水滴,就是我最深的印象。一个老女人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一步步走在看似无尽的路上。如今这个小女孩,长大了,沿着老女人走过的路,继续一步步。也许这就是人间历史。一部由无数女人共写的史诗。
当我知道关于她的事情越多,我就越渴望亲耳听到她的版本。据认识她的人说,她性格很好,讲话温柔有力,从来不哭,从来不发脾气,从来不打骂孩子,似乎“情绪化”这个词是不存在的,她也从来不怨恨那些害过她的人,没有和人积怨过。人生在她的眼中,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我能理解人总不要为明天而忧虑,一天的难处已经够一天担当的了。但是一辈子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着她?走过这样的一个世纪?
这些我将永远没有答案。但我一天比一天更加清楚的感受到,我身上有属于她的那一部分,那一部分,正日复一日坚定生长着,把我的壳,从内向外地打破。使我能够蜕变成更加成熟的自己。她一直和我同在。梦里,她走到我的面前,似乎说了很多,又似乎没有说话,可是,一切问题的答案都如此显然。
所以,如果我可以选择和一个已经去世的人交流,我选择她。我需要在她的智慧引领下,走下去。她牵着我的手,如此坚定,从未放开过。
奶奶和我
这些年,我常常想起那个早上的那一杯黑咖啡。是哥斯达黎加的咖啡,在这岛上我们度过了十天。
记得那热带的小岛,早上的阳光格外灿烂,四周的花木繁盛得几乎可以说是张扬。酒店阳台的小木桌上,一个朴素的陶土杯子,里面是安静的咖啡。杯子旁边没有奶,也没有糖。一杯看上去平淡无奇的黑咖啡,对于我这种几乎从来不喝咖啡的人来说,是没有任何吸引力的。它只是恰巧在桌上,在我面前而已,我甚至不知道是谁放在那里的。
孩子们和他们的父亲应该还在睡,除了小鸟叫,四周静悄悄。
前一天的下午我们抵达哥斯达黎加,炎热的天气,舟车劳顿,又被不期而至的几场骤雨浇得惊慌失措,皮肤黝黑的当地人,西班牙语口音的英文,陌生的环境,窗户大开的小巴,被阳光晒得发烫的座位,远处的火山,近处的雨林,黑色的沙滩,粘腻的空气,这一切不能说是“感觉很好”,孩子们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父亲的沉默,加重了这一丝不安。我知道是因为出发前我和他们父亲之前的不愉快,让孩子们心理有了负担,虽然只是很小的事情,但孩子们何其敏感。
每次出行,都是一个爱冒险的理想主义者(我)和分外保守的现实主义者(他)之间的角力每次出行,我要努力使全家人士气高涨,不畏艰险,而他则负责我们必须出入平安,方方面面能省则省,最好还是以后少出来。度假对我和对他,意义是完全不同的。这是有趣的抗衡,所以旅途中每当孩子们想做什么,问我答案都是“好啊好啊!”问他们爸爸,得到的回答都是:“有必要吗?”。有时候需要从这种扫兴的情绪振奋起来,要很长时间。更不用说万一旅途中有点什么坎坷,大家全程都不要好过,只需看他严肃发冷的表情和碎碎念就够了,每次只不过是度了个假,总感觉像犯了罪一般负疚,回来后总要用很多的付出来赎罪。
这一次,也许也会大同小异,我想。管他呢!来都来了!我甩了甩头,端起眼前的咖啡。我很少喝咖啡,也不大懂得欣赏。尽管我很尊重咖啡。这一杯咖啡,一开始我并不想喝,我四处找热水壶准备沏茶,没找到。
我拉开桌子旁的靠背木椅,坐了下来,远处是绿色的丘陵,橙色的屋檐下,五颜六色的三角梅,开满了柔软的枝条,枝条触须一般伸展开去,在晨风里像翩然的衣袂,湛蓝的天空增添了热闹。我拿起杯子,凑近嘴边,先是闻到了一股温柔的焦香。这股香味,幽幽从杯子里袅袅升起,温暖地缠绕在我的眼前和鼻尖,潮湿了我的眼睫毛。
我不禁低头啜饮了一口。丝一般地润滑。香浓醇厚,口感独特,居然没有一点苦味,更多的咖啡香味在喉咙深处聚集,缠绕,仿佛要透进胸腔,令人心中一动。
“这勒杜鹃好像你家以前阳台上的那一丛啊!”耳边忽然传来他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站在了我身后,顺着他指的方向,紫红色的勒杜鹃铺满了半个阳台。原来他早就醒了,这壶咖啡是旅馆早上送来的,他倒了一杯,还没来得及喝。他曾经在咖啡厂工作,对咖啡有一定的感情,那是他人生中非常艰难的时候,大学毕业还没有找到工作,早上五点天不亮就要乘巴士赶去坐渡轮,再转地铁,每天花在路上近五小时,去挣那时薪不足8块钱的工资。我那时刚刚答应嫁给他,他一回到美国就拼命找工作,为了报答我的“下嫁之恩”。
1998年他回国找我的时候,我不在家乡,在深圳当医生。之前我们已经失联了十年有多。他在小镇里骑车按照同学给的地址找了去,按门铃也没人应答。只能抬头看着六楼我家的方向,扯着嗓子朝阳台喊我的名字,“喊了很久呢!像个傻子!到处都没人,就只看见六楼你家的的阳台上,勒杜鹃,好大一丛。我总是幻想忽然你就出现在阳台上,低头看向我。”
他忘情地回忆着。“假如你从单位不请假回来见我,我们就没有今天。”他沉浸在回忆中。是啊,原来,当初闪婚的我们,已经不知不觉走过了将近两个七年之痒。这一路,有笑有泪,有得有失。婚姻是多么磨人的一双鞋!看着都不错,就是有点费脚。
我把手中的咖啡递给他,让他尝一口。“真的很好喝,好到让人感动。”我眼眶湿润。“我们好好度假,把那些不愉快放下,好好和孩子们玩这几天,好不好?一切都是会值得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接过咖啡,喝了一口,叹了口气,摸了摸我放在桌面上的手。“好,既然出来了,我也想通了,做人就应该潇洒一点。”我拼命点头,很开心,为他终于放下沉重的心理负担而欣慰。
那个假期,真是我们过得最好的十天。在帆船上看日落,整艘船,当天就只有我们一家五口和船长,大副,和解说,我们看到了哥斯达黎加西岸无比绚烂的日落,震撼到全船人都静默。第二天包了一艘小船出海钓鱼,收获满满一桶的黑吞拿鱼,直接就做刺身吃了,鲜美无比。海上看到大群的鲸鱼和海豚,又和船边的海龟嬉戏,在海岛上和猴子抢吃的。去看了火山,探索热带雨林,看各种奇花异草,泡了火山脚下的温泉,又去了咖啡园,看咖啡如何美好地生长和收获。包的小车司机带我们感受当地的风情,吃当地的食物,我们骑马,进入深山,看满树林的猴子到处乱跳。海那么美,风那么好,椰子那么多,椰汁那么甜,红毛丹那么好吃,人们那么和蔼可亲,孩子们非常兴奋,一天比一天依恋这里美丽的风土人情。
在船上的甲板上,落日余晖里,船长为我们全家拍了一张照片,蓝色的大海,金光闪闪的背景,我两手搂着抱着孩子们,Z先生斜靠在我的大腿上,一家人笑容可掬,白色的桅杆和风帆在身后迎风鼓舞。
回来后闺蜜看到这张照片不禁赞叹:“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你家Z先生这么放松。”是的,这是我印象中最美好的一次旅行,再也没有办法忘记那样的时光。假如在往后的日子,我们能够延续这种气氛,延续这样的相互理解,或许我们不会分开。
Z先生在离开哥斯达黎加的时候,买了一些咖啡豆,于是我们得以常常喝到那一口难忘的香醇。也常常感叹,万物都是有道可循的,只有在那样的环境,气候才有这样好的咖啡。后来他不管是在网上还是在商店,甚至朋友从哥斯达黎加带回来的咖啡,都没有了那一杯的味道。我们分开后,他似乎连咖啡都戒了。
现在我们就像最熟悉的好朋友,经常在一起喝茶,也聊聊往事,也聊到哥斯达黎加。“那丛勒杜鹃真好啊,就像你家阳台那一丛,一模一样。”
职业,广东人的话可以说是“揾食”、“返工”、“做嘢”、“捞”。这是四种对职业不同的态度。可见一个人,他所从事的服务于社会并作为主要生活来源的工作,可能不一定是他喜欢做的,只不过是他必须做的。
我年少轻狂的时候,曾经试着给自己安排过一些理想职业。比如童话家,胡诌乱编一些动物之间,人神之间稀奇古怪的情节,加上幼稚的言语表达。也想着当老师,可以教书,板书,可以做“园丁”,桃李满天下,或者成为某个小男生的暗恋对象,然后再谆谆善诱,让他理解目前专心读书的重要性。也曾想当一名导游,或者画家,甚至植物学家。总之哪门功课学得好,被老师表扬了几次之后,就开始该科目对相关的职业想入非非。
我是理科生,但非常喜欢生物学和植物学,毫不犹豫填了农业大学里的植物学系,和生物系,被母亲劈头盖脸一顿骂。后来又填了丝绸学院的设计系,想象自己很复古的样子,也被劈头盖脸一顿骂。这样的很多次下来,无论选什么都被否定。“如果实在喜欢生物,可以学医。”父母这样建议我。我想了想,同意了。
高考后,我去到汕头大学的临床医学系。第二年开始,我患了抑郁症。比较严重,几乎读不下去。每天麻麻木木跟着上课,见习,实验,不知所谓。成绩也平平。连自己都讨厌这个混吃等死的自己。
这一天,大概是十二月份,来到了医学院的附属第一医院,血液科,见习。陈丽娴老师(已逝)带着我们去查房,学习体格检查望触扣听的技巧。需要给病人摸肝脾肿大的程度。病人是一个老瘦的男人,白血病,显然已经非常习惯被医学生围观,他主动躺好,又收紧膝盖,两腿曲起来,撩起了薄薄的病号服。肚子鼓鼓的,皮肤发黄,其实是贫血貌。同学们一个接一个上前触诊他的腹部,生硬的手掌手指在他薄薄肚皮拱动游走,卡卡壳壳的样子,像蓝翔技校的挖掘机,在不顺利地开山凿路。病人苍白的脸上有一丝痛苦,眉毛轻轻皱了起来。老师问,“你坚持得住吗?”他点点头。我的心,忽然疼了。这个人,也许很快就要死了,他并不知道明天等待他的是什么?我呢?我的明天又是什么?
轮到我了,我搓搓自己的手,先把冻僵的手指搓搓暖,然后对病人说,“我要开始检查你的肚子了,看看肝和脾肿大的情况,可能会有一些不舒服,太不舒服了你可以告诉我。”病人睁开眼睛,看着我使劲点了点头。我一边轻扣和触摸肝脾的边界,一边问病人有没有不舒服,同时还问了他一些别的情况,比如这两天胃口如何,大便怎样?病人一一回答了,检查完,我又把他的衣服整理好。大家离开病房之后,这个病人的家属,还跑出去追上我,塞给我一个大大的潮州柑。“医生,拿着。”她转身离去,留下我一时不知所措。
见习课下课前。陈老师给我们讲解和布置作业。“我今天要表扬你们里面的一位医生,她不但认真,而且还为病人着想,有很强的沟通能力。具备了成为一名好医生的基础。”说完,陈老师走到我面前,看了看我的白大褂上的名字贴纸,“吴医生您做得很好,希望你继续努力,救治更多的人。”
那是我第一次被人称为“医生”,以前都是“医学生”。忘不了老师温柔鼓励的眼神,和诚恳热情的表情。我好像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心里的使命感倏然升起,潜藏于内心深处的良善,被熊熊燃烧起来。是的,我有更大的使命在前面等我,以往的那些不堪,那些所谓的痛苦,都是时候忘记了。如果我可以用自己的能力和学识,医学技术,去帮助病人,我就一定能够得到救赎,尽管我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而沉沦。
我忽然就觉醒了。那以后,我的学习提高很快,到了临床更是无往不利,我是以全医学院毕业生代表的身份上台发言的。我记得那个盛夏,和火红的铺满了天空的金凤花。
从那一天开始,我再也没有怀疑过自己作为医生这个职业是否正确。今年已经是我大学毕业25周年了,1/4个世纪的观察他人生老病死,半生的救死扶伤。倾听,共情,付出深厚的感情,谨记“健康所系,性命相托”的医学生誓言,从未敢有一丝懈怠。白大褂就是我的战衣,我不曾辜负初衷半点。陈老师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也会含笑的。她的一句话,改变了我的人生态度,点拨了迷雾中的我。乃至今天,我依然非常重视自己对病人所说的每一句话,因为我知道,一句话,就可以让病人重燃生命的希望,获得内在的力量。
我热爱我的职业。偶尔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去安慰。这不是仅仅我给病人带去的,也是很多病人反过来对我的帮助。这种互爱模式,一直是我执业生涯的主导。从事这样的职业,是我的幸运。没有什么比去关心疗愈他人更加令自己得到真正的爱。
感恩。
我知道的死亡方式有点多。这个和我的职业有关。医生,急诊科,抢救病人,死亡发生在眼皮底下,几乎避无可避。
没有一种死亡方式是很体面的。那种很安详的像睡着了一样的遗容,只能发生在殡仪馆,或者寿终正寝的老人身上。灵魂应该是有重量的,死者在呼吸停止之后,体积可以瞬间缩小很多,仿佛部分的气体已经随着呼吸的消失而泄露出去,而皮囊也松垮收缩了。
更讨厌的死者往往是七窍流血,大小便失禁,这是中枢神经丧失功能之后,括约肌松弛的表现。心脏停止跳动时候,血色立即离开了皮肤,人体是失真的。死亡的人,瞳孔放大,混浊,用电筒去测试,根本不会有反应,眼球看上去就像劣质的玻璃珠子。指甲就更加不能看了,全是紫绀。这些还是全尸,有些因为跳楼,或者溺水的,或者外伤致死的,简直不能看。
我救护车出车接过肝硬化食道下端静脉曲张,门静脉高压的病人,呕血的时候是用脸盆来接血的,忽然一下人就白了倒了,仿佛他身上的血已经瞬间流光。
所以,问我最想什么方式死去。我不知道。说是人死万事空,可是万一有灵魂呢?看着自己死得很难看,却无法为自己整理一下,想必当时的心情,真的是活见鬼了。
若要理想主义,方式上,一是让我老死,无疾而终。又或者让我在活不下去的时候,见义勇为那么一次,和坏蛋同归于尽,救下好人,也不枉此生。
还有一种方式,我想比较难实现了,就是来点什么一夜暴富的事情,让我高兴死。
不管哪一种方式,请让我有机会,和所有人好好告别。
烧饭的时候。
无论是单身还是已婚,抑或是恢复单身之后;无论是和亲友在一起,还是独居,厨房都是我的快乐大本营。各色各样的佐料,香料,从窗户漫射下来的阳光,切开的番茄青椒,拍裂的大蒜和生姜,烧热的油锅,氤氲的烟火气,炉子上咕嘟咕嘟翻滚的汤,油泼辣子的呛辣芬芳,发酵好了的面团,柔软而充满弹性,这些无一不使我快乐。烧饭真是个奢侈的事情,色香味听触全都被一盘菜好好满足了,生活具体到了每一个感官细胞,除了“颅内高潮”,我想不到更好的形容这种快乐的词语。有时诸事劳形,身心俱疲,为自己洗手作羹汤,沉浸式体会一种深度的具足,这种快乐来得既简单又直接。
逛菜市场的时候。
夏季这些小镇上都有农夫市场(farmer's market),逛这些市场也是快乐的。一个接一个临时搭建的露天大敞帐篷底下,农民把这段时间自己地里产的农作物,拿出来摆摊卖。五颜六色的蔬菜水果,泡菜,自产的奶酪蜜糖等等,土特产,热热闹闹呈现在大家面前。不管去到哪里,我都是一个菜市场控。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谁的心里没有过这首歌呢?
接近大自然的时候。
前段时间,天气还不热,我每周都会去爬山。附近山林多,初夏的森林里,草木繁茂,野花铺满路径,空山不见人,四周静谧,空气清新,这种跟自然界的零距离的亲近,本身就使人快乐。观察每一株草每一朵花每一片叶子,除了能够感叹造物的奇妙之外,还能得到很多关于生命的启示。
四季的更迭在山野中显得更加分明,草木一秋,人生一世,时间的长短,到底应该用什么标准来衡量?一辈子几十年,是长还是短,跟参天大树相比,跟巨大的石头相比,和淙淙流水相比,哪一个更能证明这一切曾经存在过?我喜爱在自然界面前渺小的自己,意识到这一点,使我非常快乐。
那些我们所担忧的,牵挂的,为之烦恼的,在大自然面前,会被温柔地包容,大自然不言不语,早已经给我们安慰。认真拥抱过一棵大树吗?如果没有,我建议你试试,大树的力量,是从深深的根部开始的,一直延展到天上。它会给你依靠,你尽管快乐就好。
*以上内容节选自每日书“普鲁斯特班”写作
阅读更多作者作品
三娃家庭的育儿观冲突
不要让任何人贬低你
一场医患纠纷中的无常:医生是人,不是神
从一起性侵谋杀案中死里逃生
结束22年的婚姻,我搬进了一间单身公寓,一切都是新的
一间诊所和三段跨国婚姻,我们是同事、姐妹和家人
人一世就是揾餐好饭食,食饱饭人开心了,就没事了
· · · · ·
在每日书,记录你的生活和情绪9月每日书开始报名
点击了解往期每日书介绍
点击小程序报名
· · · · ·
三明治“555 Project”自2021年1月推出以来,在“在地”领域呈现了近两年上海街区发展的生态,并连接了很多在地的创作力量。现在,我们正推动555 Project走向全国,共创更多在地项目。由此,我们想到设立一个“555 Project在地创作”支持计划,给在地创造上有需要的朋友帮一把。